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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飲一杯無 妄鴉 4411 字 6個月前

瞬間,宗洛將這張臉深深地印進了靈魂的深處。

穿書以後的宗洛以為,自己是放下手機後睡了一覺便穿書了。

其實並不是。他隻是忘記了。

忘記了自己出了車禍,忘記了被碾壓的痛楚,也忘記了在最後一瞬間,在空中忽然出現,朝他撲過來的陌生紅衣青年。

他隻是把這些塵封在了靈魂的最深處。

等到再次見到那人,來自靈魂深處的牽引令他不自覺地為之所吸引,以至於神魂顛倒。

他們曾經是見過的,生死線上,一麵之緣。

一眼萬年。

“嘎嘎嘎——”

車輪與重物相撞,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音。

黑白斑馬線被染成了血色。

剛買的小籠包全部倒到了地上,嘩啦啦散了一地,甚至還散發著剛出籠時的溫熱。躺在血泊中的時候,好像灑上一層刺眼的番茄醬。

霎時間,靜寂的十字路口一下子變得喧鬨起來。

路人的尖叫,救護車的警笛,肇事司機踉踉蹌蹌跪倒,聽見聲音後匆忙跑出來目睹全程的早餐店老板

“那是隔壁a大學的教授!才二十幾歲,年紀輕輕,本該有不知道多好的前途!!”

聞訊而來的記者站在馬路旁,朝著黑洞洞的話筒,麵上滿是悲慟:“然而卻因為司機酒駕,釀下不可挽回的後果。搶救無效,當場身亡。”

在這一片喧雜的聲音裡,虞北洲怔愣地站立在原地。

他低下頭去,看著自己什麼也沒抓住的手,眼睛同斑馬線上的鮮血一樣紅。

這並不是結束。

靜默之後,畫麵仿佛錄像倒帶一般,再度回到了一切開始之前。年輕的教授站在斑馬線旁,撥通了那個電話。

跑車依舊衝向了他。虞北洲還是一樣撲了出去。

一灘血。

畫麵再一次倒帶重演。

回放了不知道多少次,虞北洲不知道衝出去多少次。

——哪怕他知道,眼前的一切隻是被天道操縱的輪回,他也仍舊執拗地撲過去。

永遠都是一樣的結局。

不知道過了多少次,他才終於站直身體,冷冷地的道:“你讓我看這個,隻是為了欣賞我這幅狼狽的樣子嗎?”

從誅仙台跳下來的刹那,虞北洲便知道,這個世界並非他所熟悉的世界。那個神秘的聲音也肯定了他的猜測。

然而他的師兄卻死了,真真切切地死在了他的麵前,千千萬萬次。

這喧鬨的背景聲驟然按下休止符。

四周景色凝固,如同打翻調料盤一般,靜止在了刹那。

天道終於開口了。

【此等變數,原本就非此世之人,不過一介孤魂野鬼】

至高的意念朦朦朧朧響起【若是沒有這等變數,汝應當遵循命數,封王稱帝登仙台,未來以身合道,與天同壽,永垂不朽】

【這是汝應有的,正確的軌跡和命運】

說到這裡,縹緲虛無,本該不應有任何情緒的天道意念也格外不悅。

正是因為有了這個命數,才讓它孕育指定的氣運之子把自己折騰成了這副鬼樣子。強行回溯時間還不夠,如今竟成了瀕死狀態。

畢竟是千萬億年位麵才能誕生一個的,珍貴的,天地大道都所珍愛的人。放到宗洛的世界,被稱為“主角”的存在。天道到底還是不想輕易放棄,於是便在虞北洲死前凝固了時間,強行把人扯到另一個世界線。

另一條沒有變數存在的時間線。

天道是獨立於時間與空間之外的產物。

它能夠將虞北洲帶回一切都沒有發生之前,但是卻不會給予他乾涉這一切的權力,隻能默默地觀看。

【汝所看見的一切,皆為真實】

【苦海無涯回頭是岸,隻要汝願意留在這裡,汝仍舊可以是萬人之上的仙尊,未來同吾合道,化身天道也未嘗不可,榮華富貴,應有儘有】

“”

“”

“那他呢?”

