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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恭房的客人陸陸續續回來就坐,百戲即將開始,種蘇本以為這個話題到此結束,孰料接下來李妄說了句讓種蘇始料不及的話。

“我預備頒個律法,除男女之情外,亦可允許其他形式的婚配。”

李妄隨意坐著,望著戲台,雲淡風輕說道。

種蘇吃了一驚,這些時日李妄看這些雜書,以及來戲樓,原來都是因為這個?不愧是一國之君……不過要頒布這種律法可非易事,定會眾多阻礙,但既然李妄都說了,種蘇便不會潑人冷水。

“燕兄宅心仁厚,心懷萬民,能有此念,當真蒼生之福。”種蘇笑道,接著隨口道,“雖我喜歡的是女子,燕兄此舉,也令我……”

李妄不大禮貌的打斷種蘇之言,聲音微冷,道:“所以日後,無論喜歡男女,都不必隱藏躲閃。”

“是。”種蘇點點頭,雖不知李妄為何突然興起此念,突然欲頒此令,但此舉確實是某些人的福音。

隻聽李妄接著道:“倘若你日後喜歡男子,亦不會有後顧之憂。”

李妄側首,麵具後的雙眸落在種蘇的雙眼上。

種蘇一怔,本能道:“我喜歡的是女子。”

“生而為人,不要太過狹隘。”李妄注視著種蘇雙目,聲音微冷,卻很清晰,“是男是女,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個人。”

咚!

戲台上鑼鼓聲響,敲起前奏,幕布緩緩拉開,戲角們即將上場。

種蘇的心也跟著咚的一下。

種蘇眨了眨眼,李妄的表情隱在麵具之下,唯有一雙眼睛與之對視,那雙眸幽深,如一潭深水。

“燕兄所言甚是。”種蘇說。

也許是源自某種直覺,也許是隱約的察覺到了什麼,種蘇反射性的跟了一句:“不過我確實喜歡的是女子。”

“朕知道你喜歡女子,不必再三強調。”李妄眼波閃爍,冷冷道,繼而袖袍一展,帶起一陣風,轉過頭,不再看種蘇。

麵具掩蓋住李妄所有神色,但很明顯的,李妄貌似生氣了。種蘇嘴唇動了動,卻最終什麼也沒說,目光亦轉向戲台。

百戲為戲樓最後的表演,時間不長,很快便結束,眾人紛紛起身離去。

種蘇與李妄待人走的差不多,亦站起身來。

剛剛的談話結束後,兩人便再未說話,李妄甚至看都未看種蘇一眼,顯然還未消氣。

怎麼氣性越來越大?

種蘇的小扇子無奈的戳戳額頭,心中有些惴惴不安,一時也無話。

兩人下得樓去。

戲樓樓梯不太寬敞,堪堪僅容兩人並肩而行,種蘇走在前頭,李妄落後兩個台階,徐徐而行。

行至一半,後麵忽然匆匆跑來一人,腳步匆忙,口中喊到“有急事麻煩讓讓”,種蘇正要相讓,卻避之不及,那人急速跑過,撞到種蘇肩膀,種蘇一個趔趄,朝前撲去。

糟糕!

種蘇無法穩住,隻怕要摔個狗啃泥。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種蘇的胳膊被李妄一把拉住,接著大力將種蘇前傾的身體扯了回來。然而因一時情急之下,力度偏大,種蘇被拉住時,隻覺視覺急速回旋,竟被李妄拉的旋了半周,整個人變成與李妄麵對麵。

種蘇眨了眨眼。

李妄的麵孔近在咫尺,站在階梯之上,為幫種蘇穩住身形,將她拉回來之後,李妄的手自然而然的改為攬在種蘇肩頭。

這個姿勢仿若種蘇在李妄懷中一般。

種蘇站在矮一階的樓梯之上,仰著臉,與低頭的李妄四目相對。

“對不住!”撞人的肇事者聲音已遠去。

“公子!”後麵的譚笑笑等忙要上前相扶。

李妄另一隻手舉起,擋了一擋,製止了旁人的靠近。

“燕……”種蘇回過神來,正要動,卻聽見李妄的聲音響起。

李妄戴著麵具,低眉垂眸,幾乎是俯視懷中之人。

他的聲音很低,很輕,卻猶如在種蘇耳邊——

“種卿不是喜歡女子?”

