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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澤上前抬起手臂,讓容舒搭著他的手臂,扶著她,一步一步往外走,邊走邊道:“阿兄送了你兩次,兩次你都是嫁與同一人,阿兄不想再送你第三次了。”

容舒“噗嗤”一笑:“我儘量不讓阿兄送第三次罷。”

沈一珍聞言便啐道:“又在胡謅!”卻也忍不住笑了。

容澤行至內院的院子,便停下了腳步。

沈一珍往容舒手裡放了一顆蘋果,紅著眼道:“去罷。”

容舒微抬眸,望著前頭那豐神俊朗的俊美郎君,緩步行去。

她穿著件彩繡龍鳳對襟大紅嫁衣,鳳冠上花樹搖曳,珠翠鈿花熠熠生輝,將那張明豔妍麗的麵龐襯出了雍容華貴的氣度。

顧長晉凝著她,朝她緩緩伸出了手,請妻與歸。

二人十指緊扣,緩緩往門外去。

今兒來跟著太子一同來迎親的文武百官委實不少,領頭的是禮部尚書,身後跟著禮部、鴻臚寺的一眾官員,再往後是數百名出自鑾儀衛的大漢將軍,接親的采輿後頭還跟著浩浩蕩蕩的一隊護送聘禮的禁衛。

這麼一大群人,個個皆是精神抖擻的,身上綁著大紅綢花,真真是又喜慶又有排頭。

容舒被顧長晉扶上一輛刻百鳥朝鳳的采輿,車軲轆緩緩轉動,她端坐在內,聽著鑼鼓聲響起,聽著爆竹聲落下,半落下眸光的眼變得更紅了。

隻她謹記著桂嬤嬤的囑咐,不能掉淚珠子,怕不吉利,也怕會花了臉上費了幾個時辰上好的妝。

容舒緩了緩,終於將那股淚意壓了回去。

覺察到容舒情緒的波動,桂嬤嬤柔聲笑道:“太子妃三日後便可回門,往後您住在在東宮,想沈娘子了,隨時都可傳她入東宮相聚。”

聽出桂嬤嬤話裡的寬慰,容舒輕輕頷首,道:“多謝嬤嬤。”

聞言,桂嬤嬤心中好一陣酸澀。

嘴裡勸著容舒,自個兒卻不知不覺地紅了眼眶。二十年前,在大慈恩寺的小佛堂,這孩子剛生出來時,她可是頭一個抱起她的人。

如今二人卻如同陌生人一般,本不該如此的呀。

有百官與鑾儀衛開路,從鳴鹿院往城門的這一路,可謂是順利得不能再順利了,采輿壓過乾淨的路麵,連個顛簸都不曾有。

此時城門內,無數老百姓正立在路的兩側,望穿秋水般地朝城門外望。

酉時四刻,馬蹄聲如暴雨前夕的悶雷聲,由遠及近,漸漸逼近城門。

城門到東宮這一路,有金吾衛嚴守,百姓們見這些頭戴鳳翅盔的金吾衛個個神色端肅,手按佩刀,也不敢造次,老老實實地站在兩側,昂首眺望。

瞥見那身著大紅袞冕九章服的俊美郎君,忍不住齊聲喚道——

“恭賀太子與太子妃大婚,喜結良緣!”

“祝太子與太子妃百年好合、白頭偕老!”

百姓們的祝賀聲如重重疊疊的浪水般從四周湧來,容舒坐在婚輿內,心潮莫名澎湃。

浩浩蕩蕩的迎親隊伍到得東宮大門,才井然有序地停下。

宮人豎起帷幕,容舒在竹君與桂嬤嬤的攙扶下緩步下婚輿,旋即便將手裡蘋果換成寶瓶,與顧長晉一同跨過火盆與馬鞍,一步一步前往紫宸殿。

到得紫宸殿正殿,二人吃下同牢飯,行了合巹禮,最後剪發相結。

至此,太子與太子妃大禮嘉成。

容舒被送入了內殿,顧長晉則被留在了東宮中堂,宴請百官。

堂中推杯換盞、觥籌交錯,那一陣高過一陣的喧嘩聲驚得樹上的秋蟲都不敢啾鳴了。

頭上的鳳冠太重,容舒脖頸已經酸到不行,忍不住看向桂嬤嬤,道:“嬤嬤,這鳳冠可能摘下了?”

