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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還是被那不知名的花釀影響了心緒。

待他平複心情,重新站定,語氣終於恢複平和:“你既知道我那珠子是法器便好生守著,即便不能護你終生,護得幾次大關還是可以做到的,至於殷燮扶的事情,你既說與你無關那之後如何便也與你沒關係,以後若是有人挑事大可回擊回去。”

桌上酒杯傾倒,香味散了滿屋,顯然這頓酒即便沒喝完也該到尾聲了。

晏疏刻意地揉了揉眉心:“今日到此為止,等會兒你也洗個熱水澡好好冷靜冷靜,想想日後究竟想走什麼樣的路再與我說,彆再說不過腦子的混賬話。”

說罷他一刻都不想留,急匆匆地回了屋。

走廊上正巧遇上前來詢問是否要熱水的店小二,給自己要了,也給蕭亓要了。

熱水來的很快,晏疏沉在灌滿熱水的木桶裡像是被熱氣蒸丟了魂,滿腦子想的都是:“那混小子不會真的搞什麼‘殉情’那一套吧,自己若是沒有醒過來,那口棺材裡躺得下兩個人嗎?黃泉相見這又算什麼,鄰裡街坊?誰家鄰裡街坊睡在一口棺材裡,可若不是鄰裡街坊又算得什麼,冥婚?”身子一沉,晏疏猛地把自己埋在水裡,“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自己這是胡想些什麼啊,都死了百年了,若是真如蕭亓所說,他是用了鬼修前輩的法子,想必當初若是不成功說不準就放棄了,孩子心性得不到才會惦念想要,等找到彆的能分散注意力的也就忘了。可若不是小孩子心性呢?畢竟他堅持了一百多年,這麼多的日日夜夜蕭亓究竟做了多少試探,才將自己強行拉回這個世界?不同於白千滿,蕭亓做了這麼多年的鬼修早知世間生存之道,根本不需要自己給他鋪路。”

%e8%83%b8口突然一悶,晏疏趕緊把自己從水裡撈出來,用力吸著氣,過了好久那種不適才慢慢散開。

他手捂%e8%83%b8口,低頭看著晃動的水麵,悵然地發現自己能為蕭亓做的事情很有限。

篤篤兩聲,房門被人敲響,晏疏還未來得及出聲,屋外之人先一步開口:“抱歉叨擾仙尊安睡,晚輩邳靈宮弟子藍曲,奉畢翊仙尊之名,特來邀仙尊赴城外一敘。”

第109章

另一邊的屋子裡還飄著未散儘的酒味,被留在原地的人先是沉默許久。

時辰尚早,若是換做平常此時應該是個夕陽斜照的好時辰,可惜今天烏雲提前將鎮子帶入黑夜。

不多時蕭亓坐回桌邊,扶起倒了的酒杯,用僅剩的酒填滿酒杯。放酒壇子的空檔看見桌邊搖搖欲墜東西,有些意外地伸手去撈,果不其然是晏疏那串存在感極弱的法器。

與僅有的幾個知情人相同,當初蕭亓乍然知道此事是,也疑惑晏疏為何會練就這樣的東西做法器,看上起脆弱的一刀就能劈爛,卻又承載了晏疏半副魂元。

小小的珠子裡飄著藍色如霧一般的東西,與他身上帶著的幾顆如出一轍。蕭亓將其餘幾顆拿出來一同擺在桌子上看著出神,忽然一道極其微弱的黑色自其中一顆珠子自下而上迅速翻湧而過。

蕭亓迅速地想要掐住那顆珠子,奈何黑色消失的太快,手剛碰上去就什麼都不見了,緊接著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感覺珠子裡的藍色淡了幾分。

蕭亓麵色一凝,這是門口傳來聲響,是店小二前來送水,晏疏給他要的,他聽見了。

蕭亓酒量很好,不是比晏疏好的那種好,晏疏不具有參考性,保不齊白千滿那個小屁孩都要比晏疏能喝,在酒量這件事上,晏疏實在是弱的令人咋舌。

可這樣一個一點酒都不能喝的人,今天卻過來約了頓酒,如今蕭亓才算徹底回過味來,晏疏想必是從殷燮扶那裡聽說了什麼才費儘心思過來探口風。

蕭亓輕笑出聲。

店小二還在往浴桶裡加水,乍一聽見笑聲,扶著浴桶的手一哆嗦差點直接栽進桶裡,慌忙撲騰中,他聽見身後那人說:“動作快點。”

話依舊生硬,但還是能聽出他此時心情頗好。

快快快,肯定快!

