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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離開梧桐巷時,這巷子裡人人都知曉他是皇後之子,堂堂太子殿下出現在梧桐巷不知要帶來多大的轟動,買梅花湯餅這事兒隻能容舒去。

賣湯餅的夫婦認得容舒呢。

一見她就熱情地叫著:“顧夫人!”

話出口才覺出不妥,顧夫人與太子殿下和離了呢,喚她“顧夫人”,那不是往她心口撒鹽嗎?

正思忖著要改口,容舒卻已經接過話,笑%e5%90%9f%e5%90%9f地點了兩碗梅花湯餅。

這梅花湯餅自是不能在車廂裡吃,二人提著熱乎乎的食盒快步回了鬆思院。

容舒離開這裡也有一年了,隻鬆思院依舊是她記憶裡的鬆思院。

院子裡的梧桐樹覆著一團團雪沫,大門兩側還掛著去歲百姓們送來的桃符。

容舒上前推開寢屋的木門,朝裡靜靜瞧了半晌,旋即回頭望了眼顧長晉,嗔道:“顧允直,你真是個死腦筋!”

可不是個死腦筋麼?

當初她屋子她都搬空了,這會又恢複了從前的模樣,跟紫宸殿一樣,裡頭的一應擺設都與她在時如出一轍。

黃花梨木繡瑞獸祥雲拔步床,沉香木小幾,檀香木高案,還有四麵抱山石屏風。

容舒提著裙裾入內,難怪這男人說可以回來鬆思院吃呢。

這鬆思院同她離開前完全沒變化,喏,往常用膳的那桌案就在屏風外,二人於是坐下大快朵頤。

乍暖還寒的暮春,兩碗熱乎乎的湯餅落肚之後,容舒想去找酒吃了。

“我記得我在梧桐樹下埋了壇梅子酒。”

她踩著雙鹿皮小靴“噠噠”往院子去,來到那梧桐樹下,方猛然想起,她這一世哪兒有埋什麼酒呢?

重生後就一門心思地要離開這裡,埋了酒也吃不上,自是沒埋的。

腳步一頓,她回眸望著顧長晉,在他好整以暇的目光裡,摸了摸鼻子道:“忘了我還沒來得及埋酒就離開了。”

顧長晉“嗯”了聲:“想喝何酒?我出去給你買。”

容舒抬眸看著將梧桐枝壓得低低的積雪,笑道:“你在這裡生火,我去搬個紅泥小爐和銅壺,咱們煎雪水吃。”

小娘子眸子清清亮。

顧長晉望她一眼,什麼話都沒說,十分配合地去小廚房撿柴火了。

不過一炷香的功夫,梧桐下已經擺上了一個紅泥小爐,爐上放著煎水用的細嘴銅壺,底下擱兩個白玉杯,一邊還鋪著一張厚厚能容三四人坐的篾席。

梧桐枝上的霜雪在銅壺裡慢慢化成了水。

容舒跪坐在篾席上,提起手把,往兩個白玉杯裡斟水,旋即抬起眼,望著顧長晉道:“顧允直,想娶我嗎?”

顧長晉從她提著裙子四處找酒時就知曉她的心思了。

四野靜寂,月華如水。

晚風從樹下過,搖下片片雪花,散落在她烏黑的發裡。

望著這姑娘笑意盈然的一雙眼,顧長晉沉了沉嗓,緩緩應道:“想。”

容舒將手裡的杯盞推了一杯過去。

“這會也算是良辰美景,比我提著屠蘇酒找你和離那日要好許多,可算是天公作美了。雖然沒酒,但合巹酒也不一定非得要是酒,梧桐雪煎出來的春水就很好。”

她一貫來是這般隨意。

和離時,提著一壇屠蘇酒就去書房尋他了。眼下想成親了,梧桐樹下煎兩杯雪水就權當是交杯酒了。

顧長晉接過杯盞,聲音含笑道:“昭昭,這次成親後,就不能再和離了。”

“那可不成。”容舒用理所當然語氣道:“若你待我不好,傷我心了,該和離還是得和離的。所以顧允直……”

小娘子捧著杯盞笑%e5%90%9f%e5%90%9f地看著他:“你要對我好,一直一直對我好。”

說著就伸出手,緩緩繞過他端杯的手,一同飲下那杯雪水。

雖無高朋滿座,也無紅燭垂淚,但有天地為媒,有清風明月為客。

這樣一場婚事,誰又能說不美呢?

