隻有深不見底的寵溺。
景瑤“嘿嘿”笑了幾聲,最後拿了花架上的一盆花。
少年看著那彎著腰,低著頭,一臉認真,就快把那帶泥的花盆湊到他自然垂落的手邊的人,眉頭皺起,眉尾幾乎繃直,問,“做什麼?”
他說著,已經幾不可見的讓開了一點。
他少年是有點潔癖的。
他又愛穿素色的衣服,所以總是纖塵不染。
再配上腕間一串佛珠,以及日常冷淡的臉,就跟下了凡間的仙客沒什麼兩樣!
小姑娘故意似的忽然往前湊了湊,那輕微蜷縮起的手指上,就已經蹭上了泥。
緊接著,她脆生生的聲音響起,“嗯?什麼做什麼呀?幫忙拿著呀!”輕快的語調裡,似乎藏著惡作劇得逞的笑意。
徐.州澤看著手指上已經沾染的塵泥,輕輕歎息一聲,無奈接過,“喜歡養花可以再買,何必麻煩帶去。”
這就是一盆很普通的多肉,從他們家院子裡掘來的,如今已經長得很好,有兩株還開了花。
小姑娘黑珍珠似的眼睛盯著他,貌似不解的提問,“你種的。我已經幫你照顧了他們這麼年,你現在要遺棄他們嗎?”
“……”
徐.州澤張了張嘴,完全不知道要說點什麼。
他非常有理由懷疑,眼前這姑娘在耍小無賴!
什麼叫他種的?
當初,他隻是拿著自家院子裡翻土的小鐵鍬,鏟了那麼一下。
後來,連泥帶土捧回去的人,是誰?
興衝衝找了個花盆就要馬上埋進去的人,又是誰?
他隻是垂著手站在一旁,從審美的角度,提出了若乾寶貴的擺放意見,然後在結尾的時候幫她平了平土,擺上了幾顆小石子作裝飾而已。
怎麼就成了他種的?
還有,“遺棄”又是從哪裡聽來的混賬說法!
徐.州澤目光深深的盯著眼前的姑娘,直到那白皙的臉頰逐漸泛起了紅霞般明豔的顏色,才輕笑著收攏了手指,“行,我種的,我拿著。”
小姑娘被燙著似的鬆了手,然後胡亂找了個理由跑開了。
十八歲的徐.州澤站在原地,盯著手裡的那盆花。
這花早上的時候,應該被澆過水,盆底入手一陣潮濕,混著盆外一層經常日曬得來的塵土,換做平常,他碰都不會碰。
此刻,他卻小心的捧著,生怕摔了!
那糊滿掌心的潮氣和從心底氤氳而起的潮熱一樣,揮散不去,又令人欣喜。
這盆多肉,算是他從自家院子裡掘了送她的。
他們一起埋土一起栽花,最後他還擺了幾顆小石子作裝飾。
這盆花,是他們一起種下的。
這麼多年,她把它們照料的很好!
少年眼底的笑意彌漫開來。
收拾行李的過程有些折騰,索性最後都打包完成。
挑挑揀揀,最後留下的隻有兩隻比較大的背包和明晨抱著的一盒子積木。
徐.州澤往裡看了一眼,就看到那盒子裡麵有木刻的小鳥,小魚,七巧板,還有一把魯班鎖和一隻木刻的魔方。
徐.州澤曾建議不要帶這積木了,又重又占地方,去了城裡可以再買新的。
明晨卻堅決搖頭,抱的更緊,“這些都是爺爺親手刻的,我很小的時候刻的,後來他眼睛不好,就弄不成了……”
說著說著,似乎想起些什麼,眼底就蓄滿了淚水,快哭了。
“帶著帶著,都帶著!”景瑤趕緊說,“彆聽你哥的!都帶著!放這裡!”
徐.州澤幽幽的看她一眼,沒再說話。
過了片刻,少年看著景瑤又去拿東西的背影,湊過去對明晨小聲的說,“對不起,我不知道這些是爺爺親手做的。”
明晨顯然沒想到州澤哥哥會來和他道歉,而且這麼鄭重其事的。
於是有些詫異和驚慌,“啊,沒事沒事,我就是那什麼……”
徐.州澤怕他說著說著又哭了,趕緊岔開話題,說,“爺爺手藝真好,像買來的一樣。”
明晨終於笑起來,“是的,爺爺以前是木匠,手很巧的!”
“嗯。”少年溫和的應了一聲。
小姑娘去了很快又回來,手裡抱著一隻小刺蝟,布偶小刺蝟!
小刺蝟的尾巴處拖著一張長長的布條,布條上歪歪扭扭的,繡著一個“Y”字。
徐.州澤看了一眼,就勾起了嘴角,“我以為你把它忘了。”
“怎麼會!”小姑娘答的飛快,抱著小刺蝟愛不釋手。
徐.州澤其實早就看到了這隻他送的小刺蝟,就放在那姑娘的床頭,一伸手就能夠到的位置。
景瑤摸著小刺蝟背上柔軟的刺,喜愛之情溢於言表。
“它的刺這麼軟,我還是抱在手裡吧,放包裡萬一壓塌了怎麼辦!”
……
是。
那小刺蝟就跟她自己一樣,看著很硬,渾身是刺,但隻要靠近點摸上去,就會發現,其實那刺,是軟的……
隻是大部分的人,都被那看著唬人的尖刺,嚇退了罷了。
成年後的徐.州澤,站在鄒介輝的辦公室裡,這樣想著。
所以,壓不得,得誘捕。
“如果你同意,過兩天他應該就會來找你談。”徐.州澤輕聲的說。
他指的是林鈞來找她簽約這件事。
這幾年,他已經很少用這種商量式的口%e5%90%bb來說話了。
大多數時候,是一句簡潔的命令。
聽的人畢恭畢敬,生怕漏了一個字或者沒有領會到位!
