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 也許是共聽一首歌曲,共賞一幅畫作。
徐.州澤每次來, 總能給她帶來一些她從未接觸過的東西。
總之, 那段時間,是景瑤對國內外文學藝術的最初印象, 她深受震驚和感悟。
從二樓下來的走廊,徐.州澤曾走過很多遍。
他們打著一隻老舊的手電,肩並肩走在黑暗又安靜的走廊裡,聽著自己的腳步聲裡混著另一個人的腳步聲……從沒有看到過什麼座機。
寫信, 又不知從何說起。
她萬一回信, 也不知,會被誰先收到……
也許是管家, 也許是他母親, 哪一個都不是他願意看到的結果。
一年又一年。
時間一久,更沒有回去的理由……
也許還有一種隱約的膽怯,因為從第二年起, 他就一直在食言。
所有的一切仿佛像是被扣上了某種看不見摸不著的枷鎖, 無法掙脫!
他隻能等著自己成年那一天,來獲取自己想要的真正意義上的自由!
他一天天長高長大,小時候隻是冷冷的不喜歡搭理人。現在,卻冷到讓人有些不敢靠近!
他把自己凍在了一座冰山裡,隨著時間的推移, 這座冰山逐漸沉入深海……
唯有那位阿姨偶爾帶來的消息,能稍微緩解一下這種困獸般的焦灼。
“他們挺好, 每天都高高興興的。”
“姐姐不再是寸頭,她留起了短發,終於有點姑娘的樣子了。”
“姐姐中考結束,成績聽說不錯,馬上要讀高中了。”
“這個年紀的小孩身高躥的很快,那姐姐跳起來的時候,已經能從咱們家院子的牆頭上探出腦袋了。”
“咱村頭那片野生的蘋果樹被推掉了。聽村頭的婦人們說,是要建停車場。”
“那天我回去的路上,看到那小姐姐就坐在那些被拔起的樹根處,看著很傷心,可能在哭吧。”
阿姨說完,又很不解,“造停車場是好事啊,這村裡私家車越來越多,真是沒地方停。況且那些蘋果樹會被移走,又不是真的死了。也不知那小姑娘在傷心點什麼?”
那阿姨說的時候他總是沉默的聽著,沒什麼表情,末了會客氣的說一句,“嗯,知道了,您走好。”
阿姨其實是疑惑的。
這些年,不管她帶來什麼消息,少爺既不激動也不喜悅,表情永遠平平淡淡的,好像在聽一些根本與他無關的事情。
但是,每次她來的時候,隻要他也在,就總是會來送送她,順便問一句“那姐弟最近如何?”
直到有一次,她帶來一個消息。
“他們家爺爺好像生病了。”
這次她看到少爺的表情變了,他一下子皺了眉。
“什麼時候的事情?”
“就最近,不到半個月吧。”
“……他們呢?”徐.州澤問。
“還是一樣上學放學,隻不過回來的時間比以前早了,應該是一放學就往家裡走了。”
“……嗯。知道了,您走好。”少爺淡淡的說了一句,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冷淡。
阿姨因為少爺會問,總是會特意關注那姐弟倆。她為徐.州澤帶來了很多的消息。
“那姐姐好像一下子長大很多,每天乾乾淨淨的,頭發越開越長,已經紮起了小辮子,也不和村裡的小子們瘋到一起了。”
“那老爺子好像病的挺嚴重。聽村口的婦人們說,原來是要住院的,但老爺子愣是沒去。也許是為了要照顧他們姐弟倆吧。”
這時候,距離他大學畢業還有半年不到的時間,畢業答辯即將開始,等他答辯通過,拿了畢業證書,九月份一過,他也就滿十八周歲了。
那時候他就真的自由了!就能擺脫這種無形的桎梏,就能自主安排自己的人生了!
他的心思早就飛往了自己老家那條深深的弄堂裡,最裡麵的那戶人家!
恨不得立刻長了翅膀飛回去!
……也不知道她怎麼樣了?
又過了兩個月。
他答辯通過的第二天下午,阿姨帶了了最不好的消息。
“他們家老爺子走了,前兩周走的。姐弟倆無父無母,現在又沒了唯一的親人,也是可憐。”
阿姨說完就去看自家少爺,仿佛知道這條消息會給自家少爺帶來影響。
但影響到什麼程度,她不確定。
眼前的少年已經快要滿十八周歲,幾乎接近成年。挺拔的身姿如鬆如柏,還是常年披著霜雪的鬆柏!
阿姨抬頭看了一眼,就突然噤了聲音。
她已經張開的口,又默默的閉了回去,喃喃著不知道再說點什麼。
少年依舊是沒有什麼表情的。
但阿姨莫名覺得,此刻,那少年的氣質有些嚇人!
好像有什麼平常藏的很好的深沉情緒,忽然不受控製般散溢開來!
阿姨讀書不多,說不清那種感覺。
但她知道,少爺不高興,很不高興!
那天,徐.州澤沉著臉,渾身氣壓很低,他一聲不吭的站在門口,麵無表情的看著那阿姨走遠,沒有說那句“您走好。”
如果不是家裡突然來了客人,徐.州澤說不定會不顧一切離家出走!
那段時間富人區發生了一起性質惡劣的綁架事件,家裡的管家,對他的來去格外關心,生怕他出什麼事情。
但他管不了那麼多!
他拿上了自己獨立的銀行卡和身份證!
