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不過是借說話分散下李妄注意力,麵上露出抹安撫的笑容。
那笑容在幽暗的洞%e7%a9%b4裡,微弱的天光下,有股攝人的明亮。
李妄抬起眼眸,眸子中映出她的麵孔,她的笑。
有人來了。
種蘇瞬間緊張起來,屏聲靜息,聽見綁匪們腳步聲由遠及近,向著這方區域而來。
種蘇一動不敢動,心中祈願,千萬不要被發現。
如果被抓住,不見得馬上殺了他們,但勢必不會像先前那般放任不管,定要吃些苦頭。再逃便難上加難。
綁匪們似乎兵分兩路,這一路聽聲音約有五六人的樣子,邊走邊砍出道路,樹枝斷裂的聲音中夾雜著罵罵咧咧,十分憤怒。
種蘇忽然不太確定,這些人被惹毛了,會不會直接一刀結果了他們?
“放心,不會讓你死。”
李妄的聲音忽然響起,聲音低而清晰。
種蘇抬眸,看向李妄。
李妄的目光從種蘇麵上收回,取下濕布,站起身來。
“你沒事了嗎?”種蘇忙輕聲問道。
“死不了。”李妄淡淡的,繼而一側首,示意洞%e7%a9%b4深處,問道,“那後麵可有出口?”
“有。”種蘇答道,取水時她特地多走了幾步,再往裡,隱有光亮,便是出口。
“走。先出去。”
種蘇不知他要做什麼,但沒有多問,隻因眼下不是交談和商榷的時候,而且與其提心吊膽坐在這裡,不如試試彆的出路。
更重要的是,病痛緩解,李妄便又恢複冷靜從容,先前的羸弱一掃而光,相較於種蘇安慰式的樂觀,李妄的篤定更具令人信服的力量。
“我前麵帶路。”
種蘇先前走過一遍,略有記憶,便要上前領路,說:“燕兄,你抓住我衣袖。”
李妄卻徑直上前,握住種蘇手腕,將她拉至身後,一言不發,躬身向前而行。
種蘇微微一頓,馬上跟上他的步伐。
越往裡越黑,種蘇之前深一腳淺一腳,全靠運氣,李妄卻目力極好,走的十分穩當,先前種蘇摔倒的水窪也靈巧避過。
遠處透出一抹光來,光點越來越明晰,循著那光,種蘇與李妄達到洞口,果然乃半山腰另一出口。
“出去之後……”李妄說。
種蘇認真聽著,頻頻點頭。
洞%e7%a9%b4七彎八繞的,帶著他們到了山的另外一麵。李妄帶著種蘇往上而行,而後繞到綁匪側前方,占據一個製高點,種蘇與李妄分開,各自隱藏起來。
來了。
種蘇緊緊盯著綁匪們身影,一二三四五六……總共六人,個個手裡提著刀劍,邊走邊震懾性揮砍。
一隻精巧的弩無聲無息抬起,自隱蔽的樹後瞄準他們。
種蘇側首,看向李妄。
李妄手中執弩,目視前方,片刻後微微頷首。種蘇收到指示,迅疾扔出一顆石子,打在綁匪們後方,輕微的聲響在空山裡亦如炸雷,眾人頓時悚然一驚,本能回頭。
“誰?”
“在那裡?!”
就在這刹那間,弩箭破空而來,唰一下沒入綁匪中,一人發出短促慘叫,捂著脖子直挺挺倒下。不等他們反應過來,第二箭隨後而至,接著第三箭,瞬間再倒下兩人。
綁匪大驚失色,朦朧月光下無法判斷方向,頓時慌張起來,虛張聲勢呼喝,無頭蒼蠅般亂尋。
種蘇趁這空檔,迅速轉移方向,再聲東擊西投出一石,李妄跟著連環射擊,唰唰唰,連珠齊發,三人倒地,壓倒一片草叢。
結束了?