“為何臉紅了?”

第67章 今日一更

“等等,你說什麼?頒布律法?”

華音殿裡,李琬瞪大雙眼,不可置信道。

種蘇點點頭,朝李琬確認,“是的,你沒有聽錯。”

殿中宮人皆被遣走,殿門大敞,李琬與種蘇坐在西窗下的矮榻上,麵前一壺花果茶,窗外綠枝橫斜,枝上停著兩隻小鳥,亦如房內人般,喁喁低語。

種蘇麵上是少有的困惑。

困惑之源頭,來自李妄。

種蘇已十七,雖說迄今不曾真正動過春心,但亦不算遲鈍愚笨。起先種蘇並未多想,直至李妄在戲樓忽然的生氣,以及樓梯那一幕,李妄輕聲說完那話,眼中帶著笑意,顯而易見的又突然消了氣。

那一刻,種蘇清楚聽見了心跳聲,不知是李妄的,還是自己的,如果是自己的,卻分不清是被撞後的反應,抑或還是因為李妄的話語。

種蘇回去想了許久,聯想起李妄近日的某些事,越想越心驚,越想越符合當初她與李琬曾胡亂猜過的一件事……

不會吧……

這種事沒辦法與桑桑和陸清純說,隻會徒增他們煩憂,種蘇心神不寧,被李琬看出,索性向李琬述說。李琬向來跟她無話不談,又是公主,也沒必要瞞著她。

“龍陽之書,龍陽之戲,還說要頒布律法,”李琬伸出手指,跟個小孩兒般,一根一根認真數完,兩眼發直,“完了完了,皇兄真的是斷袖。”

“噓,你小點聲。”

“無事。”李琬擺擺手,看向種蘇,“我們當初猜測的事居然是真的?噢,天呐。”

種蘇覺得跟李琬討論這事還是很有必要的,李琬不會告知彆人,更不會惡意揣測。種蘇雖平常會吃會玩,但人總有力窮,不足之時,況且旁觀者清,她身處其中,一個人的判斷難免會出現紕漏。

然而聽到李琬這話,種蘇心中也道了聲天呐,看來她的感覺並未出錯……

“但陛下前些時日還在選妃……”種蘇道。

“可皇兄並未選中,”李琬說,“能入選宮中名冊的,俱是萬裡挑一的女孩兒,你我也見過幾位,全都無可挑剔吧,皇兄卻一個未看中,甚至提前結束了此事,如今看來,隻能說明皇兄壓根不喜歡女子。”

“就事論事,有沒有可能涉及到朝中政事,陛下忽然改變主意?又或者,”種蘇頓了頓,“陛下想起從前往事,仍不喜這種形式的婚事?”

“不大可能,皇兄不做好決定,不會開口讓選妃。”李琬道,“或許正因選妃之事,皇兄方明白了自己真正的喜好。”

“嗯,還有另一個可能。”李琬接著道。

種蘇: “什麼?”

“皇兄之所以一個未選中,隻因他已心有所屬。”

李琬伸出一根食指,纖纖玉指在空中三圈,轉啊轉的,最後指向種蘇。

種蘇指著自己,以眼神示意。

“對,就是你。”李琬輕言細語的,說,“皇兄極有可能喜歡你。”李琬本想將“極有可能”幾個字去掉,最終卻留了點小小餘地,畢竟種蘇是女子,話不可以說太滿。

饒是種蘇心中本有此猜疑,由李琬口中明確聽到這話,心中還是不由一跳。

“你看,看書,看戲,律法,關於斷袖的看法,這些事皇兄都隻與你說了,我可不記得皇兄是會隨便跟人分享這些的人。”

“……或許因為我是‘近臣’,是陛下的朋友?”種蘇努力掙紮道。

“你為何會成為皇兄的朋友,以及近臣?”