天道的意念冷酷而無情【正如汝所見,他死了】

“你能救他嗎?”

虞北洲問,但那個冰冷的聲音卻陷入了沉默,不予回答。

於是他肯定:“你能。”

虞北洲握緊了拳頭,沉默地看著眼前靜默的灰白世界,看著馬路上他的師兄無聲地躺倒在地,鮮血汩汩、再無生機。

終於,久久,他才露出與以往相同的,帶著尖銳嘲諷的笑容,聲音嘶啞:“你可以救他,救下他我便同你去當那個什麼勞什子仙尊,走我應走的路。”

“你可以讓我不記得他,讓我忘了他,隨便你怎麼樣。”

“隻要你能救活他,你說的一切,我都答應。”

天道並沒有插手異世的權力。

想將這個死的不能再死的人複活,辦法隻有一個。

帶走他的魂魄,放到天道管轄的世界。

許久,那個縹緲的聲音才幽幽傳來,內裡有著顯而易見的疑惑。

【吾已經帶了無數個世界線的你回到這一刻,然而每一個你,都會作下這個決定】

天道掌管著無數平行世界。

平行世界裡,有著無數個虞北洲。

原先,這隻是一個最微不足道的變數。

第一個宗洛意外穿書,跌進了書中的世界。

變從這一個虞北洲開始,彙聚成蝴蝶閃動翅膀的風暴。

往後的每一個宗洛,都由天道出手保下。

這些不同的平行世界裡,但凡有一個虞北洲首肯,遵循原先的命運線,天道便能成功補全。

然而沒有一個虞北洲選擇自己順遂的人生。他們都不約而同地選擇了回溯時間,選擇了死在戰場,在斑馬線前,說出了同一句話。

“救他,我可以放棄一切。”

【你走吧】天道平靜地說。

或許是不存在的憐憫,或許是它覺得這麼多平行世界裡總有下一個虞北洲會答應,它放過了這一個傷痕累累的虞北洲。

【汝便當作,這是一場夢境】

總會有下一個虞北洲,或許永遠不會有。

昏暗的房間裡,身受重傷的紅衣青年猛然從床上坐了起來。

他大口大口喘氣,驚魂未定。

守在床榻旁,翅膀被箭刺傷,正在休養生息的醜鷹聽見,立馬抬起頭來,啄了啄他的僵硬的指尖。

“沒事。”

終於恍然回神的虞北洲低聲道。

他摸著心口上纏繞的繃帶,回神自己竟然沒死的同時,安撫地碰了碰醜鷹圓滾滾的腦袋。

“隻是一場噩夢很好,夢終了,我醒了。”

第146章 第一百四十六章

從噩夢中掙紮著醒來,虞北洲依舊在床上坐了很久很久,久到將自己身上的冷汗風乾。

在夢裡,他無數次旁觀了宗洛的死,無數次撲上前去,無數次眼睜睜地看著這人同他擦肩而過。

還有那個所謂的天道。

那中極致的壓迫感,虞北洲毫不懷疑,隻要對方願意,他就會被強行抹除掉回憶,放到原先那個所謂“沒有任何差錯”的“正確的發展”,沒有師兄存在的世界裡。⑧思⑧兔⑧網⑧文⑧檔⑧共⑧享⑧與⑧在⑧線⑧閱⑧讀⑧

