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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蘇有點意外,居然真吃的下?

“好吃燕兄就多吃點。”種蘇一本正經道,“不夠再點。”

“那倒不必。”李妄這句接的很快。

種蘇差點笑出來,點點頭,說:“那這碗吃完吧,可彆浪費。”

李妄那樣子雲淡風輕的,慢慢將那碗臭豆子吃儘,看不出究竟喜還是厭。吃完未發一言,起身就走,想必還是沒那麼喜歡的。

“燕兄,喝點這飲子。”種蘇買了杯飲子遞給李妄,“剛吃過臭豆子,這個可去去口中味道。”

李妄不疑有他,仰脖喝下一大口,刹那動作停頓,麵色一僵。

“這是西域那邊的苦果,榨汁飲用,味道雖苦,卻對身體十分有益。燕兄彆嫌苦,都喝了吧。”

種蘇自己那杯讓店主悄悄加了蜜,味道十分好,李妄那杯卻是原汁原味,其味堪比黃連,不過對身體好倒也是真的。

李妄看著種蘇。

“喝呀喝呀。”種蘇一仰脖,一口氣喝淨,假裝砸咂舌,“好苦。燕兄怎的不喝,莫非怕苦?”

李妄凝視杯中液體,雙眼眯了眯,店中還有其他客人,聽見種蘇之言,皆紛紛笑嘻嘻看李妄。

李妄暗暗深吸一口氣,雖喝過不少中藥,卻生平第一次喝這般苦的東西,簡直苦的舌頭發麻。

最終他還是喝了。

“燕兄,今日天氣晴朗,我們曬曬太陽吧。”

種蘇提議道。

是時走到一座橋旁,橋下水麵泊著幾葉小舟,岸邊草地上則三五成群坐著些人。或搭了帷幕紗簾,或搬來屏風,或就那麼席天幕地的,曬著太陽。

種蘇擇了一處人少的,撩起袍角,就地而坐。李妄隨之坐到她身旁。

春光燦爛,河水潺潺,街上小販叫賣聲不絕於耳,蔚藍空中飄著高高低低的風箏,遠處傳來孩童嬉笑,微風一吹,又有花香沁鼻。

“多曬太陽對身體好。”種蘇煞有其事道,“今日我們便做一日閒人,享受這大好春光。”

李妄揚了揚眉,看看四周,未有異議。

也讓你嘗嘗曬一日的滋味。種蘇心道,理了理衣袍,雙手放在膝上,閉上雙眼。

她這些時日已被曬慣了,事實上三四月的太陽雖溫暖,卻也頗有威力,尤其正午,相當炙熱,真要曬上一整日,也並不大好受。

種蘇睜開一眼,偷瞄李妄,他倒挺能“入鄉隨俗”,起先還盤膝而坐,見其他人有躺下的,便也斜斜躺下,胳膊撐在草地上,漫不經心望著河水。

種蘇本意是整整李妄,曬個把時辰,誰知曬著曬著,困意上湧_這些時日她著實有點沒睡好,太陽一曬,懶洋洋的,隻覺眼皮越來越重……

青草柔軟碧綠,微風吹過,河麵上碎金點點,有人泛舟而行,漁家女坐在船頭唱起民間小調。

李妄半坐躺在草地上,懶懶看著眼前景致。

身邊忽然響起輕微聲響,李妄側首,隻見種蘇緊閉雙眼,已然睡著,一呼一吸間打起了呼嚕,聲音不大,猶如睡的香甜時的貓。

李妄淡淡看那熟睡麵龐,頭一次有人能在他身旁毫無戒備的安然入睡,他亦頭一回跟人這般閒看風景。

風景美嗎?有趣嗎?

