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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也不複雜——寧遠伯府陳家是今上最寵愛的蘭貴妃的娘家,深受今上信任,在朝中權勢滔天。就算隻是嫁過去做繼室,這樁婚事從表麵上看,蘇嬿也絕對是高攀的那一個,畢竟她不過是個生母出身卑微的庶女。

可寧遠伯府的世子……

誰不知道那就是個酷愛虐打女人的人渣?

他前頭那個正妻據說就是被他活活打死的,還有他後院裡那些小妾,也經常渾身是傷地被抬出去,上上下下沒一塊好肉。

因著陳家與蘭貴妃的權勢,沒人敢明著提起這些事兒,可這樣駭人聽聞的消息,普通百姓不知,京中的權貴圈裡卻早早就已經流傳開了。因此寧遠伯世子喪妻都三年多了,卻一直沒有續娶——願意把女兒嫁給他的,大多都是想要巴結寧遠伯府,身份低微的人,他看不上。可他看得上的,身份高貴配得上他的,又有誰會舍得把嬌養長大的姑娘往他這個火坑裡推?

因此便一直蹉跎到了現在。

“二嬸娘竟打算把蘇嬿許配給他……她不怕彆人說她苛待庶女,心腸惡毒了?”汪氏最重名聲臉麵,蘇妗沒想到她會這麼對待蘇嬿。難怪蘇嬿會焦躁成那樣,甚至狗急跳牆去算計越瑢。

“聽說是為了大少爺,”作為一個話癆,棲露很容易就能把彆人說的暈頭轉向,進而從對方口中打探出自己想要的消息來。她一邊注意越瑢那邊的動靜,一邊飛快地說,“大少爺想進宮給陛下做禦前侍衛,但是禦前侍衛的挑選一向很嚴格,所以……”

所以汪氏才想著拿雖然是庶出,但長得好才情也不錯的蘇嬿去巴結陳家。畢竟陳家後麵站著的,可是能左右今上決定的蘭貴妃。

禦前侍衛是天子近臣,若能選上,將來必定前途無量。跟全家飛黃騰達,青雲直上相比,好名聲帶來的那點子好處算什麼?也難怪汪氏會心動了。

蘇妗眼中閃過譏諷,卻什麼都沒說,隻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蘇嬿是個聰明且不擇手段的人,蘇妗敢打賭,她絕對不會就這麼認命。至於她到底會怎麼做……

偏頭看著外間那個頂著自己的臉,笑得一臉溫柔的青年,蘇妗挑了一下眉毛。

隻要不來打她男人的主意,隨便她怎麼做。

***

吃過早飯後,兩口子抱著胖兒子去了玉京院,準備將小家夥托付給蕭氏,順便與她道個彆。

“王爺!王爺您還燒著呢!這天氣這麼冷,咱們還是先回去吧?啊?”

“我不回,我就在這陪瑤兒,嘿嘿,她好不容易才原諒我呢……”

剛走進院門就聽見一陣粗獷的傻笑聲,兩人抬頭一看,就見本該在屋裡養病的鎮北王正裹著一件黑毛狐裘蹲在蕭氏屋外的台階上,比往常蒼白了幾分的大黑臉上笑容蕩漾得幾乎能閃瞎人眼。

他身邊的越忠卻是滿臉無奈,一副愁得頭都要禿了的樣子。

……什麼情況?

小兩口對視一眼,快步走了過去。

越忠看見他們,忙上前請安:“世子!夫人!你們快幫老奴勸勸王爺吧!他昨晚高燒不退,昏迷了整整一宿,天亮的時候才好了些,大夫千叮萬囑過,絕不能再著涼的,偏王爺怎麼都不聽,非要在這裡呆著……”

越忠向來笑嗬嗬的胖臉皺成了一團,顯然是真的快被這熊主子急死了。

越瑢看著破爹,嘴角抽了抽,剛想說什麼,就見他一把撥開越忠,壓著聲音衝自家媳婦兒興奮道:“兒砸!你知道昨晚發生什麼事兒了不?!”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越瑢不著痕跡地翻了個白眼。

“父王這麼高興,想是發生什麼好事了……”蘇妗卻是挺好奇的,聞言溫聲勸道,“不如咱們回屋再說?”

