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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飲一杯無 妄鴉 4384 字 6個月前

說大淵的勝利是必然的,但其中時間成本和人力物力也自然不可忽視。再不管怎麼說,這是一場對國家的戰役。淪落到這步田地,衛國自然負隅頑抗,不願坐以待斃。

最重要的是,城門是突然開的。

其他城門的衛國士兵都還在費力抵擋,沒想到西邊的偏門卻被直接打開。讓大淵軍隊有了可乘之機,後續雖說也費力抵抗,但卻敗在虞北洲不要命的打法下,硬生生把那道城門攻占下來。無奈,衛**隊隻好在街上設置戰壕,繼續奮力抵抗。

以上種種這委實不像是要投降的樣子。

諸般順利,恐是有詐。

所以打下一道城門後,虞北洲並沒有選擇直接推進,僅僅隻是駐守。

不過就算是有詐,主動打開城門,對大淵來說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好消息。隻要把握好了,一舉拿下也不是問題。

當然,這些都和虞北洲沒有太大關係了。

像這種戰後清點,甚至是巷戰,大可以讓其他將領接手。

一片嘈雜聲裡。

身後的人還在絮絮叨叨,一邊說著什麼獎勵,一邊把厚重的白裘裹過來,滾燙的手貼在他眼睛上,像一隻正在撒嬌抱著不願撒手的樹袋熊。

“師兄要給我什麼獎勵呢?不如獎勵師弟好好玩一玩師兄?”

宗洛頓了頓。

他忽然抬起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將虞北洲的手從他眼睛上掰開。

紅衣青年依舊還是那個懶洋洋的姿態。唯一不對的,就是這人竟然將向來鬆垮掛在一端的白裘披風好端端地將穿上了。

看宗洛回頭,虞北洲的笑容愈發濃鬱。

他剛想暗示一下自己期許的獎勵,沒想到前者直接攥住了他的手腕,將人直接往主營帳拖去。

力道隻大,讓虞北洲也不禁錯愕兩分。

不過錯愕歸錯愕,他一向是那種順著杆子往上爬,得寸進尺的性格,當即就極為主動地變換了一下姿勢,笑眯眯地同白衣太子十指相扣。

好在這時候大家都沉浸在喜悅或後續安排的計劃裡,見到了也是垂首行禮喊殿下或王爺,沒能發覺這兩位之間奇怪的氛圍。

等到主帳內,宗洛這才回頭,冷聲道:“把你衣服脫下來。”

虞北洲心底一頓,臉上仍舊是那副玩世不恭的笑意:“這才不過兩天,師兄就這般熱情,師弟當真有些招架不住。雖說如今已經入夜,但外邊到處都還是人。當然,師兄若是不介意的話,師弟自然也”

宗洛卻沒心情聽這人口中那些胡扯亂扯,直接上手去扒。

虞北洲到底還是沒有阻攔宗洛的行為。

所以後者很簡單地就把腰帶拆了下來,任由上身那些殷紅衣物堆疊著,鬆鬆垮垮地落下。

形狀優美,極富力量感的腹肌登時暴露在空氣中。

唯一突兀的地方,便是左邊%e8%83%b8口處纏繞著的厚厚的白色繃帶,上方還有滲血的痕跡。

反倒是心口處那塊一片平坦。先前神機弩造就的猙獰箭傷恢複地十分完好,至少光看表麵那是一點也看不出來,這裡不久前才經曆過一次足以致人死地的重傷。

“這是怎麼回事?!”

