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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更重的責罰也屬應得的,碰上個完全不顧皇室親情的,直接殺頭都可能。隻是萬萬沒想到李妄竟會這樣懲戒他,然而以李妄的性格,的確是他能做出來的事。

也不得不說,這招“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更為解恨,也更能達到震懾與懲戒效果。

看李和模樣,想必這幾個時辰將永生難忘,再不敢用這種手段了。

“來了。”

李和離開,李妄目光轉向種蘇,從寬大的龍案後起身,朝種蘇說道。

此時李妄麵上方才麵對李和時的那種冷厲已消失不見,語氣也平和下來,儼然換了個人般。

“陛下。”

“沒有外人時,不必多禮。”李妄淡淡說道,“成日拜來拜去的,看著煩。”

“……是。”

大康並沒有見皇帝必行跪禮的規定,朝堂外的場合,多兩手相交行拜禮,如今李妄連這項也免了,種蘇便依言行事,更省事了些。

種蘇隨李妄來到偏殿,那裡膳桌已置好,宮人捧來水盆與布巾,供二人淨手。

清澈的水中浮動著幾片花瓣,這在以前是沒有的,種蘇暼去李妄盆中,亦是一樣,便簡單的洗了洗,用布巾擦乾手,在桌前坐下。

“吃吧。”李妄淡聲說。

一切似乎都跟之前一樣,種蘇暗暗打量李妄,卻完全看不出什麼來,他的神色不見半分異常。

“看什麼?”李妄忽然抬眸,朝種蘇看來。

“沒什麼。”種蘇忙喝了口水,掩飾過去。

儘管種蘇已做足一日一夜的心理建設,但真到了麵對麵的這一刻,想起昨日兩人情形,雖然她人事不知,然則當時那種狀況哪怕是真正的兩個男子間也多有尷尬,更何況她實際還是個女孩兒。

種蘇在心中不斷自我催眠,我是男子我是男子……

看李妄的樣子,似乎沒有主動提起昨日之事的打算,但又當著她的麵處罰了李和,顯然也不能當做從未發生過。

種蘇抿了抿唇,正要說話,李妄卻先一步開口了。

“朕已罰過李和,你若覺得不解氣,他就在外麵,你隨意。”李妄朝種蘇說。

不知是不是種蘇的錯覺,總覺李妄的語氣要比平日更溫和。

“有陛下在,自輪不到微臣操心。”種蘇忙道,李妄的懲戒手段出乎意料,比打或罵更有力度,她還能怎樣。

李妄點點頭,沒再說話。

這便是過去了?看來此事就此揭過,這樣也好。如此看來,昨夜理應是平安無事的。

想到這裡,種蘇輕咳一下,道:“昨晚多謝陛下送微臣回家。”

李妄看了種蘇一眼,像是想到什麼,眉頭輕蹙,說:“日後沒什麼非見不可的事,少見李和。”

種蘇忙道是。

她跟李和之間能有什麼非見不可的事?李妄不說,種蘇也決定要跟李和避免再有所牽扯了。李和此人雖仗義親和,卻也是個行事不羈的,然則與李妄的行事不羈又有所不同,一肚子“奇思妙想”,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著了他的道兒。

“還有他人也一樣,”隻聽李妄繼續道,“朕非限製你與人來往,隻是京城魚龍混雜,不要什麼人都隨便跟著出去,再說一次,不要在外頭喝酒。”李妄頓了頓,修正說法,“不要在外頭隨便吃喝。”