自動忽略後半句話的鎮北王難掩歡喜地嘿笑兩聲,一把扯住她的衣領子湊過去,壓著聲音說:“你母妃!昨晚半夜!偷偷地來看我啦!她還親自喂我喝藥,親自喲!!!”

作者有話要說:  鎮北王:幸福得要昏古去啦!媳婦兒心裡果然是有我的!!!

王妃:……我不是我沒有彆瞎說【否認三連.jpg】

第19章

顫唞的尾音和那個拖出老長,隱隱還帶著點羞澀的“喲”字,聽得蘇妗寒毛直豎,整個人都哆嗦了一下。

不過一想到這是她可憐的公公這麼多年來頭一次得到她婆婆的回應,蘇妗就沒有那麼想打人了——這要換了是她,估計也得高興成傻子。

就是她婆婆那麼冷然的人,竟然會做出半夜偷偷溜去照顧人的事兒?蘇妗覺得神奇極了,忍不住問鎮北王:“可越管家不是說您昨晚昏迷了一宿麼,您是怎麼知道這事兒的?”

“我感覺到的啊!”鎮北王理直氣壯地說。

蘇妗:“……感覺?”

你確定你不是燒糊塗了在做夢???

“你那是什麼眼神?”見“兒子”似乎不相信自己說的話,鎮北王不樂意了,“老子昨晚是昏迷了,但中途醒了好幾次,看得真切的很!”

是麼……蘇妗暗咳一聲,心說你高興就好。

一旁越瑢也是嘴角一抽,看著自家破爹陷入了沉默。這該不會是燒傻了吧?

唯有什麼都不懂的小福生咯咯笑著指了指鎮北王:“祖祖!毛!”

祖父變成黑毛怪啦!

兀自興奮的鎮北王以為他說的是“抱”,忙道:“祖父病著呢,會傳染你的,回頭病好了再抱你去玩啊!”

說完了他才意識到“兒媳婦”還在這呢,忙收起傻笑做威嚴慈祥狀,“那什麼,你們一會兒就要啟程了吧?路上小心點,福生本王和你們母妃會照顧的,放心吧。”

見他還記得昨晚自己和蘇妗跟他說過的話,越瑢心說還好,還沒傻,麵上則是努力擠出溫柔端莊的笑容,回了他一句:“多謝父王。”

“客氣什麼,你們是來跟你們母妃道彆的吧?”鎮北王說著眼睛一亮,刷的一下站了起來,“快去敲門吧,外頭多冷啊,咱趕緊進去,彆在這兒傻站了!”

越瑢&蘇妗:“……”

這個“咱”字說的可真順溜。

不過再順溜也沒用,沒一會兒林嬤嬤就出來回話了:王妃正在休息,誰也不想見。

以為自己能跟著兒子兒媳婦蹭進去的鎮北王頓時就蔫了,不過這些天被拒得多了,他早就習慣了,重新往台階上一蹲,不動了:“你們先走吧,我繼續在這兒等。”

林嬤嬤欲言又止,看樣子是想勸他,但不知想到什麼,又忍住了。

“嬤嬤,我與世子馬上便要出發去青雲山了,這一去不知何時能回,所以想在臨走前與母妃道個彆。還有福生,也一直吵著要見祖母呢,”越瑢忍著把這任性的破爹踹回前院的衝動,抱著懷裡的胖兒子柔聲道,“可否勞煩你再進去通報一聲?”

“這就要走了?”林嬤嬤聞言十分驚訝,“夫人也一起去?”

