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頁(1 / 1)

夜在想,“這小孩兒到底來曆為何,身上怎的總有一股抹不開的神秘”。後半夜則在想,“這小子究竟想乾什麼,親額頭什麼意思,撒嬌?不對啊,誰撒嬌這麼撒,還貼了這麼久,總感覺很怪,又說不上來哪裡怪。”

兩個想法交合之下,晏疏失眠了,所以今天和鶴溫穀的人打交道有些心不在焉,閉著眼睛聽得斷斷續續,後來才好了些。

化境期能混成他這樣,因為睡眠而精神不濟的,大概隻有他一人。

這會兒懸在半空中的腳不動聲色地按著他既定的軌跡落到了地上,中間的停頓幾不可查,晏疏覺得不至於被一個小孩兒看破。

他從容地進了門,還能如尋常般和蕭亓說話:“怎的還沒休息。”

自晏疏出現,蕭亓的目光就一直落在晏疏身上,灼灼如火。

其實這個見麵挺尷尬的。

晏疏從前從未與人親近過,即便幼時被師尊撿回去,也沒被師尊抱過。他一個人跌跌撞撞長大,又靠著努力和天賦走到了高處,說出來有些丟人,即便是額頭%e5%90%bb,晏疏也是第一次收到。

當然這事兒不能和蕭亓說,就好比前一夜,他閉著眼睛裝睡,就是不想和蕭亓來個四目相接,尷尬的以後不知如何相處。

晏疏隻想做個引導兩個人到成年的師父。

白千滿今年十六,蕭亓也是如此,至二人成年也不過兩年。

蕭亓手邊什麼都沒有,一個人孤零零地待著,似乎在晏疏來之前,就一直坐在等人,等到人了才有所反應,問晏疏:“沒吃飯?”

晏疏還未回答,他又說:“要自己做?我做的不好吃?”

這就是烏龍了,晏疏本想回屋換件衣服再去小廚房隨便做點東西,見著蕭亓受傷的表情,一時心軟,似乎昨晚的尷尬也不重要了,坐到蕭亓對麵道:“這麼晚怕你歇息,就打算去看看廚房還有沒有你做的剩菜剩飯,隨便熱點糊弄就算完了,既然如今沒睡,要不你去做?”

指使小徒弟大半夜給自己做飯這種事著實不像話,可是此話出口後,蕭亓的表情明顯有所鬆弛,站了起來就往廚房走。

晏疏跟在身後,到廚房依靠著門框沒進門。

爐子裡還有一些未燃儘的火星,蕭亓掀開鍋蓋,騰起一點白氣。

待白氣散儘,兩個盛滿菜的盤子立於其中,邊緣還有幾個小碟子。

蕭亓將東西拿出來置於托盤上,端著走到晏疏旁邊:“去你屋吃?”

晏疏一合折扇,跟在蕭亓身後,由衷地說:“以後誰家姑娘能嫁給你可是有福氣。”

這時離開許久的白千滿終於洗完了他漆黑的手,拿著抹布正在揉搓著什麼,走進了才看出來,是他那名喚“小黑”的傀儡。

小黑努力掙紮著也沒能掙出白千滿的揉搓,白千滿嘟囔著:“你彆亂動,師父有潔癖,見著你臟兮兮一準扔了。”

這話對小黑極其有用,瞬間老實了。

白千滿與晏疏解釋道:“今天虧得小□□忙,就是鬨得一身土,現在洗乾淨了。”說著將小黑舉到晏疏麵前。

晏疏實在是沒辦法從這黑漆漆的東西身上看出“乾淨”二字,指著白千滿身上說:“你確實應該去洗個澡,再換身衣服。”

白千滿低頭看了看自己,後知後覺地發現,洗手頗有掩耳盜鈴之意,他摸了摸肚子:“可是師父,我餓了……”他咽著口水看向蕭亓手中托盤。

白千滿本想再撒個嬌混點吃的再說,結果後麵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一個包子觸不及防地進了嘴裡,差點直接進了喉嚨眼。