這話稍有點教訓的意味,雖有點“矯枉過正”,但基於昨晚之事,種蘇便忙點頭,說記住了。

雖是教訓,卻是李妄第一次廢這麼多口舌說這樣的話,種蘇朝李妄臉上看,他麵上倒無任何嚴厲之色,顯得十分平和。

之後兩人繼續吃飯,一如平常。

經過今日一探,種蘇基本可以確定李妄並未發現她的身份,於是略略放下心來,飯畢,種蘇又坐了會兒,便告退離開。

“嗯,去吧。”李妄說。

李妄坐在殿中,望著種蘇徐徐離開的背影,眸光深遠。

種蘇出得殿門,便見李和跪在長鸞殿外。

李和一張娃娃臉,平日裡錦衣玉袍,鮮衣怒馬的,也乃一翩翩美男子,今日卻十分狼狽,艱難跪在堅硬的石板上,委頓不堪。

這大抵是他被懲戒的最慘的一次,小王爺的臉麵與威風,全都沒了。

種蘇瞥了李和一眼,腳下未停,欲饒道而行。

“景明。”李和卻已看見她。

種蘇隻好停下,客客氣氣的行了個禮:“小王爺。”

“景明想必心中恨我吧。”李和說。

“小王爺言重了,下官豈敢。”種蘇仍舊客客氣氣的。

“唉,景明這是要與我生疏了麼?”李和道。

種蘇站在李和側旁,避開他正麵相跪,聽了這話,揚揚眉,想了想,說:“我曾以為與小王爺算是朋友。”

我把你當朋友,你卻算計我。種蘇已經懶得去追究李和此番下藥的動機了,歸根結底多半與自身利益相關。換做以前在錄州老家,定要將他好好教訓一頓,如今卻是在京城,難不成還能將這小王爺拖去打一頓?

況且李妄已給過最厲害的懲戒了,種蘇此時麵對李和,倒能夠心平氣和。

“唉,我也是情非得已,迫不得已。我明日還得進宮內自領三十大板。”李和沉痛道,“待過些時日,我在府上布桌酒水,給景明賠罪可好。”

“那倒不必。”種蘇道,頓了頓,又道,“陛下讓我不要再跟小王爺玩了,聖命難違,下官先走一步。”

種蘇轉身離去。

李和惆悵的看著種蘇背影,喃喃道:“景明,對不起。可是比起我,你更要小心皇兄啊,你可知道,皇兄昨晚看你的眼神……”

昨日房中那短短時刻發生的事誰也不知,但李和親眼見到李妄抱著種蘇出來時那神情,是他從未見過的。

李和既為自己的未來擔憂,亦為種蘇擔憂。

“你逃得過我,可能逃得過皇兄?”

種蘇回到端文院,之後的日子一切如常,種蘇照樣每日去長鸞殿一趟。那晚的事似乎徹底過去,仿佛不曾發生過。

但某些微妙的改變卻在發生著。

第74章 小名阿蘇

但某些微妙的改變卻在發生著。

“種大人小心腳下。”

自那日起,譚笑笑便負責起種蘇在宮中除公務外的大小事宜,每日接送種蘇來回長鸞殿。

“……倒也不必這樣……”種蘇抬頭,頗為無奈的看看頭頂的傘。

從端文院至長鸞殿頗有一段距離,天氣漸熱,中午又正是日頭正烈之時,譚笑笑撐起一把傘,緊緊跟在種蘇身側,為她遮去炎炎日光。

種蘇要自己來,均被拒絕。雖知譚笑笑這種宮人辦事向來滴水不漏,對她一直以來也十分有禮,但如今的殷勤程度卻不可同日而語。

連他的師父譚德德,如今見了她,亦是分外熱情。

這是怎麼了?

種蘇忽然想到,他們是不是已經知道了李妄的斷袖之癖?畢竟身為李妄近身內侍,所見所聞都更多,結合最近的一些事,很有可能聯想到,進而進一步想到,李和算計她與李妄,是不是也正基於這一點?