甚至有些時候,他都不用開口,就已經有很多人為了討好自己,去做很多的事情。
但那姑娘明顯聽出了另外的意思!
隻見景瑤皺著眉看過來,語氣充滿質疑,好像早就看透了他。
“你算好的?”她問。
算好用鄒介輝天價的診療費來逼自己簽約?!
那炸毛的姿態實在有些生動。
雖然炸起的毛上正劈裡啪啦的閃著雷電,一不小心就會紮手!但徐.州澤仍舊心生喜悅,不可抑製的輕輕挑起了一邊的眉毛。
鄒介輝那句混賬話,卡的時間點,實在是太好了!
他本來隻是被自己抓來義務勞動的,卻不死心的一定要擼一把老虎的胡須再走。
鄒主任今天,真的是免費義務勞動。
但這人在徐.州澤這裡,永遠改不了小時候的臭毛病!
就是非得要在老虎須上走鋼絲!
就算抹黑自己,也不亦樂乎!
鄒介輝就是存心的!
他就是要不斷的試探這塊冰山的熔點在哪裡?
想看看會不會在哪一個點上,不可抑製的噴出火來?!
何況今天,如老僧般的徐.州澤邊上,還站著一位漂亮的小姑娘!
鄒主任感覺自己那萬年冰塊雕成的發小,今天格外的不一樣。
恐不是色戒將破?!嘿!
這種在懸崖深淵邊上來回試探的感覺,有時候真的特彆上頭!
小時候他那光頭就是惹了徐.州澤,說了不該說的話,被人按死在沙發上,給剃的!
那個曾經差點走上山頭,從此吃齋念佛的人自己都沒有剃光頭,鄒介輝這個沒有信仰的人,倒是被人按著先剃了!
剃的時候各種不服,剃完這人竟然還覺得十分清爽,也是有毛病!
但是徐.州澤不介意順著那人留下的話頭,辦自己早就打算好的事情。
他早就打算把景瑤簽下來了。
既然她準備做演員,自然要在業界最好的公司發展。
星光娛樂就是這樣的公司。
她問自己是不是算好的?
“對,算好的。”徐.州澤點頭,承認的毫無負擔。
“既然要做演員,自然要在業界最好的公司發展。”
他說的不緊不慢,語氣柔和,帶著不甚明顯的勸解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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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同住嗎?
這人承認的這麼快, 並且一臉理所當然,毫無愧疚的樣子,讓景瑤一下子不知道說什麼是好, 於是隻有沉默,“……”
“如果你擔心跟之前掛靠那家公司的糾紛, 林鈞會妥善解決。”他說。
徐.州澤連這些都替自己想好了!景瑤在心底忍不住小小感動了一下。
徐.州澤見那姑娘一直沉默不語, 隻顧著用黑黝黝的眼睛盯著自己看!
好像要看清他到底存了點什麼心思一樣。
徐.州澤的表情一向控製的很好,此刻如風平浪靜的海麵, 甚至還帶著些和煦的暖洋。
隻聽他繼續循循善誘,“如果要在這行發展,星光娛樂會是你最好的選擇。你有什麼顧慮可以告訴我?”
我的顧慮就是你!
景瑤在心底呐喊。
因為你也是星光娛樂的簽約藝人之一!
如果自己簽到了林鈞的手下,不僅和你在一家公司, 還會和你共享一位經紀人!
可想而知, 將來見麵的機會,肯定就會不可抑製的多了起來!
“這, 州澤哥, 你應該提前告訴我們。”
弟弟明晨忽然出了聲,隻見他站到自己姐姐身邊,看著徐.州澤的目光帶著明顯的指責, “早知道這位主任醫師收費竟然這麼貴, 我們是不會來的!”
“哎,這一點是我考慮不周。”徐.州澤很快承認錯誤,“我也沒想到他會這麼敲詐我!不過這些和你們沒關係。我來負責就好。”
說完他還輕輕歎息了一聲,眼角餘光特意往他姐姐那裡瞥去。
同時,心裡有些感慨。
明晨都長大了, 知道維護自己的姐姐了。
這其實很好。
他說的負責,其實是去把那姓鄒的抓起來教訓一頓。
可是在景瑤聽來, 就好像在說,那筆天價的診金跟你們沒關係,我來付!
這時候說真話,反倒像是故意的!
而且徐.州澤那貌似不經意的一瞥,更是意味深長。
角度不同的人,理解起來天差地彆!
站在景瑤的角度,那句話就好像是在刻意說給自己聽一樣。
——我來負責,如果你願意的話。
我自然是不願意的!
負負得正。
所以顯得以上那番話,更像是徐.州澤在故意安慰他們一樣。
徐.州澤就像一個天生擅長布置陷阱的獵人,他知道,這些鋪墊,對那姑娘來說,是有效的。
因為她生來驕傲!
有傲骨的人,天生不喜歡欠著彆人什麼。
更何況是自己的。
雖然他們之間真要論起來,根本扯不清……
“好,我同意。”
那姑娘語氣堅定,是已經做了決定的樣子。
隻見她盯著自己的眼底沉沉的,黑的像是午夜的天空。
徐.州澤卻在那眼底,看到了閃閃的亮光,就像點綴在夜空裡的繁星一樣。
那是小姑娘被激起的鬥誌!
他忽然就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