不過了了。

但勝過百年如一日的沉悶皇宮。

李妄複又漫無目看向河麵,錦衣玉帶,陽光照在他的臉上,眉眼無暇如玉一般。

不遠處幾個女子不時朝這邊看來,喁喁私語,發出低低笑聲。

桑桑與陸清純為謹慎起見,能少露麵便少露麵,此際正窩在馬車裡,離的遠遠的。反正李妄帶了侍衛,隱在附近,不會有危險。

譚笑笑倒候在不遠處柳樹下。

片刻後,那幾個女子中推出來一侍女,朝這邊走來。

譚笑笑正要上前阻攔,卻見李妄抬眸,掃了侍女一眼,侍女正笑%e5%90%9f%e5%90%9f,忽而被這一眼釘在原地,隻覺那目光冷漠之極,猶如寒冰利劍,頓叫人脊背生寒,再前進不得。

李妄淡掃一眼後便移開目光,侍女卻不敢再邁步,咬咬唇,轉身而去,小步跑回眾女中,拍著%e8%83%b8口低聲說話,眾女訝然,紛紛看向李妄,李妄望著河水,置若罔聞,毫無所動。

眾女議論片刻,撇撇嘴,大約覺得甚為無趣,過得一會兒,便相攜離開,另擇他處而坐。

四周靜了。

“種蘇。”

有人在喊她。

種蘇睜開眼,睡眼惺忪,看著眼前的麵孔。

“你叫我啊?”種蘇還未清醒。

“嗯。你睡太久。”李妄低眸,目光落在種蘇臉上。

這個角度……種蘇驀然發現,她不知何時已由坐變躺,就這麼躺在草地上睡著了,李妄則坐了起來,一隻腿微曲,手臂搭在膝上,側首望著她。

“燕兄……叫我什麼?”種蘇徹底醒了。

“賈真。怎麼?”李妄微微揚眉。

“沒什麼沒什麼。”種蘇忙道,“睡糊塗了,還以為聽錯了。”剛剛睡的迷糊,一時聽岔了,嚇了一嚇。

種蘇忙坐了起來,隻見日頭西斜,竟睡過去整個下午。河畔他人已走的差不多,孩童收了風箏,牽著母親的手蹦蹦跳跳回家。

種蘇伸了個懶腰,忽感覺到身側目光。

“怎麼了?”

李妄的目光仍在種蘇身上,眼中帶著抹探究:“你最近做了什麼?很累?”

……被你折磨的啊……種蘇笑笑,“晚上不想睡,早上起不來,哎,作息混亂……燕兄曬的如何?可舒服?”

李妄未回答,隻道:“若有事不必瞞著,上次說過的話,你在長安一日,便一日作數。”

嗯?種蘇想了想,反應過來,方明白是指上回說過的“若有人欺負你……可替你料理”,種蘇笑了笑,忙道:“多謝燕兄,真沒事。”

李妄點點頭,沒再多說,問:“還要曬會兒?”

種蘇已完全清醒了,坐起來,側首打量李妄。經過半日日曬,李妄額頭微汗,他膚色白皙,平日顯然未這般長時間曬過,一曬之下,皮膚發紅。雖不至於傷到,或引起身體不適,但也並非件好受的事。

他完全可以半途走掉,或者早早叫醒種蘇,卻未這樣做。

種蘇本意是報報仇,泄泄怨,然則真這麼做了,卻未有多痛快。

這人實在太不按常理出牌了,他仍是清貴冷淡的,麵對“賈真”時,卻幾乎“言聽計從”,給予全然的尊重與信任。

與宮中那人簡直判若兩人。

莫非是從其中割裂出來的?種蘇曾從江湖遊醫那裡聽說過,人的身體裡其實都藏著其他人,不過大部分一生藏匿其中不曾現世,少部分在某種條件或刺激下會割裂出來,呈現出完全不同的脾性。

李妄與燕回是這樣嗎?似乎又並非如此。

種蘇想起宮中的李妄,想起這些時日見到的李妄,終日唯有政事可做,殿中空空蕩蕩,多少是有些寂寞的罷。

正因如此,才會對“賈真”這個唯一的朋友如此順意包容罷。

種蘇倒沒有可憐之意,況且人家乃一國之君也輪不到一般人來可憐,隻是由此一來,種蘇心中生起難以名狀的複雜情愫,“燕回”如此相待,“賈真”該如何自處?