“是,”蘇妗一臉高深莫測地說,“有點事情要辦。”

林嬤嬤也沒問,忙回屋稟報蕭氏去了。蕭氏卻仍然不肯見他們,隻托林嬤嬤帶出來一句話:“一路順風。”

蘇妗:“……”◢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雖然對越瑢這個兒子也總是一副冷著臉不想見的樣子,但每回越瑢離家之前來跟她辭彆,蕭氏都會見他。哪怕隻是相對無言地坐一會兒,她也會讓他進屋。還有福生,蕭氏對小家夥也算不得待見,但很少會將他拒之門外,一般都是看兩眼然後說自己乏了,讓她帶著小家夥趕緊走。

今天這連門都不讓進的……

有點反常啊。

越瑢自然也察覺出來了,他微微眯眼,趁著眾人不備,閃電般搶走了胖兒子手裡的小撥浪鼓。

小撥浪鼓不過福生的拳頭大小,做工精致,鼓麵上還畫著漂亮的花鳥,搖起來更會發出咚咚的響聲,十分有趣。福生近來最喜歡這個玩具了,走到哪兒都要帶著,就連昨晚睡覺都不肯放開。這會兒他正趴在“娘親”肩膀上玩得開心呢,突然手一空,寶貝沒了!

小家夥頓時就急了,左看看右看看,“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無良爹爹很滿意,一邊不動聲色地將那小撥浪鼓藏進寬大的袖子裡,一邊溫聲哄兒子:“好了好了,不哭了,祖母現在正忙著呢,等回頭她空閒了,咱們再來給她請安好不好?”

小福生聽不懂,哭得更大聲了:“堵——堵——”

他想說的是“鼓”,可因邊哭邊說,含糊不清,聽著便有些像“祖”。

眾人便以為他是想見“祖母”了,一時都心疼極了,尤其林嬤嬤,更是麵露糾結,一副恨不得馬上開門將他們放進去的樣子。

隻有蘇妗覺得奇怪。

小家夥雖然喜歡親近他祖母,可那是在見到人的情況下,平常時候他是從不會吵著要找祖母的,畢竟不常見麵,沒有養成依賴性。可這會兒怎麼……

她有些擔心,下意識便上前欲接過他,越瑢見此手腕悄悄一動,那小撥浪鼓便被塞回到了福生的手裡。

福生:“……”

寶貝怎麼突然又自己回來了?

他不解又委屈,想了想,扔掉不要了,然後繼續嗚嗚哭了起來——爹,娘,這鼓壞,這鼓欺負他!

蘇妗一看他連最心愛的小玩具都不要了,心下越發不解,正要說什麼,屋裡突然傳出一個冷然不耐的聲音:“存心不讓人休息了是吧?!”

“瑤兒!”眾人還沒反應過來,鎮北王已經整個人從台階上彈起來。他跟陣風似的衝到門口,想推門又不敢,隻好搓著手站在那裡,激動又歡喜地說,“你終於肯見我了!”

一瞬沉默後,房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膚白貌美,豔麗逼人,明明已經年近四十卻看不出半點歲月痕跡的美麗婦人滿臉冷漠地走了出來。

她身材勻稱窈窕,一頭墨發高挽成髻,一身豔麗紅裙搖曳拖地,緩緩從陰影裡走出來的樣子,像是一團跳躍的火焰,又似剛剛盛放的牡丹,說不出的奪目,也說不出的雍容。

這便是鎮北王妃蕭氏了。

她曾是大楚最美麗的女子,也曾是先帝先皇後最寵愛的侄女,無數王公貴族為她傾倒,據說就連包括今上在內的幾位皇子也都曾仰慕過她。人人都說,若不是她的父親,即先皇後的親弟弟在二十多年前的奪嫡之爭中被殃及,累得全族沒落成了庶民,如今坐在皇後之位上的,十有八九會是這位蕭家長女。

蘇妗也覺得自家婆婆這個長相這個氣場很適合做個皇後太後什麼的,不過那樣一來,她公公就可憐了,沒準得打上一輩子光棍兒也說不定。

“昨晚我哪裡都沒去,王爺怕是病糊塗,出現幻覺了。”蕭氏沒有看鎮北王,麵無表情地說完,目光落在了見到她之後眼睛一亮,也不哭了,隻抽抽搭搭地伸著手要抱抱的小福生身上,“……一大早的哭什麼哭?吵得人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