店小二雖不知道身後之人身份,但是自這位爺進了客棧起,身上就繚繞著一股生人勿擾氣息,哪怕期間借過廚房使用,也沒讓他多平易近人過。

店小二是個有眼力見且怕事的,手腳麻利地把事情解決好後,一溜煙沒影了。

蕭亓心情頗好地從懷裡逃離幾根絲線出來,就著微弱的燭光把那串珠子拆了重穿,隻留下一顆珍重地放回懷裡。

衣衫方落一半,蕭亓突然聽見很輕的腳步聲,停在對麵,又落了術法禁了聲音。

想必是借助了某種法器,那術法落得悄無聲息。若換做旁人,哪怕是白千滿在那裡頭,蕭亓都甭想多聽見一點聲音,然而裡麵的並不是旁人。

蕭亓聽見了那個人的話,也聽見了晏疏的動靜,不多時開門聲響起,晏疏出了門。

雨天的街道安靜非常,入夜除了四下門上的燈籠,隻能偶爾見著形色匆匆的路人。

城門尚未關閉,晏疏出去時四下一片漆黑,耳邊隻有雨水敲擊的聲音,顯得這個夜愈發寂寥。

叫他出門的弟子在出了客棧就躬身告辭,這一路隻有晏疏一個人,他從浴桶裡出來時就發現珠串落在了蕭亓那裡,可他實在是不想去找那個狼崽子。

過了城門晏疏腳步沒有逗留朝著羊角的方向走,剛過了拐角一旁響起另一道腳步聲,不緊不慢出現的很突然。

晏疏沒有轉頭去看,依舊自顧自的走著:“情況打探出來了?怎麼說?”

柏明鈺沒有撐傘,以魂元為界給自己撐出一方天地來,身上乾爽如初,不抵晏疏濕了衣擺和鞋麵。

聽見晏疏的話,柏明鈺同樣沒有多看一眼,目光向前:“還是之前的那些,他執意要見你,我想或許你這裡會有突破口。嚴刑逼供的法子有很多,胡言亂語也會有很多,他能從那個時候挺過來想必也看不上所謂的嚴刑逼供,我覺得我們沒必要在一堆廢話裡扣幾個能用的字。”

晏疏點頭。

再往前沒多久就到了石頭山,那裡依舊破敗無人收屍,插在土裡的斷木是一座座墓碑,風吹日曬又被蟲蟻蛀食多了許多洞,想必沒多久這裡連“碑”都沒了,之後就會多些鬨鬼的傳聞。

風呼嘯而過帶著嗚咽,確實有幾分像鬨鬼,隻是晏疏聽見這聲音就有些想笑。

他不知道自己跟平陽村有什麼淵源,每次來這裡都下雨。

雨勢越來越大,頭頂耀眼的閃電落下時讓這個村子看上去更加詭異。

腳步停在一處巨石前,柏明鈺驟然出聲:“若是……”

他有些猶豫,晏疏接了他的話,“若是真是個好詞,若是世間安穩,若是沒有仙鬼之道,若人人皆普通隻為生計奔波……隻有得不到的才會用‘若是’這兩個字,你什麼性格我還不知道嗎,不用勉強自己非要做個悲天憫人的尊者。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大大小小事情若都能作為走向歧途的原因,世間也就不需要公正了。”