第一百一十八章

容舒放下杯盞, 抬眸望向對麵那男人的瞬間,他已然傾身過來,重重%e5%90%bb住她。

他的手托著她的後腦, 舌尖撬開了她的齒關。

容舒雙手攬住他的脖頸, 後背被他抵上了樹乾, 樹上的雪花輕輕一震,旋即簌簌飄落。落在她的眼睫、鼻尖、臉頰、脖頸,又一點一點融化在顧長晉的舌尖。

容舒覺得他這次比上回要熟悉多了, 沒將她的唇咬破,也沒磕到她的齒,甚至連氣息都比上回穩了些。

少了點兒急切,多了點兒耐心。

隻這耐心才維持了沒多久, 很快就宣布告罄。

容舒被他扯進了懷裡, 整個人坐在他腿上,感受到他的手從腰間緩緩上移。

他力道說不上重,但也說不上輕,容舒忍不住顫唞了起來, 十指下意識捏緊了他的肩。

也不知是不是她掐痛了他, 男人驀地頓住了手,在她肩上喘了片刻, 待得呼吸平順些了,方抬起頭,理了理她略顯淩亂的衣襟。

寒夜泠泠, 這男人身上熱得跟她煎水的銅壺似的, 觸手滾燙。

他的驟然停下, 叫容舒委實是有些懵。

這會正坐在他身上呢, 豈能不知他這會有多血脈賁張?

她愣怔怔地看著他, 霧蒙蒙的眸子含著春潮,微微上挑的眼尾勾纏著一絲青澀的%e5%aa%9a。

看得顧長晉剛緩下的呼吸又急促起來。

他斂了斂眸,道:“該離開了。”

再不離開,他怕是控製不住了。今日倉促來此,許多準備都還沒做。二人的洞房花燭夜,他不想委屈她。

容舒迷離的眸子漸漸多了幾縷清明。

她如此了解他,怎會猜不到他在顧慮什麼?

她摟緊了他的脖頸,道:“不許停,我們的姻緣始於鬆思院。”

說出這話容舒可沒覺得害臊,這是他們第二回 成親了,第一回因著種種原因他沒與她圓房。這第二回,兩人心意相通,都願意將自己交付給彼此。

他怎能停下?怎可停下?

又不是隻有他一人血脈賁張,他在她身上點的火,他不好生滅了休想她撒手!

她輕輕軟軟的一句話,叫顧長晉好不容易找回來的理智頃刻間分崩離析。

男人重重地喘了一口氣,一咬牙便將她打橫抱起,快步往寢屋去。

寢屋裡燈火煌煌,沒燒地龍也沒放炭盆,冷颼颼的。

怕她冷,顧長晉撤下`身上的玄色大氅,將她放在了上麵,複又低下`身去。

饒是容舒做好了準備,這會也不免有些緊張,她摟緊他,緊緊閉上了眼。

他的唇很熱,呼吸也很燙,解她腰封和衣裳的動作再不帶半點遲疑。

容舒努力回想著前世出嫁前,阿娘拿著避火圖教她的東西。

卻什麼都想不起來。

然而這個當口,她想不起來好似也沒甚所謂。

她一瞬不錯地盯著繡著石榴花開的帳頂,看著那上麵紅豔豔的花瓣一點一點地變模糊變遠。

許多事源於本能,還有兩個人情到濃時想要將所有交付給彼此的心。

燭火“劈啪”一聲響。

顧長晉微抬起身,低眸望著躺在大氅裡的姑娘。

她發上的釵環早就散落,額角淌著汗,幾縷烏黑的發濕漉漉地粘在她臉側。

此時此刻,她就像臥在一團濃墨裡的白玉。

她半闔著眼,兩扇密密的眼睫不住地顫動著。

顧長晉忍不住喚她一聲“昭昭。”

