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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不是上朝,跪來跪去的做什麼。”

種蘇站起來,隻聽李妄又道:“你們二人先出去,不必守著了。”

桑桑與陸清純隻得先出去,房中便隻餘種蘇與李妄二人,就如同李妄以前每次來時一樣。

“說吧。”李妄道。

“方才王相與許修撰來過。”種蘇起了個頭,卻忽然想起一事,“他們剛走一會兒,陛下……”

李妄道:“不必擔心,他們發現不了。”

種蘇知道這一點上李妄定做好安排,便放下心來,隻怕王道濟等人也決計想不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李妄竟在他們走後便出現……

李妄為何會出現的這麼恰如其時,這是一個疑問,然則現在不是種蘇問李妄之時,而是李妄在問種蘇,種蘇定定神,接著要講述時,李妄卻先開了口。

“王道濟想讓你替他做事。”用的是陳述語氣。

“是。”種蘇如實道,“他未說具體如何做,但是這個意思,他說……”種蘇將王道濟所說轉述了一遍。

“這麼多年,還是這些老伎倆與套路,毫無新意。”李妄那語氣不鹹不淡,卻充滿侮辱性,“即便你不說,朕也能猜到。”

“至於許子歸,倒有些意外他會現身。”李妄接著道,“他會說些什麼,朕大抵也能猜到。”

是嗎?說到許子歸,種蘇不由懸起一顆心,心道李妄此話何意,難道真的知道了許子歸說了什麼?

但看李妄麵上平靜無波,目光深邃,難以窺見其中情緒。如果李妄真的知道了,為何沒有半點反應?

這是種蘇最亂最衝動的一刻。

說吧。告訴李妄。賭一把。

李妄看著種蘇,那目光似乎一如平常,種蘇的嘴唇動了動,李妄卻先一步開了口。

“你與許子歸關係很好?”李妄沒有再問許子歸的具體談話內容,卻問起了二人關係,他的語氣莫名變得有點冷淡。

“從前還算可以吧。”種蘇收回心神,想了想,答道。畢竟在京城,相對來往比較多的,就他們那幾個。

如今想想,除了龍格次離開,另外幾人,李和給她下藥,裘進之泄秘,剩下個許子歸,如今手握她身份之密,拖她入水……來京城交的幾個朋友幾乎全軍覆沒。

真算起來,唯有李妄了。

這是種蘇從未有過的事,她都要懷疑自己的交友運和眼光問題了。

“所以,許子歸的出現,讓你傷心了?”李妄雙眼凝視著種蘇,緊緊盯著她。

“算不上傷心。”種蘇道,“就是沒有想到,很驚訝。”

說道這裡,種蘇一頓,忽然明白了一件事,“陛下早就知道……”

方才李妄談及許子歸,說的是“意外他會現身”,而非意外他竟然是王家人。

李妄沒有回答,反而問了另一個問題:“假如朕今日未來,你將如何?”

這是一個相當犀利的問題,李妄的眼神卻很平和,仿佛隻是在談論天氣一般。

對種蘇而言,這卻是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

“假如陛下今日未來,待明日見到陛下,微臣亦會如今日一樣,絕無隱瞞。”

今日王道濟與許子歸突然登門,讓種蘇措手不及,衝擊過大,心中著實一團亂麻。

然而在李妄出現的那一刹那,種蘇內心深處便立刻做下了決定。在李妄問起時,她是可以撒謊,可以遮掩過去的。她卻沒有。

即使李妄今日沒來,種蘇有足夠的時間思考清楚,相信她最終做出的也會是同樣的選擇。

原因或許有很多種,而種蘇最先想到的卻是李妄伏在案前批閱奏折的身影,以及長安街上璀璨繁華的百花與燈火,以及那百花下燈火裡百姓們洋溢的張張笑臉。

李妄是個好皇帝,毋庸置疑。

雖不知王道濟的具體計劃,但若失去這麼一位好皇帝,將是天下人的損失。

而王道濟與種蘇並無什麼交集,更遑論同盟之義,說到底,種蘇不過是他半路發現的一枚棋子而已。他以種蘇家人性命相要挾,就算種蘇為其儘心儘力,待事成之後,可能放過她與她的家人嗎?

至於許子歸,他與王家到底什麼關係,他的最終目的又是什麼?更是一團謎。

與其相信許子歸,種蘇當然更信李妄。倘若都是死,種蘇倒寧願死在李妄手中。

況且,與李妄多少還有幾分情誼,雖然這情誼在這種黨爭奪權中可能不值一提。

而最重要的是,當李妄出現的那一刻,種蘇的內心奇異的平定下來。

一切既是種蘇自己的選擇,也仿佛是冥冥之中上天替她做出的選擇。

無論是蓄意還是碰巧,李妄出現的剛剛好。

“所以,你選擇了朕。”

李妄的聲音響起,沒有任何的質疑與責備,更未有追問,說的卻是這樣一句話。

不知是不是錯覺,種蘇覺得李妄的語氣很篤定,好似她的決定在他的意料之中,那篤定之中又帶著些許愉悅。

種蘇抱拳,躬身,朝李妄一拜。

“坐下說。”李妄道。

這算是將話說開了,如此一來,兩人間便恢複如昔。

“陛下,臣的家人在錄州……”種蘇坐下後便說道,這是她最為憂心的問題。

李妄點點頭,說:“在此之前,朕早已安排人去往錄州,你家人不會有事,不必擔心。”

這當真是最好的消息,種蘇大舒一口氣,放下心來,然而接下來卻又提起——

——早已安排?是有多早?李妄早算到王道濟的手段,早知有今日嗎?