這一切發生在短短須臾間,兩個人就這麼乾掉了六個人。種蘇先前隻覺那弩精巧可愛,當真小瞧了,其威力遠勝想象。
想來李妄有心疾,這弩箭乃為特製,倒讓他使得神乎其神,箭術相當厲害。
“好厲害。”種蘇擦擦汗,伸出大拇指。
“走。”李妄雲淡風輕道。
種蘇與李妄從藏身處走出來,沿著綁匪們砍踏出來的路飛奔而下。
經過倒下的綁匪們身邊時,種蘇本能一瞥,小小的弩箭無一例外全部精準射中脖頸,可謂一箭致命,剛剛還張牙舞爪活生生的人如今已成冰冷屍體。
“他們會慶幸,現在死了。”
李妄神色漠然,從屍體上跨過,冷淡道。
種蘇倒未有同情之意,這些人的確該死,之前不知做過多少這種事。
二人沒有片刻耽擱,馬上離開。綁匪們反而為他們提供了下山的正確方向,很快,種蘇與李妄沿著綁匪們來的路徑,找到通行之路。
山腳下隱隱可見城中燈火。
然則另一路綁匪終究被同夥臨死前的響動驚動,隨即緊追而來。
“啊。”
種蘇被樹根絆倒,摔倒在地。
李妄回頭。
“你……”種蘇開口,還隻說了一個字,卻見李妄伸出手。
種蘇沒有多說,馬上握住,借他之力爬起來,而後彼此都未鬆開,兩人互相拉著,於山間拚命狂奔。
李妄的手掌溫暖乾燥,五指有力的緊緊拉著種蘇。
“站住!”
“追!抓住他們!”
身後傳來聲音,綁匪們氣急敗壞,瘋狂追來。
清冷月光靜靜照著,暗夜裡,上演著一場生死追逐大戰。
種蘇耳畔唯有呼呼的風聲,沉重的氣喘聲,老天爺,不會真要命喪於此吧……
就在這時,山間忽然出現火光。
“那是什麼?火,火把?”
種蘇心中一驚,該不會是綁匪們山下的同夥,兩麵包抄……不,綁匪們決計不敢這般明目張膽打著火把上山來。
“官兵!是官兵!”
“撤!”
綁匪們發出驚惶聲,追逐的腳步頓時倉皇停下,紛紛後退。
“太好了,是官兵!官兵來了!”種蘇大喜道。
“再不來,便永遠不必來了。”李妄卻冷冷道。
能來就不錯了,還挑什麼呢。種蘇跑的上氣不接下氣,無力再說,知道終於得救了。
第17章 脫險之後
官兵甫一出現,綁匪們當即不敢再追,轉而四下奔逃。
“公子?!”
桑桑與陸清純居然也跟隨官兵來了,一見種蘇,頓時飛撲過來。
得救了。
種蘇大喘一口,這下方敢真的停下,整個人腿軟的直站不住,被桑桑一把抱住,陸清純亦在一旁架住種蘇胳膊。
來了這麼多人?
大批官兵緊隨其後,正沿著山道蜿蜒而上,走在前麵的赫然是幾位官兵將領,以及譚德德與譚笑笑。
譚德德譚笑笑俱滿頭大汗,終於見到李妄,差點當場跪下,喜極而泣。
孰料剛張口,李妄大步走來,冷眸一掃。
譚德德跟在李妄身邊多年,立刻會意,也馬上反應過來,當即叫道:“公子,可找到您了。”
又馬上回頭,對幾位將領隱晦的擺了擺手,以眼神示意。將領們正要屈膝而拜,登時停住。此次命令乃密令,士兵們並不知皇帝身份,將領們知曉,卻也不敢聲張,得到指示後,更不敢泄露半分,當即隻施以尋常抱拳之禮。
“兩位,請先行下山。”
種蘇氣息未平,仍在氣喘,目光所及之處,隻見山下火把連綿,猶如一條火龍,空寂的山間頃刻間填滿了人,山道上皆是士兵,密密麻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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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雖多,卻井然有序訓練有素,勇猛而安靜的兵分幾路,衝向山上。
天際隱露魚肚白,種蘇心有餘悸,知道晨鐘敲響,城民醒來之前,山間還有一場生死追逐,結局顯而易見,不必她操心,回家等消息即可。
“快!快!叫太……叫大夫!”譚德德驚慌喊道,發現了李妄手臂上的異常。
“讓開,都讓開!”