“看著我。” 他道。

容舒含著霧一般的眸子輕輕一轉,望向他。下一瞬,她眉心緊緊蹙起,下頜微昂,露出細長白皙的脖頸,指尖用力地陷入他後頸,壓出了一片白。

屋子裡像是起了風一般,將帳頂的石榴花吹得搖搖欲墜。

某個刹那,容舒忍不住睜開帶了淚意的眼,掀眸去看他。⑥思⑥兔⑥文⑥檔⑥共⑥享⑥與⑥線⑥上⑥閱⑥讀⑥

他頭上的墨玉冠早就摘下了,汗水順著他鬢角,沿著鋒利的下頜線,落在她淺泊似的鎖骨灣裡。

他凝著她的眸子很黑很沉,唇色豔紅。

從容舒的角度,能看到他脖頸的青筋猙獰地鼓起,在他薄白的皮膚裡蜿蜒、迸發。

從來冷靜自持的男人何曾在人前露出過這樣的神色?

容舒忍不住將掌心覆上去,感受著他濕漉漉的脖頸下那瘋狂跳動的脈搏。

她始終睜著眼看他,看他烏黑的沾染著欲色的眼。

直到失控,直到風停雨歇。

寒風簌簌擦著螢窗,燭火搖曳,屋內兩道沉重的呼吸聲交纏著。

許久,男人低啞的聲音響起:“我去燒些水。”

容舒全身酸軟,有氣無力地“嗯”了聲,閉上了眼。

顧長晉看了她一會,在她潮緋的臉頰上碰了碰,給她蓋上被子,披上衣裳出屋去了。

容舒已經有些昏昏欲睡了。

半睡半醒間,隻聽“吱嘎”一聲,他進了屋,沒一會兒,那烙鐵般的臂膀將她抱起,往淨室去。

二人草草洗過,顧長晉把她放回床榻,將上頭那件皺巴巴又濕了一大片的玄色大氅扔在地上,又將她抱入懷裡,道:“睡罷。”

容舒側躺在他懷裡,聞言便疲憊地合上了眼。

半晌,又費力挑開眼皮,手摸上他的臉,輕輕摩挲。

“顧允直,禮成了。”

禮成了。

從今往後,顧家二郎允直與沈家姑娘昭昭再度結為了夫妻。

雪無聲地落。

羅帳寂寂,沒有燒地龍的屋子處處彌漫著料峭春寒。容舒卻不覺冷,她在顧長晉的懷裡睡得格外沉。

再睜眼時,天光大亮,窗外的雪不知何時停了。

這場雪是嘉佑二十二年春的最後一場雪。

容舒在雪後的第一個熠熠晴日回了鳴鹿院。

兩日後,嘉佑帝下了令,要太子再度前往遼東。顧長晉當日便啟程離京,他將常吉留給了容舒。

離去的前一晚,顧長晉就宿在鳴鹿院。

容舒被他折騰了整整一晚,連他清晨是何時離去的都不知。

“太子不許我們吵醒您。”盈月笑著給容舒遞了張熱帕子,目光掃過自家姑娘鎖骨上的痕跡,忍不住耳朵一紅。

昨兒西廂院沒叫人守夜,也沒叫水,但盈月、盈雀近身伺候著容舒,怎會不知這裡頭發生了何事?

容舒將熱帕子敷在臉上,待得睡意徹底散去了,方扯下臉上的帕子,道:“我們今兒就回大同。”

一邊的盈雀瞪大了眼:“這麼快?常吉說過幾日,宮裡差不多就有聖旨要來呢。”

顧長晉將常吉留給了容舒,這會常吉就在外院伺候,今晨顧長晉離去後,常吉便神秘兮兮地同她與盈月說,宮裡的聖旨馬上便要來了。

不必常吉細說,二人也知曉他嘴裡說的“聖旨”是何聖旨。

除了賜婚聖旨,還能是何聖旨?

一時期待得緊,想當初姑娘與太子和離時,上京不知傳出了多少風涼話。好不容易苦儘甘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