這一下嚇得不輕,白千滿瞪大眼珠子,看著某罪魁禍首淡定地收回手:“大晚上吃多不消化,吃點行了,趕緊去洗澡。”

白千滿一肚子委屈,暗自衡量了一下自己和蕭亓的身體素質,第一次覺得要不揍一頓這個師弟算了。

當然白千滿隻是想想,他即便還小,卻也過了什麼都靠動手解決的年紀,咬著包子憤恨地去燒熱水,順便十分孝順的想著給師父也燒點。

一個包子太少,肯定填不飽一個正長身體的少年的肚子,晏疏想著等會兒再去給小徒弟做點簡單的吃食,蕭亓卻在這時衝著白千滿的背影說道:“廚房還有點,燒水的時候填肚子去。”

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晏疏低笑出聲,蕭亓腳步更快了。

坐到桌邊,桌子上擺著兩雙筷子。

昨晚生起的異樣再次爬到晏疏心頭,晏疏問:“你還沒吃?”

“嗯。”蕭亓垂眼等著晏疏先動筷,等了半晌沒見著對方伸筷子,抬頭疑惑,“怎麼了,不合胃口?放的時間久,確實味道不如現做的,要不我重新……”

“不會,哪那麼矯情。”晏疏心裡那種異樣被他強行壓下去,麵上不露聲色地笑著,夾了一筷子吃了,“很好吃,果然你以後娶了哪家姑娘,便是要跟著你享福了。”

晏疏就是隨口調侃,不曾想蕭亓竟然接了他的話。

蕭亓說:“不會,不會有人願意嫁我。”

晏疏不知道蕭亓為什麼妄自菲薄,大抵因為自身家世,世間嫁娶講究門當戶對,依著這條蕭亓確實吃虧。晏疏安慰道:“仙門不比尋常人家,不看身世背景,若是以後有喜歡的大可以跟我說,我努力去幫你撮合。”

蕭亓的眼睛突然就亮了,目光灼灼地看著晏疏:“此話當真?”

晏疏覺得好笑,不禁感歎小孩兒估計情竇初開,或許已經對何人傾心不好意思出口,點頭:“自是當真。”

此話一出,晏疏立刻感覺到蕭亓的心情變好了,給晏疏夾了些菜放到碗裡,而後指了下一旁的折扇:“早前沒見你拿著。”

晏疏“哦”了一聲,說:“從鶴溫穀一小孩兒那裡拿的,從前手裡拿東西習慣了,如今空著總想摸點什麼,耽誤思考。歲數大了,習慣不容易改變,見笑。”

說完他自己先笑出聲,蕭亓反而很正經地說:“這扇子不好,回頭給你換個好的。”之後又問:“今天出去是辦事情了?辦好了麼?咱們大致什麼時候離開?”

“怎麼,待夠了?再過幾日吧。”晏疏沒有多說。

他今日暴露身份思慮頗多,不隻是因為相信管奚的徒弟。

守著鶴溫穀內所有的長老,他的坦言是因為他想將這消息放出去,卻又不想太快放出去。

穢玡是一碼事,重生是一碼事。

晏疏這麼多日未見將他喚醒的人,不知道對方是遇到事情絆住,還是至今尚不知道自己已醒。

歸遠山是當初的戰場這件事很意外,可以一想到他葬在哪裡又不覺得意外。

令人驚訝的是,連帶著溥屏在內,所有人都說當時太亂,未有人找到他的屍體。

那將他裝進棺材裡埋起來的人又是誰?

晏疏思緒漸遠,吃飯的動作就慢了下來。蕭亓的注意力一直在晏疏身上,不知不覺間也已經停了筷子。

房門半掩,燭火立於二人之間被風吹得搖曳不止,橙色的光應在晏疏的臉上多了些許暖意。

晏疏用著蕭亓送的發簪,半披著的銀發順著肩膀傾瀉而下,一雙綴滿星光的眼睛落在虛空出,平靜無笑的模樣,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些清冷疏離,就好像本應該存在於九天之上的仙人被強行搶回人間。

蕭亓下意識伸出手想要拉住,他怕極了,怕自己一不留神,仙人就被諸天神佛再次搶了去。

手中觸不及防地摸到一片溫熱,蕭亓突然回神,猛然意識到自己竟然真的拉住了晏疏的手,甚至因為過於用力,手背上的皮膚被壓出一片紅痕。

一道聲音響於頭頂,蕭亓心中如擂鼓般轟鳴,那聲音也就隔了層東西,落入耳中時並不真切。

晏疏說:“這是在撒嬌呢?”