按宮裡的婚俗禮儀,這鳳冠得等到前頭宴罷,太子歸殿圓房時,由太子親自為她取下的。

可這會太子在中堂就宴脫不得身,還不定何時才能回來。

那鳳冠綴滿珠翠寶石,重得很,容舒這會已經戴了大半日了,怎能不累?

按說桂嬤嬤是坤寧宮的大嬤嬤,今兒奉命迎親便是為了盯著太子妃的言行,讓其不得逾矩的。

隻這會她看著小姑娘那雙與皇後娘娘如出一轍的眼眸,哪兒舍得這孩子受苦呢?

於是也顧不得合不合禮數,一咬牙便道:“老奴給您摘下來。”

摘下鳳冠後,見她被一身繁複厚重的吉服悶得額頭微汗,想著有一就有二,索性便安排人到淨室裡的湯池接水,好給容舒沐浴。

待得容舒沐浴好了,怕這孩子餓狠了,想著有二就有三,也懶得等太子回來了,徑直差人端來吃食,叫容舒舒舒服服地飽食了一頓。

顧長晉為了早些歸來,對旁人敬的酒幾乎是來者不拒。

灌了一肚子黃湯回到紫宸殿,便見他心心念念的姑娘正神清氣爽地靠坐在貴妃榻上,優哉遊哉地翻著本書冊。

一邊的桂嬤嬤在給她泡著桂花香飲,盈月 、盈雀則給她的酥酪撒著玫瑰醬。

真是好生愜意。

瞥見他的身影,桂嬤嬤訕訕一笑,問道:“殿下可還要回去中堂就宴?”

顧長晉冷白的麵龐被酒氣熏出了緋色,聞言便笑了笑,道:“已經宴散了,今日有勞嬤嬤了,嬤嬤去歇著罷。”

桂嬤嬤也知這會不該打擾太子與太子妃,隻太子妃還未嘗過她泡的桂花香飲呢,皇後娘娘最愛吃她泡的茶和香飲子了。

正欲開口,忽地手裡一輕,容舒已經接過她手裡的白玉盞,低頭抿了一口,道:“好喝,多謝嬤嬤。”

桂嬤嬤對她的一番關照,容舒如何不懂?

是以真心實意地道了一聲“謝”。

老嬤嬤年歲不小了,為了立威懾下,在坤寧宮也是凶神惡煞的存在,不想這會小娘子嬌嬌的一句話說得她心都要軟成一灘水了。

“您喜歡,明兒您來坤寧宮,老奴還給您做。”她慈祥應道,旋即覷了盈月、盈雀一眼,斂去臉上的笑,肅聲道:“你們二人隨我到外頭去。”

盈月、盈雀對桂嬤嬤格外犯怵,是以老嬤嬤一發話,二人靜成兩隻鵪鶉,規規矩矩地跟著桂嬤嬤出屋去了。

容舒沒忍住笑了聲。

顧長晉上前將她扯入懷裡,道:“你在紫宸殿倒是過得愜意。”

他吃了許多酒,聲嗓沾著酒氣,比往常要低啞許多。

容舒在他脖頸處嗅了嗅,道:“滿身酒氣的,可是被灌了許多酒?”

顧長晉“嗯”了聲,往白霧嫋嫋的淨室看了看,道:“沐浴一番就好了。”說著就牽著她的手往淨室去。

容舒睨他:“我已經洗過了。”

顧長晉頭都不回地應著:“我知道。”

男人被酒浸過的聲音聽得容舒耳廓漸漸發熱。

將淨室的簾子放下,顧長晉握著容舒的手慢慢解他身上繁瑣的吉服,他吃過酒的身軀比往常都要熱,長著箭繭的手更是滾燙,容舒的掌心慢慢沁出一層濕糯的汗。

容舒被他和衣抱入了湯池。

秋裳單薄,溫熱的水漫上來,她身上的外裳登時變得半透,連暗紫色兜衣上那鴛鴦戲水的花案都瞧得一清二楚。

顧長晉抬起手,不輕不重地摩挲著兜衣上的一雙鴛鴦眼。

容舒輕吸了一口氣。

二人初嘗情事便因著各自的事分奔兩地,已經差不多五個月不曾見過,今兒又是大婚之日,於是對彼此的思念與渴望,就如同乾柴遇著了烈火。

這會顧長晉指間的揉搓更是往那堆火裡滴下了一滴油。

他手上的動作不緊不慢的,呼吸卻越來越急促。

容舒忍不住嗔他,道:“你快點!”