一群人簇擁著李妄,疾步下山。
種蘇身邊也有不少人,一副將上前,朝她道:“這位公子,這邊走。”
“哎。”種蘇抬頭看去,獲救後她與李妄便被分開,反而沒說上話,隻見李妄身邊團團士兵侍從身影。
她踮起腳尖,伸長脖子,遙遙望去,恰在此時,李妄於人群中回頭,似無意般朝後方投來一瞥。
下一瞬又被其他身影擋住,消失不見。
“公子,我們也趕緊回去吧。”桑桑道。
“哦,好。”種蘇道。
下山後,那副將又派出一小隊人馬,一直將種蘇護送到家方離去。
“今日公子先休息,明日恐還得麻煩公子到衙署一趟。”
種蘇點點頭,施禮:“有勞了。”
這起事件頗為惡劣,弄出這麼大陣勢,官府必會大力追查,作為當事人,自然要配合口錄筆錄之類的查證詢問。
下山後李妄就徹底不見了,種蘇倒也未在意,畢竟情勢緊急,他的諱症也立刻需要醫治,說不定明日去衙署就能見到了。但願他早點康複,少受點罪。
種蘇長這麼大以來,也不曾受過這種罪,回到家中,簡直恍如隔世,猶如天堂。
“先不要哭,不要問!什麼都彆說,拿吃的來!”
“要麼先洗個澡吧……”
“不!先吃!我要餓死了!”
“好好好!”
桑桑手腳麻利,很快弄出一桌子吃食,種蘇坐在桌前,衣服下擺撕的七零八落,渾身臟兮兮的,擦了擦手,便開始大嚼特嚼。
一陣風卷殘雲,種蘇再喝一碗湯,打了個嗝,終於飽了。
吃飽喝足,再泡個澡,種蘇爬上床,蒙頭便睡。此際什麼也不去想,什麼也不管,先睡一覺再說。
皇宮內。
崇明殿燈火通明,亮如白晝,宮女內侍們捧盤端水,匆匆出入,李妄斜靠在軟塌上,閉著雙眼,一言不發,整個殿內鴉雀無聲。
“陛下,藥來了。”
譚德德輕聲道。
李妄睜開眼睛,接過藥碗,緩緩喝了。
他的心疾時有發作,是以宮中常年備著藥方,剛一回宮,便已煎服喝下,這一碗乃為諱症之藥。諱症自幼時查出源頭後,便已多年未犯,猛的發作,宮中上下人心惶惶。
“再擦兩日膏藥,紅疹消退,便當無礙。”
太醫再三診斷後,擦擦額上的汗,開過藥,躬身退出。宮中就這麼一位主子,但凡有點不適,就叫人格外膽顫心驚。
“天佑大康,吾皇萬福,平安無事”,當今右相王道濟麵露擔憂之色,說道,“否則臣等死而難謝其罪。”
“哼,你的確難謝其罪,”左相楊萬頃冷哼道,“長安都城,天子腳下,青天白日,竟敢行綁架勒索之事,更挾持陛下,簡直無法無天,膽大妄為!”
白日李妄失蹤後,譚笑笑差點魂飛魄散,桑桑第一時間回去叫陸清純,譚笑笑則連滾帶爬,一麵讓人回宮通知,一麵到官署私下亮明身份,馬上追尋。
皇帝失蹤,若傳揚出去,勢必朝野震動,自然誰也不敢宣之於眾。卻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