他的人去了錄州?隻是單純去保護她家人嗎?有沒有暗中查些什麼?

王道濟未曾查到的東西,能逃得過李妄的人嗎?

種蘇一顆心頓時又七上八下,暗暗打量李妄神色,道:“有陛下這句話,微臣便放心了——陛下早已料到王相會出此下策?”

“宮中戒備森嚴,王家的耳目皆已被我全部連根拔出,”李妄做事鮮少朝人解釋,卻緩緩朝種蘇說道,“這麼多年來,你是唯一一個朕另眼相待,與之親近之人,又出身捐官,王道濟不可能不想利用你。”

種蘇平日裡雖偶爾被他人調侃,但親耳聽到李妄親口說出另眼相待,與之親近這等言辭,那感受截然不同。

李妄卻神色十分自然,繼續道:“所以朕早有安排,王家那邊自不用說,而除卻錄州之外,這院子外頭也有所安排。”

種蘇驚了,難怪李妄能那麼快出現,想來王道濟的動向早被李妄所知,而王道濟甫一出發,便立刻有人通知了李妄。

至於她身邊的人,她當真一無所知,按說以陸清純的功力,如果有人暗中潛伏,不可能一無所覺,看來李妄所安排的也定是高人,且藏的非常隱蔽,可能隻遠遠盯梢,因而並不為種蘇等人察覺,當然,同時也對種蘇的日常生活毫無影響。

“陛下當真料事如神,心思縝密。”種蘇由衷道。

這麼說來,許子歸之事已毫無疑問,李妄明顯早已知曉,說不定從一開始,便都在他的掌握中。

難怪總覺得李妄對許子歸似乎一般,按說,像許子歸這種科舉上來,三元及第的人才,理應得到格外的優待與嘉許。即便李妄不親臣,也應有所不一樣。然而除了該有的官階嘉許之外,李妄對許子歸卻毫無親近,種蘇甚至感覺到李妄很不喜歡許子歸。

原來是這樣啊,種蘇想。

“那接下來該如何做?先與他們虛以委蛇,”種蘇提出接下來的問題,“看看他們究竟要我做什麼。”⑧思⑧兔⑧在⑧線⑧閱⑧讀⑧

“在我身邊安插耳目,收買我的人,目的顯而易見。”李妄徐徐道,“要麼為竊取情報,掌控我的動向,要麼伺機下手,取我性命。”

“陛下!”種蘇雖先前隱有感覺,但聽李妄就這麼明晃晃赤果果的說出來,那話中內容相當具有衝擊感,令人驚心。

王家已如此大膽,真的要做到這一步了嗎?

“王家與李家皇室周旋數年,如今到最後勝負攸關時刻,王道濟已是窮途末路,或投毒,或行刺,或其他手段,做出什麼,都不稀奇。”李妄說。

種蘇在京城的這些日子,也已漸漸知道,王家與李家已至水深火熱,最後鹿死誰手無人能百分百確定,但從目前的形式與得人心上來看,顯然李妄更勝一籌。

王家這些年來黨yu被削減不少,元氣大傷後再回不到曾經的權利巔峰,而李妄這些年卻任人為才是用,yuyi日益豐滿,王家已呈頹敗之勢,陽謀比不過,開始行陰謀之策,但李妄身邊戒備森嚴,王家的耳目已再難以滲透。

因而不得不盯上了種蘇。

種蘇想起王道濟說的冒險,這方明白,王道濟大概真的是在冒險,已到了生死存亡時刻,任何希望都得去試試。

隻是自以為精密的計策,無論是長遠計劃的許子歸,還是臨時啟用的種蘇,一切卻皆在李妄的掌控之內。

“他們讓你做什麼,你便做什麼,就當陪他們玩玩。”李妄輕描淡寫的說。

“是。”種蘇應道。

李妄看著種蘇,目光深邃溫和,略一沉%e5%90%9f,道:“本不想將你牽扯進來,但或許從你來到朕身邊那一日起,許多事便已注定。”

種蘇心中微微一動。

“朕會保你與你家人無事,無須擔憂。”李妄緩聲道。

家人的安危是種蘇最擔憂的,有李妄這句話,種蘇知道,家人暫時無虞了。

事實上,當李妄出現在這小院中時,房中的氛圍便頃刻改變,緊張與無措仍是有的,更多卻是隨之而來的安定感。

那是一種類似於小時候偶爾在外遇到了不好解決的棘手事,當父親母親,或者種瑞,這種內心深處真正的,完全信任的人出現時,所湧現的那種感覺。

李妄之於種蘇,不知何時,已建立起了這種羈絆。

李妄雖喜怒難測,私下裡有時令人捉摸不透,偶爾令人啼笑皆非,但他的威嚴與才能,謀略與手段,卻是毋庸置疑的。

“種卿似乎還有話說?”

李妄從進門起,便始終不疾不徐,哪怕討論的是令其他人聞之變色,可能會顛覆大康整個局麵與曆史的巨變風雲,也依舊雲淡風輕的模樣。

此際看著種蘇,帶著幾份仿佛隨意的探究與莫測。

種蘇已鎮定下來,然而今日受到的衝擊著實不少,一時間難以完全消化。李妄是個眼神犀利之人,或許剛開始看見他時,她心中的矛盾與糾結,那片刻的衝動都未曾逃過他的雙眼。

還要說什麼呢?種蘇腦中有短暫的空白。

接著,種蘇想起了今日醒來時心中的決定,想起方才看到李妄時那差點脫口而出的衝動……

她仍站在那岔路口。

然而李妄仿佛隻是隨口一問,並沒有真的讓她回答,隻聽他的聲音又響起:“眼下局勢一觸即發,其他事都待處理完王家之後再說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