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放過,眼前的男鬼自然也不例外。
隻是這鬼臉皮也忒厚了些,黑的也能說成白的。什麼投懷送抱,亂攀親戚,這分明隻是意外,隻是他為了活命的權衡之計。
為了活命,什麼事不能做
打定主意的段書錦臉上露出一個諂%e5%aa%9a的笑,語氣越發恭敬討好:“鬼大哥你說的哪裡的話,我一個普通人,哪敢和你亂攀親戚,對你有非分之想。”
段書錦五官俊秀,一張臉生得十分白,再加上他氣質清雋,儒雅斯文。做出討好人的神色時,並不讓人覺得生厭,反而生出幾分趣味。
看出段書錦討好背後的疏離害怕,蕭韞依舊不爽起來。
他抓著段書錦手腕的手緊了兩分,直到對方痛哼出聲,他才鬆開手,神色不虞道:“蕭韞。”
段書錦反應了一瞬,才想到蕭韞是他的名字。
韞,寶璧美玉。倒是個好名字,便宜了這個惡鬼。
心底想的東西,段書錦一點沒有表現在臉上。
他移到床邊,快速躬身套上鞋子,像個隨時伺候在一旁等待召令的小侍從,眼巴巴道:“蕭......蕭大哥,你有什麼需要我做的?”
蕭韞坐在床榻上,冷淡瞥了他一眼,沒有作聲。
段書錦被這一眼看得後背發涼,腿肚子直打顫。
他看了看蕭韞還在往下滴血,把錦被都染紅的黑衣,自作主張道:“不如我給你燒件衣服吧。燒衣服你能收到嗎?”
蕭韞還是沒說話,隻是看他的眸光越發深邃,甚至多出幾分危險的意味。
他死時雖才二十又二,卻合族儘亡,親人儘數死在他前麵。
甚至他的至交好友、帶領的一兵一卒,都被人算計,慘烈而死。
而真正被人忌憚的他卻是死裡逃生,多苟活了三個月,才被淩遲於城門前。
所有與他有關係的人都因他而死,他死前是孤家寡人,死後是孤魂野鬼,無人為他掃塚焚香,獻上祭品,他怎麼會知道燒掉的東西會不會到他手上。
段書錦看著身上氣息越來越冰冷凜冽的蕭韞,就知道他問了一個找死的問題。
默默反思的同時,他忍不住腹誹:蕭韞這個惡鬼生前到底是有多作惡多端,死後居然沒有一個人祭拜過他。
“蕭大哥,你等著,我這就去給你燒件新衣裳。”房間不宜久留,段書錦推門就往外麵跑去,速度快得背後仿佛有洪水猛獸在追。
蕭韞先前已經嚇唬過段書錦一通,料定他暫時不敢動逃跑的心思,所以他端端正正坐在床榻邊等著他回來,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沒有分出去。
如蕭韞所料,段書錦很快就回來了。
短短一會兒的功夫,他跑得氣喘籲籲,臉色漲紅。
他懷中抱著一個銅盆,手中拽了一件料子華貴的玄色衣袍。
他一股腦把這些東西擺在房中,隨後又抓起房中案台上的紙筆,一邊寫一邊問蕭韞:“蕭大哥,你家住何地,生於何時?”
蕭韞不說話,隻是懶洋洋撐著下巴,看著段書錦忙活。
當誰稀罕打聽你消息似的。
段書錦背過身悄悄翻了一個白眼,他一咬牙,直接在紙上寫了蕭韞的大名,便連同衣裳一起在銅盆裡燒起來。
衣裳和黃紙很快燃起來,火光搖曳明亮,把段書錦臉上的不樂意映得十分明顯。
蕭韞眯了眯眼,沒有拆穿段書錦的心不誠。
衣裳同黃紙很快成了一堆灰燼,火光散去的時候,蕭韞身上的血衣被乾淨華貴的玄色衣裳取代,手中還多出一張黃紙。
蕭韞下意識捏緊了黃紙,他並沒有先去看紙上的內容,而是站直身,垂眸打量身上的衣裳,意味不明道:“這是你的衣裳?”