他現在就想立刻,一個人,回去看看!
從這裡打車回去鄉下,也就三個多小時的路程!
徐.州澤已經走出彆墅大門了,遠處忽然開進來兩輛車。
為首的一輛車,後車窗搖下,赫然是他已經好幾個月沒回來的母親!
徐.州澤的母親保養的極好,快接近五十的年紀看上去好像隻有三十出頭。
一貫雍容的苗紅此刻卻非常詫異的看著自己的兒子,“怎麼一個人在外麵?要出去?”
後麵一輛車的車窗也被人從裡麵搖下。
鄒介輝那顆剛冒出點黑色胡茬似的光頭,從車窗裡伸了出來。路燈一照,特彆紮眼。
他咧著嘴笑,混子似的勾著車窗,大聲問,“嘿,偷偷乾嘛去?帶我!!”
可能嗎?!
徐.州澤忽然想起來,管家說過,今晚鄒家兄妹和他們的父母會來做客……
徐.州澤臉色凍得跟一塊化不開的萬年寒冰一樣,他站在那裡盯著鄒介輝的毛頭兩秒,然後抿緊嘴角,轉身就往回走。
徐家母親看著自己兒子有些不同尋常的背影,心裡納悶。
“這孩子,這是怎麼了?”
第37章 條件
第二天, 他站在三樓窗台,看到那位應該早就已經回去的阿姨,又被自家的私家車接了過來。
等她下午再走, 送她的人變成的徐.州澤的母親。
那段時間,徐母把人帶到了彆墅裡的後花園。
她在那裡, 跟這位阿姨單獨說了很久的話。
最後阿姨收到了一個鼓囊囊的紅包, 開開心心的回去了。
晚飯後,徐母才把自己的兒子叫到了房間裡。
她看著自己的兒子, 恍然發覺自己跟兒子交流的實在太少!
平常她基本都在外麵忙著,兒子讀書的時候在寄宿學校,放假了又被自己塞到各種補習培訓班,連好好吃頓晚飯的時間都是不常有的。
一晃眼, 他馬上就要成年。
不經意間, 那些閃著光的期盼的看著自己的目光,不見了。
他現在即使站在自己麵前, 目光都是朝下的。
徐母在外手段強硬, 做事雷厲風行,以為這場談話自己擁有絕對的優勢!*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原本已經想好了要說什麼。
等到了麵對麵真要說的時候,卻不知如何開場……
這種忽然陌生的感覺讓她一陣心悸, 毫無由來的心悸!
仿佛一些從來都篤定的東西, 仔細去看,其實是虛無的,一戳就破的。
“你……”
她開口說了一個字就有些後繼無力。
徐.州澤沉默的盯著實木地板上一圈深色的紋路,沒有要先開口的意思。
他每個月都會等的那位阿姨,被自己的母親, 親自接來,又親自送走了。
等她下個月再來, 對他轉述的一些言論,極可能都會先向另一位進行申請。
審批通過後,才會傳到他的耳朵裡。
有些事情,他的母親肯定已經知道了!
比如他這麼多年來,一直在關注的某位女孩。
以她做事的風格,現在這個時候找自己來,說不定連人家的生辰都已經調查的清清楚楚。
徐母不了解自己的兒子,不代表自己的兒子不了解她。
那些翹首以盼的日子裡,他已經了解的太多。
她要說點什麼,徐.州澤心裡其實已經有點數。
“有什麼條件,就直接說吧。”
徐.州澤終於抬頭,看向自己母親的眼睛裡冷冷清清,無波無瀾。
徐母沒想到他們這麼多年第一次深夜長談,會是以這種方式開場。
她愣了一下,心裡有些難以言說的感覺,一陣空落落的,好像摸不著實地一樣。
她一時理不清,決定先放一放。
徐母冷靜片刻,最後決定開門見山,“徐氏集團準備成立助學基金,景家姐弟可以得到相關資助,直至他們成年並且完成學業。”
徐氏能有今天說到底其實全靠徐母。
她是個厲害的女人!
有背景又手腕了得!
徐父農村出身,除了出色的外形條件和靠自己努力得來的名校背景,其餘哪方麵都談不上條件優渥,他和徐母在身份背景上,更是有著極大的差距!
徐父能娶到她,不知是走了什麼狗屎運!
這些尚且不談。
徐母看自己兒子沒準備接茬,隻能繼續打出手中的王牌!
隻聽她緩緩說道,語氣帶著從未有過的溫和勸解。
“你知道,姐姐景瑤早就完成了九年製義務教育,村委會沒有理由再對她的學業進行資助,能負責基本的生活保障已經非常不錯了。”
“如果她不繼續讀書,過兩年,為了負擔弟弟的學費和自己的生活,她不是外出打工就是隨便找個男人嫁了。”
這次,話音剛落,徐.州澤一下子就抬起了頭!
他的臉色很不好看,很可能是因為最後一句或者最後那幾個字,徐母想。
徐.州澤壓著心底翻湧而起的情緒,盯著自己的母親,輕聲問,“您的條件呢?”
從他進來後,徐母微微皺起的眉頭一直沒有放下來過,聞言她深深吸了一口氣,“你知道我對你是有很高的期盼的,徐氏集團之所以現在還叫‘徐氏’,而沒有改名換姓,是因為我一直期望著把它交到你的手裡。”
徐母說出了她的條件,“我希望,大學畢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