柏明鈺終於肯轉頭看向身旁。

說起來他上次仔細打量這個男人,還是在他們初次重逢的時候,帶著震驚和了然。

他靠著一個卦象到了此地,便遇到了本應該死在百年前的人。

彼時那人已經不是一頭如墨長發,隻還如從前那樣隨意的披散著,氣質未變,容貌未變,一切都好像還是從前。

到了他們這個地位,不論看見什麼事都露不出過於震驚的表情了,所以他們隻是喝了一頓酒,從前少有沾酒的離宿的酒量還是那麼差。

銀發在夜晚裡隱隱發著光,或許不是它本身在發光,隻是這個夜晚太黑,周遭一切都被黑夜所染,隻有這人的身影,還保持著從前的模樣。

歲月的腳步從未停止向前,而那些停留在某一處的人或許會成為難以言說的遺憾,卻也保留住了最初的純潔和美。

這一刻柏明鈺突然有些羨慕。

“殷燮扶的所作所為會有評判。”

“傷人害命自當評判,其他的彆硬加罪名。”@思@兔@在@線@閱@讀@

晏疏這話明顯在告訴柏明鈺,害人之罪該怎麼罰怎麼罰,但旁的私事就彆往裡摻和了。

私事是什麼自不必說,夾帶私人恩怨的就隻能是清安觀的事情,那些人為了自家門派的名聲保不齊會做出什麼事來。

晏疏親手將殷燮扶扔給柏明鈺時,就已經提醒過這句話。

柏明鈺有些意外,按照依著晏疏過去的性格應該懶得管這些閒事,根本不會去考慮一個罪人身上多少實罪多少黑鍋。非本門派內的事情,他能順手將人送過來已經是看在此時牽扯穢玡的份上。

而如今,晏疏竟然還會關心這些事了。

可真是過了百年,哪怕這百年是死過去的也不妨礙思想進步。

這一刻柏明鈺有些想笑,但想到某一層後又有點笑不出來。

殷燮扶被安置在石頭山北側臨時搭起的陣裡,由柏明鈺親自畫就,相當於一個臨時的牢籠,尋常人進不得。

洞裡沒有光,晏疏放出了一隻靈蝶。

牢籠不大,與普通的山洞無甚區彆,乾燥非常,外麵的水氣沒有進來。四下亂石凸起,看得出柏明鈺沒什麼耐心去打磨,沒有鎖鏈,也沒有刑具,殷燮扶坐在裡麵出神。

柏明鈺沒有跟進來,晏疏找了塊石頭坐下沒急著說話,殷燮扶抬頭看向晏疏,嘴唇動了動卻沒出聲。

兩個人靜默著,後來還是殷燮扶先一步忍不住:“你就不想問問我?”

晏疏雙手撐在身後,姿態放鬆,聞言輕笑一聲:“不是你要找我?”

“我以為你會問。”

“問什麼?”晏疏轉過頭,“我想知道的事情我會自己去看,難不成聽了一耳朵彆人的胡言亂語就要信以為真不成?”

殷燮扶一噎,原本的底氣瞬間泄得一乾二淨,好看的臉上灰撲撲儘顯狼狽。視線向下,晏疏看見殷燮扶雙臂緊扣著自己,顯然在保護什麼。

晏疏:“柏明鈺這幾年脾氣真是愈發好了,竟然沒把它拿走。”

聽見這話殷燮扶明顯渾身一哆嗦,頭先是低低埋了起來,很快渾身看是顫唞,笑聲溢出:“或許他也怕,你知道我這個法子是誰教我的嗎?你猜他原本想將這個法子用在誰身上?仙尊我真不知道該說您睡得太久,還是不諳世事,您不會真覺得柏明鈺就清白吧?化境之上再無進益,接下來該麵對什麼想必不用我多說。”

晏疏還是先前的姿態,並未因為他這副言論做出過多的表情,非要說的話,他平靜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瘋子。

殷燮扶倏地起身:“您不信?”

“我應該信什麼?”晏疏覺得好笑,“每個人說的話我都要信一遍怕是要累死,殷仙師專程將我叫過來,不會是就想跟我說這些吧?要是這樣的話,那現在話說完了,我便先回去休息了。”

說著晏疏當真起身,殷燮扶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