原先逐步疏遠的計劃行是行得通的,但更須得放緩步伐,萬不可急於求成。

“我的祖宗,這日子何時是個頭啊。”

裘進之最近的日子也相當難過,在宮中辦差時整日都提心吊膽,時刻擔心種蘇露餡兒,忽然被賜死。若真賜死了也還好些,一了百了,隻要不被識破女兒身份,倒不一定能牽扯到他……

有心不管,當做不知道吧,卻又忍不住,時時刻刻來打探消息。

雖然叫苦,卻也知種蘇的考量是對的,這種事的確急不得,必須步步為營,小心小心再小心。

於是種蘇仍舊繼續著水深火熱的日子。書信往來仍是要的,雖不像最開始那般頻繁,卻也不可像前日那般敷衍,隔三差五的繼續著。⊕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至於見麵,不可一昧推脫,但太常見麵也還是瘮得慌,好在李妄政事繁忙,倒也未曾出宮成癮,相約也多半都在官員休沐之時,即便非休沐之日,因會事先約定,種蘇亦能有相商餘地。

種蘇仍舊每日站於長鸞殿外。

如今宮中上下,連她自己,亦完全習以為常了。

不過她預感這種日子快要結束了。

隻因之前李妄還時不時冷睨她,如今卻幾乎看都不看她一眼。隻不知會以何種方式結束,大約不大可能悄無聲息或一笑泯恩仇。

但大約也不會掉腦袋了。既然當時未直接殺掉她,想必之後機率更小。

來吧來吧,早死早托生,無論是那剩餘的板子,還是其他,早受完早算。

如此一來,至少不用在宮中麵對李妄,隻需小心應對“燕回”即可。

這一日很快到來,卻是以種蘇未曾料到的方式。

第31章 陛下隆恩

這一日,天空接連陰沉幾日後終又重新放晴,日照沒那麼強烈,種蘇被曬的全身懶洋洋,十分舒服,正要捂嘴打個嗬欠時,殿中傳來腳步聲,連忙放下手,低頭垂眸站好。

緊接著,李妄從殿中走出,經過種蘇身邊,視若無睹,如同路過一棵樹般走過。

近日忙過一段,李妄中午又恢複小憩片刻的作息,每每醒來的這時刻戾氣較重,誰也不敢打擾。他要麼靜坐,要麼到外麵走走,直到徹底清醒。

李妄走至不遠處的四角小亭,亭中鋪了軟墊,陽光斜斜照進來,李妄麵無表情斜靠其上,宮女內侍,連帶譚德德都遠遠避開。

其他人大抵都知道規矩跟避諱,更無人這時候來撞牆頭。

整個皇宮內幾乎鴉雀無聲,唯有微風拂過樹葉之聲。

種蘇換了換腳,偷偷遠遠瞥去一眼,看李妄神色,倒深有同感,她亦是這般,午睡後起來尤其慵懶,身體懶懶的不想動,總要呆呆的好一會兒才能緩神。

這發呆放空的模樣倒跟她蠻像的,種蘇心道,不過他要嚇人些。

忽然間,種蘇感覺腳背上踩過去什麼東西。

她低頭一看,頓時大感意外,竟是隻貓!

那貓兒通體雪白,毛發蓬鬆柔軟,拖著條毛茸茸的大尾巴,更有雙寶石般的藍眼睛。

好漂亮的貓!種蘇不由眼前一亮,心中讚歎這貓兒的美貌,緊接著,那美貓從她身前走過,四肢邁著優雅的步伐,朝前方走去。

前方便是李妄所在的四角亭。

院內侍從們注意力都集中在那邊,那貓兒無聲無息,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一時無人注意到它。

忽然間,貓兒似看到了什麼東西,略略一停,便向四角亭跑去。

“小心!”

在這刹那間,種蘇忽的想起李妄的諱症,頓時身形一動,顧不得其他,想要攔截住那貓。

四周侍從與侍衛瞬間被驚動,慌忙張望,侍衛們唰的拔出刀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