這都什麼跟什麼……

假如他們都知道了,那如今在他們眼中,她與李妄算什麼?種蘇深吸一口氣,隻要女子身份未暴露,其他都還可以應付。

……不,其實也不好應付。

“種大人先請,陛下一會兒便來。”

這一日,種蘇陪李妄吃過飯,正要外出走走,忽然外頭來人,於是李妄便讓種蘇先行過去。

種蘇離開長鸞殿,見門外廊下站著名男人,一身黑色武袍,不似朝臣裝扮,仿佛長途跋涉,風塵仆仆,見種蘇出來亦目不斜視,隻低頭靜候。

裡頭傳來聲音,男人便走進殿中。

種蘇由譚笑笑領著,來到禦花園內一小型宮殿前。□思□兔□在□線□閱□讀□

此處名喚流雲殿,乃李妄的另外一處起居彆殿,此殿雖麵積不大,卻風景綺麗獨特,構造精巧。整個彆殿隻有兩層,背依園中山峰而建,山上自湖中引來活水,流水淙淙,至夏日時,再接管引流,令清澈水流自殿頂傾灑而下,水花四濺,沿屋簷而出,猶如小瀑布。

又可根據天氣調節水流大小,即便晴空朗照,此處卻獨有“雨水”落在瓦上,叮咚作響。夏日炎炎,再熱些時候,那管中放置些冰塊,水流便自帶涼意,籠罩整殿,涼意沁沁。

李妄夏日時常來此殿避暑。

夏日總易使人焦躁,李妄每回來此,都是獨自一人,眾人皆知他脾氣,也不敢那時去打擾,久而久之,這裡倒成了李妄完完全全的私屬領地。

此時還不到夏日避暑之時,李妄卻忽然來了興致,想起這裡。

譚笑笑領著種蘇上二樓,二樓前麵為一寬敞平台,頭上有屋頂,正麵向禦花園內的湖泊,較之之前在涼亭中,這裡視野更開闊,大半個花園與湖麵儘收眼底,景色一覽無遺,視之心曠神怡。

“種大人稍坐片刻。”

譚笑笑安置好一切,便帶著宮人們退下,將空間留給種蘇。

平台上置有地榻,上鋪軟席與地毯,更置有小胡床,案幾,茶水糕點,種蘇脫了靴,在榻上坐下,自斟自飲了杯茶水,又吃了些瓜果,李妄還沒有來,她便看著遠處湖麵,邊賞景邊等他。

不得不說,李妄雖不刻意求奢,但天子自有天子的排場,所用之物著實十分享受。

種蘇坐在高台之上,微風不時吹來,湖麵點點碎金,園中百花搖曳,耳邊又有流水潺潺,當真說不出的愜意放鬆。

飯後易倦,四周寂靜,種蘇在這宜人的風景裡呆坐著,眼皮愈來愈沉重……

嗡……

一隻蜜蜂飛過,發出嗡嗡聲。

種蘇倏然醒來,還未完全清醒過來,又是一驚。

李妄不知何時來了,正坐於種蘇側旁,見她醒來,便抬眸朝她看來。

“醒了?”

種蘇趕忙坐好,本能的用手背抹過嘴角,還好,不曾流口水。

李妄眼角餘光暼到這一幕,眼底掠過一抹淺笑,轉瞬即逝。

“陛下何時來的,怎也不叫臣一聲?”種蘇說,“微臣失儀了。”

李妄也脫了靴子,盤膝坐在榻上,一腿彎起,明顯坐了有一會兒,沒有說話。

種蘇剛醒,還有點迷蒙,看看日頭,睡的不算太久,還好,不會耽誤上值。

她揉揉臉頰,喝過一杯溫水,清醒過來。

“陛下在看什麼?”

種蘇見李妄手中拿著一卷文冊,不是奏折,亦不像什麼書籍,隻以為又是什麼雜書孤本,故而隨口一問。

李妄掃了種蘇一眼,仍沒說話。

種蘇暗道僭越了,便不再問。

李妄目光落在文冊上,那是方才從錄州歸來的蔣尋帶回的,上頭詳細書寫了種家相關的具體事宜,從祖籍族譜,至如今家中幾個下人,事無巨細,一應俱全。

種蘇。

原來她真名叫種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