被拆穿鬼把戲的段書錦臉霎時一紅,眼神左瞟右瞟,就是不說話。
他不過是不喜歡玄色的衣裳,嫌棄它死氣沉沉,才把這件衣服拿給蕭韞穿。
也無怪蕭韞會立刻猜到身上這件衣裳是他的,他本人也並沒有多矮,然而他的衣服上了蕭韞的身,手腳處立刻短出一大截,露出蕭韞精壯有力的手腕和腳脖子。
“你穿過衣裳也敢拿我穿,嗯?”蕭韞瞬間飄到段書錦身前,伸手掐住他纖細的脖子。
他並沒有用多大的勁,段書錦眼睛卻立刻溼潤了,長睫眨個不停,睫毛上染上水霧,眼眶泛紅,讓人覺得怪好欺負的。
蕭韞忽然覺得有些渴,他乾咽了下喉嚨,彆開眼,同時把段書錦放開。
“咳咳咳......”段書錦立刻嘶聲裂肺咳嗽起來,像是要生生把肺咳出來。
他脊背微躬,衣袂抖得像翻飛的蝴蝶,讓蕭韞想移開眼睛都難。
“彆裝,我沒用力。”蕭韞嗓子微啞。因著段書錦的難受勁,他心頭像是壓了一塊重石,十分不舒坦。
段書錦背著人,理直氣壯翻了一個白眼,心說不裝我怎麼騙過你。
他依舊裝出十分難受的勁,連連擺手,嗓音跟貓叫似的,又低又啞:
“沒......沒裝。真難受。府中倒是有蕭大哥合身的衣裳,隻是都是下人穿的,料子粗糙。我的衣裳穿起來好受一點,沒想到這麼不合身。”
蕭韞不知道段書錦身子骨究竟弱到哪個程度,再加上段書錦此刻演技開了竅,他一時當真被騙過去了。
見段書錦氣都喘不順了還在同他解釋,蕭韞堅硬的內心無限軟下去,低低應了一聲:“嗯。多謝你了。”
段書錦並沒有被蕭韞一時的示弱哄到,他微紅著一雙眼睛,後退了數步,垂下頭飛速道:“我.......我這就去街上成衣鋪,給你裁一身衣裳。”
說罷,段書錦捂著紅得並不明顯的脖子,匆匆跑出房間。
蕭韞怕再嚇到人,隻是皺著眉,沒有去追。
一離開院子,脫離蕭韞的視線範圍,段書錦就跟野馬脫了韁,野兔離了籠子,邁開腿跑得飛快。
他站在侯府正門前,高聲催促車夫:“快,快送我去慈恩寺。”
“大世子爺,你病好了?”車夫左顧而言他,語氣十分猶豫,明顯不想帶段書錦出去。
也無怪車夫猶豫,往日段書錦生病了,不歇個三五日,是根本不會露麵的。
就算露麵,他也隻是待在他院落裡看書,從未出過門。
今日不知是怎麼了,明明大世子爺昨日才被小世子戲弄過,高燒不退,病得不輕,他竟是不好好修養,現在就要出門。
出門就算了,大世子爺還指名道姓要去慈恩寺。
要知道慈恩寺可是上京最好的寺廟,無論是求神拜佛,還是驅邪除祟,都是最靈的。
對神鬼之事怕得不行的大世子爺一向都對寺廟敬而遠之,怎麼會想到去這?大世子爺不會是中邪了吧?
而且大世子爺身子骨這麼弱,若是出府遇到了什麼危險,他豈不是脫不了乾係。
胡思亂想的車夫看段書錦的眼神都變得奇怪起來,他握緊韁繩後退兩步,和段書錦拉開距離。
段書錦卻是不管不顧,掀開簾子上了馬車,疾聲厲色道:“還愣著乾什麼,還不快走!”