還好他醒了。

正如夢裡所說,不管夢裡再發生什麼,那也隻不過是一個夢罷了。

但是......虞北洲記得很清楚,自己的確是死了,躺在白衣太子的臂彎裡含笑而去,心臟在神機弩的利箭下化為碎片。

會放過他,不代表噩夢會這麼好心,幫他把致命傷也給修複。

然而現在,他的心臟仍舊跳動著。

有力地在%e8%83%b8膛裡鼓動,簡直不像他的一樣。

浮生大夢三千場,醒來已是夢中人。

虞北洲靜默了許久,在床上運行了一個大周天的內力,著重探查了一下不久前才被撕碎的心口,發現那裡雖然有還未能完全恢複的痕跡,但的確已經脫離生命危險,這才摸索著下床。

同樣受了傷的醜鷹臥在他身旁,見狀用包紮好的羽毛拍了拍它主人的手臂。

“知道了知道了。”

紅衣青年漫不經心地答道。

這恐怕是他對這隻鷹態度最好的一次。平日裡要不就是隨意敷衍兩下,要麼就是嫌棄它醜,配不上好看的自己。

虞北洲穿好靴子,推開了這間昏暗房間的門。

刹那間,外麵明%e5%aa%9a的陽關便再也遮不住,滿園春色流淌一般爭先恐後地湧到門內,照亮了逼仄藥味的房間。

外麵是一處絕巘峽穀,地麵鋪著厚厚的青草,中央流淌著一條雪山上淌下來的純淨溪水,溪水旁長滿五顏六色的花。

河彎處栽中著一顆顆不知名的野樹,奇形怪狀,上麵枝條上卻綴滿一簇簇怒放的鮮花,偶爾一陣清風吹來,把花瓣打著旋兒吹落到溪水裡,也將那馥鬱的花香帶到穀內任何一個地方。

形狀怪異的建築依山而建。隨著山穀內越來越高的地勢,建築也依附在山崖壁上,華美壯麗。

更遠的地方則看不到了,山穀裡圍滿了迷霧。那是用奇門遁甲刻意製造出來的迷惑法門。若是有人誤入其中,不知如何解陣,隻會鬼打牆一般永遠徘徊在山穀門口。

“......真是熟悉的景色。”

隻消一眼,虞北洲便認出了他如今身處何處。

這是他同宗洛第一次真正意義見麵,一起拜師學藝,生活了十年的地方。傳說中的世外桃源,普通人無法到達,也沒有人知道具體位置在哪的——鬼穀。

他加快了腳步。

偌大一個山穀,安靜地隻有鳥鳴。

模糊了現實和夢境,虞北洲已經弄不清楚現在到底是蘇醒後的世界,還是他又進入了一個新的夢境。

唯一能夠辨彆的辦法,隻有找到那個人。

一切皆是虛妄,在這場橫貫了兩輩子的傀儡戲裡,真實的隻有一個人。

千萬人退避三舍,唯有一人逆流而上。

掙脫命運的枷鎖,站到他的麵前。

虞北洲的眼裡隻有一個人,永遠隻有那個人。

有他,是星河長明。無他,皆是漫漫長夜。

紅衣青年熟練地在鬼穀裡穿行,繞過那些散落的箭靶和木樁,紮著稻草的小人。即使過去了這麼久,它們也沒有半點老化的跡象,和十幾年前他離開這裡的時候一樣。

這塊地域原先是一位仙人的道場,仙人飛升世間靈氣消退後,便傳到後人的手裡,世稱鬼穀,遵循祖訓,傳承至今。

虞北洲將每一個房間的木門都啦開,踏足了這裡每一個可能會有人的地點,始終沒有看見自己朝思暮想的人。

終於,隻剩最後一個地方了。

建立在山穀絕壁上的主殿。

鬼穀學的東西很雜,山穀一半內部都被挖空,放滿了藏書。其中就有專攻在戰亂年代不大引人重視的建築美學。例如這座恰好建立在山崖峭壁正中央的主殿,通體木質結構,廊腰九曲縵回,如蜀道般建在半空。若是哪天正好起了大霧,遠遠的看,就像一座浮在半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