不管蕭亓有什麼行為,在晏疏看來,似乎都成了小輩向長輩撒嬌。

這於蕭亓來說應該算件好事,至少不會講人嚇跑,可他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蕭亓本應該立刻撤手,卻因著夜晚,心中又開始橫生起魔障。

他站了起來,兩步走到晏疏身邊,聽著自己%e8%83%b8口中越來越大的心跳聲,彎下腰。

本以為隻存在靈蝶身上的清冽乍然入了呼吸,那幅身子骨沒有記憶中的僵硬,沒有了無生氣的冰冷,是他日思夜想的溫度,是讓他疼了那麼久的人。^_^思^_^兔^_^在^_^線^_^閱^_^讀^_^

蕭亓整張臉埋在晏疏的脖頸間,過了許久,久得他覺得晏疏早應該推開他,久得他自己都快懷疑這是個夢,一隻手在這時撫上了背上,很輕很輕地順著。

蕭亓知道晏疏又誤會了,即便這樣他還是不舍得放手,更不敢坦誠,他麻木地聽著晏疏說:“我今兒走得太早,沒來得及跟你們打招呼,以後不會了,無論去哪都會跟你們說一聲。彆怕,我不會一人走,也不會拋棄你們。”

蕭亓閉了閉眼,自動忽略“們”這個字,聽見的聲音傻子似的問:“當真?”

晏疏的肩膀突然顫了起來,蕭亓知道他在笑。

晏疏這個人似乎對什麼都不上心,好的壞的都能淡然麵對,哪怕當初天劫不得不以己為祭,他情緒都未曾有何變化,沒人比他更能坦然赴死。

蕭亓隻能不停地在晏疏這裡要承諾,哪怕那些承諾他自己都不知道幾分靠譜。

看著蕭亓依舊沒有站起來的意思,晏疏笑著的眼裡不禁多出幾分無奈,餘光瞥見一旁的床榻,最後福至心靈地問:“要不今晚跟著我睡?”

上次成功用這招製服了小徒弟,晏疏本以為依著蕭亓的薄臉皮,此時應該立刻鬆手,然後紅著臉逃走。

結果小徒弟動是動了,卻未如他願般離開。

蕭亓搭在晏疏肩膀上的胳膊倏地收緊,看著眼前的銀發,腦子一熱,硬邦邦地回了一個字:“好。”

第40章

晏疏坐在塌上,看著蕭亓一臉手足無措地抱著床被子,他自己其實也有些懵。

此情此景若對麵個成年人,晏疏能直接將人扇到歸遠山,到那方棺材裡涼快涼快,可惜天不遂人願,對麵站著的是他自己撿回來、天天討債的小徒弟。

晏疏鑒於自己是個長輩,讓人睡在這是還是出自他口,總不能再叫人回去,耍人玩麼。

最後晏疏隻能自己跟自己歎氣,站到一邊指著床榻:“睡吧。”

蕭亓沒動,緊盯著晏疏,一臉警惕地說:“你要去哪?”

晏疏無奈:“我能去哪?”

“那你站起來做什麼?”

“師父!我給您燒了水,沐浴的東西備好了,放您屋裡?”白千滿的聲音恰巧響在門外。

晏疏自然地指著門:“沐浴,要一起?”

話出口的太快,甚至都沒過腦子,以至於後來發覺不妥時已經來不及收回。

晏疏尷尬地摸著鼻子:“那什麼,我先去洗,你睡著,等會兒我就回來。”

說完逃似的走了。

蕭亓緊抱著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