此時的李琬不複之前的不諳世事,竟頭頭是道,條理清晰,反倒更像種蘇的“教頭”。

“……陛下真斷了?”種蘇道。◎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八九不離十。皇兄真斷了。”李琬重重點頭。

李琬接著又道:“或許皇兄以前便斷了,隻是如今才發現,或許還有一個可能。”

種蘇看著李琬。

李琬道:“皇兄因你才斷。”

“噢!千萬彆!”種蘇馬上驚惶了,那她可要成為千古罪人了。

李琬想了想了,認真道:“我覺得這是很有可能的事呢:因你如今是男子,皇兄才喜歡男子。”

種蘇驀然想起李妄戲樓中那句話:是男是女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個人。

這話,以及一些小細節,種蘇並沒告訴李琬。種蘇潛意識中是回避的,她不想自作多情,然而或許是源自女孩兒的直覺,這些細節的指向都顯得很可疑。一旦說出來,無疑會變得更加可疑。

種蘇現今有點慌,隻希望並非如此。

“如果是這樣,那就太好了。”李琬倒是很高興,“你就不必死了,還可以做我皇嫂。比起旁人,我更希望你做我皇嫂,”

種蘇一手撫額,兜兜轉轉,事態發展居然又回到了兩人曾經玩笑般討論過的問題上。

“莫要開玩笑了。”

種蘇可不能這般樂觀。

試想想,假若李妄本就斷袖,以後發現她是女子,她必死路一條。

假若李妄是因她而斷袖,到時知道她是女兒身,這算不算二次“感情欺詐”?

即便李妄不計較,但又要如何向朝臣交待?欺君之罪可不是小罪。

也曾有一瞬,種蘇冒出過一個念頭:李妄會不會已經知曉她身份?但很快被否掉,一則李妄最近舉止言談,皆指向或暗示於斷袖之癖上。

二則以李妄的脾性,一旦發現了,定會直接揭露,要麼殺了,要麼直疏%e8%83%b8意,因先帝先後的緣故,應不會強迫她,但成與不成,總會要個答案,理應不會裝作不知,這般“旁敲側擊”的,圖個什麼?

最重要是,種蘇此前壓根未想過這種事,簡直是簡直是……

“其實這是件好事呀,”李琬充滿希望的說道,“你是擔心欺君之罪麼?不必擔心,隻要皇兄願意,以皇兄的手段,定有辦法的。”

種蘇在房中走來走去。

李琬雙眼隨著種蘇走來走去,忽然笑起來:“阿蘇,比起皇兄喜歡你這件事,你好像更關心欺君之罪呢。這是不是說明:你其實也喜歡皇兄哦。”

種蘇驀地停下,轉頭看向李琬。

李琬歪著頭,意味深長又充滿希冀的看著種蘇笑。

“親愛的公主殿下,你是不是還在看那些雜書。”種蘇麵無表情道。

李琬微微聳肩:“至少你不排斥皇兄喜歡你吧。”

種蘇深吸一口氣,道:“我隻想平安度過這兩年,絕無他想,隻求萬莫節外生枝。”

“可是事態發展本就已超出你曾經的預想,你可以做做‘他想。’”李琬說。

是啊,事態發展早已亂七八糟,種蘇一直在儘可能的把握方向,猶如撐船之人,哪怕航線有所偏離,改了路線,卻仍努力的使其向最終的目的地行進。萬萬沒想到,途中忽又起莫測風雲。

當真是亂上添亂。

種蘇現在無暇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