從他牽著她往湯池來,她就知曉這男人打的是什麼主意了。

顧長晉輕輕一笑,低頭%e5%90%bb她。

湯池的水起起伏伏,容舒疲憊地攀附在池壁,滿眼都是被濺起的水花。

都說小彆勝新婚,她這會是深刻體會到了這話的真意。

顧長晉將她抱出淨室時,容舒頭發絲都在滴著水。

她往角落的更漏看了眼。▲思▲兔▲網▲

一個時辰,整整一個時辰……

方才他進屋時,神清氣爽的人是她,這會從淨室出來,神清氣爽的人倒成了他。

顧長晉見她的確是累狠了,拿過帕子給她絞發,道:“我把熏籠拿上來,你若是累了,便挨著熏籠睡。”

容舒懶洋洋地嗯了聲。

顧長晉一拿來熏籠,她便趴在熏籠上闔起眼了,由著他給她絞發。

迷迷糊糊間,忽聽“嘭”“嘭”“嘭”幾聲雷鳴般的響動從南直門傳來,一時來了精神。

顧長晉見她像隻掃尾子似的,一聽見外頭的動靜便直起身子,豎起耳朵聽著,眸底泛起了笑意。

他扯下件大氅團住她,將她抱起,往窗邊去。

楹窗一開,便見一束束火光衝上穹頂,在漆黑的夜幕裡綻放出一朵朵焰火。

這是宮裡在放焰火,隻大胤從來不在月娘節放焰火的,隻能是為了慶賀太子大婚才放的焰火。

容舒下意識望向顧長晉:“這是你安排的?”

顧長晉搖頭:“不是,應當是皇上、皇後安排的。”

容舒沉默下來,一語不發地望著被焰火照亮的夜空。

半晌,她道:“今兒摘星樓又有燈謎可猜了。”

當初,她便是為了躲一場雨,在摘星樓遇見了顧長晉的。

顧長晉垂眸看著懷裡的姑娘,道:“想去?”

容舒“嗯”了聲。

顧長晉笑道:“不累了?”

容舒掀眸瞥他,道:“累了也要去。這一次,我定要趕在你之前,猜出所有的燈謎,贏下今歲的摘星燈。”

顧長晉見她的確是想去了,略一思忖便頷首道:“我帶你去。”

半個時辰後,一輛灰撲撲的青篷馬車從東宮駛出,直奔摘星樓而去。

摘星樓這會人多得連衽成帷。

顧長晉與容舒下了馬車便一人從東樓入,一人從西樓入,擠入那群猜燈謎的百姓裡。

如從前一般,越往上走,摘星樓的燈謎便越難,行至七樓時,樓道上便隻剩下寥寥幾個人了。

到得九樓,更是連人影都尋不著。

容舒率先摘下最後一道燈謎,寫下答案,也就在這時,顧長晉也到了,他手裡正拿著最後一道燈謎。

容舒趕忙將紙條遞與摘星樓的老掌櫃,旋即回眸衝著他笑,那模樣瞧著,好似在說:顧允直,今歲這摘星燈是我的了。

顧長晉放下手,也不看那最後一道燈謎問的是甚了,隻望著她,淡淡地笑。

老掌櫃手裡捏著容舒遞來的答案,目光卻直直地望著眼前這對男女。

他年歲大了,這幾年都不怎麼出來打理摘星樓,隻有在月娘節、上元節這樣的年節,才會來這裡等著能贏下摘星燈的有緣人。

前年的月娘節,便是這位郎君猜中了所有燈謎,將他們摘星樓的摘星燈贈與了這姑娘。

二人姿容太過出色,老掌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