微冷的手觸了上去。

同凶巴巴的話語相比,則是指尖上輕到不能再輕的力道。

繃帶很長,從左%e8%83%b8纏繞到了手臂位置,足以見得傷勢之重。

剛才這人貼上來的時候,宗洛就察覺到微不可查的血腥味。

很顯然,他沒有在營帳前看見虞北洲的緣故,應當是這人提前從最前線回來,先偷偷處理完傷口,這才偽裝成一副什麼也沒發生來找他。

紅衣青年的神情滿不在乎:“一點小傷罷了。”

“你管這叫小傷?!”宗洛猛然拔高了聲音。

若非重傷,斥候都不會特地報告。

衛國皇城城牆上的機關被儘數啟動,守城的將領下令將每一支□□都對準戰場上那道紅白相間的將領。

先不說北寧王殺神名頭過於駭人,殺一敵百,在戰場上這般穿,永遠都會是集火的對象。

無數次,宗洛坐在軍帳中,心底不可遏止地生出後悔。

他應該讓虞北洲換件衣服去的。紅白配色的衣服簡直就像焊死在這人身上,過去暫且不提。如今在這種地方,他失了天道氣運,又豈能能同過家家一樣?

盯著白衣太子猶然帶著怒意的臉,虞北洲驀然笑了:“師兄是在關心我嗎?”

這是一個沒有往日裡最常有的譏諷,懶倦和漫不經心,涼薄和惡意,而是發自內心的甜蜜笑容。

霎時間,宗洛又想起大半個月前灰蒙蒙的那天。

紅衣青年渾身浴血,心臟被擊穿攪成碎片。在千軍萬馬麵前緊緊地抱著他,聲音病態滿足,掙紮著湊到他耳邊問師兄,你是在害怕嗎?害怕我會死嗎?

師兄任何一點點因自己而起的情緒,虞北洲都歡欣雀躍地像個小孩。

宗洛想否認自己的關心,話到嘴邊,卻隻剩冷笑:“我很生氣。”

生氣虞北洲不給他一個答案,生氣這人這般不在乎自己的身體。

要知道,現如今在虞北洲%e8%83%b8膛裡跳動的心臟,可是他分出去的半顆。

這麼作踐自己的身體,心臟的主人隻會覺得心寒。

令人失望的是,虞北洲又沒有說話。

他隻是懶洋洋地攥緊了同他相扣的手,熟練地轉移話題,興致勃勃地朝師兄討要自己的獎勵。

破天荒地的,這回打了勝仗後要的獎勵,竟然隻不過是抱著自己睡一覺。

這讓已經做好被提過分要求,打好腹稿回絕的宗洛有些錯愕。

除此之外,宗洛一點也沒猜錯。

虞北洲受的傷根本就不是他口中什麼“普普通通的小傷”。

半夜,宗洛在睡袋裡被熱醒。

他摸了摸埋在自己肩窩上的頭,入手一片不正常的燙。

“虞北洲,虞北洲?”

後者沒有反應,臉上滿是潮紅,大汗淋漓。

白衣太子匆匆起身,披上外袍,連忙出去傳喚軍醫。

如今正是夜半時分,群星閃爍,山野蟲鳴。

軍醫被帶到主營帳,看見內裡躺在主將被褥裡的北寧王,顯然有受到驚嚇。

然而這也不是解釋這些的時候。

再說了,以他們的身份,也委實沒有要向在場任何一位解釋的必要。

“王爺傷勢過重,身上又有陳年舊傷,這才發了高燒。”

一番檢測,軍醫登時覺得奇怪。

他跟隨天機軍多年,更凶險的傷也不是沒見過,卻從未見素來身體條件素質極佳的王爺生過如此大病。

發高燒一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這類病專項對症的藥物原本就少,更何況虞北洲不是單純的發高燒。他一會大汗淋漓,一會又卷進被褥裡發抖。一下惡寒一下高燒,叫軍醫也束手無策,隻能施了幾道針,開了些聊勝於無的藥。

走之前,軍醫道:“若實在不行,殿下或許可以試試內力療診。”

生命危險應當還是不至於。隻是今夜會格外難捱。

得到這個答複,提心吊膽許久的宗洛終於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等主營帳周遭再度恢複夜半的靜寂後,白衣太子驅散了所有的下人,親自端了盆水,仔仔細細擰乾手帕,正準備覆蓋到虞北洲頭上時,卻感覺自己一截衣角輕輕被扯動。

紅衣青年迷迷糊糊地開口:“師兄,你是不是生氣了?”