車夫鮮少見到這樣的段書錦,一時嚇得愣愣的,坐上車板駕起了馬車。
慈恩寺建於上京最鼎盛的地段,離宣平侯府非常近,不過一盞茶功夫,段書錦就到了慈恩寺寺廟外。
此時已是午時,日頭最毒辣的時候,然而即使是這樣,來慈恩寺燒香拜佛的人依舊不少。
段書錦本想直接闖進去的,卻被寺門口接待的僧人攔住:“這位施主,你想要燒香拜佛,還是來還願?”
燒香拜佛和還願都沒有段書錦的驅邪除祟來得急切,但撞鬼這種事又不好放到明麵上來講,他隻得左顧右盼,附在僧人耳邊悄悄講:
“小師父,實不相瞞我撞鬼了,我今日來就是想請法師驅鬼的。”
段書錦本以為自己都這樣說了,僧人一定會放他進去。
誰知年輕的僧人見怪不怪應了一聲“哦”,隨後鐵麵無私道:“今日等著除祟驅邪的還有五十餘人,小公子你來得最晚,慢慢等吧。”
聞言,段書錦急血攻心,險些要暈過去。
他能等,他的小命不能等,家中那個叫蕭韞的惡鬼要是知道他今日出來不是為他裁衣,而是要請法師驅他,指不定凶性大發,把他撕成碎片。
保命要緊的段書錦再也顧不上風度,急急道:“我有錢!”他掏出隨身攜帶的幾個錢袋子,一股腦塞到僧人手中。
“出家人不為外物動心。”僧人閉上眼,沒收錢卻也沒把錢袋子推回去。の思の兔の在の線の閱の讀の
不為錢,那為權總行吧。段書錦急中生智道:“我是宣平侯長子段書錦。”
“既然如此,貧僧跟你走一趟也不是不可以。”僧人把錢袋揣好,有些羞赧道。
“......”
僧人變卦得太快,段書錦一時失語,忍不住懷疑,“你行嗎?”
“慈恩寺方丈是我師父,他老人家如今有事出去了。你若是想等他也不是不可以。”
“......”
等慈恩寺方丈回來,段書錦懷疑自己墳頭草都有三尺高了。
眼前的小僧人好歹是方丈徒弟,死馬當作活馬醫,總比坐以待斃好。
“走!”不再多說,段書錦咬牙把小僧人揪上了馬車。
第四章 上身
“回來了?下次不用這麼麻煩專門去為我裁衣服,我穿你的舊衣服也不是不行。”
聽見門外的動靜,蕭韞並沒有抬頭,依舊垂眸看著手中捏著的黃紙。
他知道這個時候會來院子的人隻有段書錦。
雖然段書錦是去給他裁衣服了,但這麼久不見人,他心情還是有點不虞。
他像是回到了還在棺材中,沒有人能看見他,他也不能觸碰到任何人的時候,孤寂得他憑空生出戾氣,想拉整個人世墜亡。
蕭韞手中的黃紙是段書錦燒衣服時順帶燒掉的,紙上寫著他名字。
字寫得很好看,力道遒勁,鐵鉤銀劃,很有氣勢,與段書錦病弱的樣子十分不符。
“想不到你膽子小,字寫得倒是挺好看的。”蕭韞疊好黃紙,忍不住勾唇哂笑一聲。
這次段書錦依舊沒有作聲,兩次搭話都沒有得到回答,蕭韞終於察覺到了不對勁,猛地皺眉抬起頭。
他雖然聽到了腳步聲,但房間門並沒有被推開,段書錦站在門外,沒有想要進來的意思。
而且看映在門上的影子,回來的並不隻有段書錦一人。
帶了人回來。
還心虛地躲在門外不敢進。
刹那間,蕭韞身上的氣息冷得能凍死人,他緊緊皺著眉,眉宇間出現一個“川”字。
“怎麼不進來?”蕭韞咬緊牙,目光一錯不錯黏在門上。
他垂在一旁的手掌青筋凸起,足以見內心壓抑的憤怒。
“妖邪,拿命來!”
門在這時被破開,一個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