宗洛冷硬地道:“沒有。”

即便虞北洲已經燒得神誌不清,卻也清楚,師兄定然是在口是心非。

於是他有些委屈地道:“這些真的都隻是普通的傷。”

即便曾經是天命之子,虞北洲也早已數不清自己兩輩子遭遇過多少危機生死的情況。為將者自然要將生死置之度外。▓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彆說是他,宗洛也一樣,當初要不是淵帝懇請太巫出手,恐怕也挺不過曾經那一劫。

“我知道。”

或許是麵前人如今的模樣太過虛弱,指尖觸及到的額頭滾燙;又或者是身在後方,隻能看著源源不斷傳來的軍報,沒辦法幫上一點忙;整整一天累積在宗洛心底的情緒終於來了一個大爆發。

他在擔憂,他在恐慌,他很焦躁。

這些在看見虞北洲把自己作成這幅模樣後,儘數化為怎麼遮掩也遮掩不住的怒火。

“虞北洲,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身上現在這顆心臟,是我剖給你的。”

白衣太子深深壓抑著自己的怒火:“師父為我們動用了禁術。我折了一半壽給你,你也隻有這一半壽命。往後我們死生相係,禍福相依。”

叫人死而複生的禁術,又豈是那麼好施展的?

不僅僅要折壽,要一半的心臟,往後宗洛和虞北洲還成了一個命運共同體。若是其中一個人死了,另一個人不死也得重傷,沒兩天好活。

“早知你這般不珍惜自己的命,當日我就不該救你。”

宗洛越說越氣,心底升起沒由來的委屈。

虞北洲從沒說過自己用氣運用命換了他們重來一回。

這些他本也不該說。然而情緒的決堤一旦打開,便再也忍不住。

或許就是因為那份倔強,叫他認定臨死前的不算,不管是愛還是虞北洲的“恨”,都必須堂堂正正,認認真真地說一遍才算。

明明宗洛也清楚,就算得不到那個想要的答案,他們也沒有辦法斷舍離,恢複成兩條永不相交的直線。

曾經他和虞北洲還隻是命運緊緊糾纏在一起,鏡花水月般難舍難分。但若是隻要一方徹底狠的下心,不去關注另一人的生死,要斷還是可以斷個乾淨。

然而在他懇求鬼穀子施術之後,就再無可能了。

這是真正意義上性命相連。

要怎麼才能斷乾淨?

兜兜轉轉,不過是遂了虞北洲的願,永遠相欠,永遠糾纏。

可這人倒好,不珍惜自己的命,連一句答案也不願給。

久久的,被褥裡傳來聲歎息。

猛然間,站著的白衣太子被扯到一個滾燙的懷抱。

有力的臂膀牢牢地鎖住他,熾熱的吐息在耳邊響起:“師兄。”

虞北洲就是死鴨子嘴硬。

他寧可讓宗洛誤會,也不肯為自己多辯解一句。

然而在真正惹得師兄生氣後,最後心疼的還是他。又不得不投降認輸,放下驕傲,老老實實乖乖地將自己那點心思剖明。

向來肆意又張揚的聲音,此刻卻帶著沙啞和無奈:“你說的那些,師弟自然是願意的。”

被緊緊箍在被褥裡的白衣太子睜大了眼睛。

早在鬼穀寒玉床第二晚,宗洛就同虞北洲說得很明白。

若想上這張床,除非同他回皇城去,同淵帝說個清楚,做個了斷。

隻有把他們之間那些紛紛擾擾的孽緣斬了,才能擁著愛恨同塌而眠。才有可能談以後。除非便是春風一度,放下走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