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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飲一杯無 妄鴉 4344 字 6個月前

虞北洲又恢複了在外人麵前光鮮亮麗的虞府小公子模樣,一大早就帶著下人去了隔壁質子府。

看著另外這張依舊帶著懵懂,同他年紀相仿的臉,小虞北洲心底不由得生起惡意。

他在虞家寄予厚望成長,吃著鞭子藥水,這個傻子質子倒好,天天開開心心的,來彆的國家當質子還這麼無憂無慮,衣食無缺。

想著想著,他忽然發覺,自己在沒用巫蠱藥水前,長得和質子還有幾分相似。

這個認知讓他整個人如同吞了蒼蠅般惡心。

即使不知道也不清楚這嫉妒和厭惡從何而來,一向很乖的小虞北洲仍舊謹遵父親母親的命令,走上前去,裝作天真地問道:“哥哥,我看你之前一直來我們府裡吃飯,你叫什麼名字呀?”

才怪。

小虞北洲早就知道大淵質子這號人了。也知道為什麼每次他去廚房的時候,廚娘都會另外再做一份美味佳肴,裝進籃子裡。

隻是父親母親不準許他出現在大淵質子麵前,說他年紀尚小,應當多和表弟,剛剛封了皇太子的葉淩寒玩。

然而小虞北洲從小骨子裡就帶著些桀驁不馴。

他曾經悄悄翻牆,同大淵質子有過一麵之緣,對方還想同他說話,然而他卻直接無視跑掉。

這幾日大淵質子來他們府裡用餐的時候,看見虞北洲後還想上來打招呼。結果這一點小插曲又被家主看出端倪,於是——毫無例外,待質子離開後,他經曆了一頓毒打。

大淵質子看著麵前尊貴的世家公子,低聲道:“我叫宗洛。”

從那之後,沒有懸念的,他們成為了好朋友。

第二天,家主將小虞北洲叫過去,破天荒地地誇了他一回,並讓他以虞家公子的身份,邀請大淵質子同他一起上私塾。

那是兩人剛好六歲,正是上學的年齡。

虞府家大業大,在自己家院子裡舉辦私塾,請來最好的教習先生和宮中的少傅,為兩位學生詳細講解。

漸漸地,小虞北洲發現,隻要他同大淵質子玩在一起,偶爾有時後者邀請他到質子府去玩,家主和主母便不會叫他回去,甚至可以逃過每三日定時一次塗抹藥水。

漸漸地,他逐漸覺得,這個大淵三皇子似乎也沒有那麼不順眼。

那就勉強把他當朋友吧,小虞北洲想。

他還從來沒有過朋友,一個都沒有。

一切看起來都那麼的平和。

直到虞北洲七歲生日那天。

理所當然的,隻有一碗長壽麵為他慶祝。

那天晚上,他早早地睡下,半夜起夜的時候,無意間聽到一樁密談。

“那家人處理得怎麼樣了?”

“回稟夫人,全部處置妥當了,我們跟隨了他們幾年,確保沒有任何問題,他們也沒有向任何人透露,這才將他們一舉滅門。就算是大淵的暗衛去查,也定然查不出任何東西。”

“不錯。”

主母歎了口氣:“若不是我生不出孩子,又如何需要這般費勁......”

“夫人莫要如此說。”

家主的聲音從門後傳來:“若是我們有親生孩子,他還得遭受巫蠱藥水換臉去骨的痛楚,才能變成他大淵宗家人的模樣。雖說是抱養的孩子,這麼些年我們也早已視若己出。”

“況且他天生就同三皇子長得像,省去了這樁換臉的麻煩不說,他家裡人把孩子賣給我們的時候,便已經是放棄了他,如今又全部下了黃泉,此事除了我們,又有誰知道?”

“等到未來他回到大淵,我們在背後相助。再加上你說過淵帝以前心慕於你,那大淵皇位豈不是手到擒來的事?屆時待他登基,我們再順理成章認下他的身份,就說是抱錯。他念著我們的好,定然會認下。這件事到底不過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話雖如此,當初我轉身嫁與你,還指不定淵帝心裡會不會有氣呢。”

主母歎氣道:“那家裡這位呢?就算我們給真正換臉了,留著也終究是個隱患。我看他小小年紀就染上那樣的瘋病,萬一以後把藥水的事吐露出去......”

“現在留著他還有用。萬一日後認祖歸宗的時候查下來也不會有破綻。等過幾年,將洛兒送回大淵,待無人在意時再把他處理了便是。隻是唯一的嫡公子病逝,還得麻煩夫人同我縞素幾年,做做樣子了。”

家主的聲音響起,透著莫名冷酷:“死人才不會說話。”

第99章 第九十九章

對虞北洲來說,他的人生被鮮明地劃分成了兩個部分。

一個是七歲生日前,另一個則是七歲生日後。

七歲前,一切都那麼的美好。

他是寄予厚望的虞家嫡公子,交到了人生第一個朋友,未來前途光明,花團錦簇。

七歲後,這一切都被打破。

他根本就不是什麼虞家嫡公子,而是真正的大淵三皇子。被虞家密謀換子,用巫蠱藥水換臉,還打算過兩年卸磨殺驢,把他秘密處理掉。

虞北洲從小就是個聰明的孩子。

不僅僅私塾的老師誇他,武術教習也說他根骨百年難出一個。虞府裡沒什麼人在乎他,更沒人跟在他身旁噓寒問暖,於是無聊的時候,他就把書房裡幾乎所有珍藏的典籍全部看了一遍。

這些圈圈繞繞的問題,對其餘的七歲小孩來說或許連理也理不清。

然而對於小虞北洲來說,明白,理解其中的意思,不過再簡單不過的一件事。

聽完這樁密談後,他用超乎常人的冷靜轉身回了自己屋內,再蓋好被子,閉上眼睛,一夜無眠。

即使一夜未睡,第二天他也依舊如同往常那個時間點起床,沒有被發現任何端倪。

做完這一切後,小虞北洲自知自己狀態不好,於是先冷靜了兩天。

第三天,他出門去找宗洛。

誰也沒想到的是,先前還同他打得火熱,隨叫隨到一起出去玩的大淵質子竟然身體抱恙,臥床不起。

聞言,虞北洲沒有說什麼。

接下來接連每一天,他都準時準點去質子府拜訪。

然而整整一個月,質子府的門都未朝他敞開過。

就連家主和主母都察覺出不對勁,將他傳喚過來,一番敲打問話。

然而不管他們問什麼,小虞北洲都回答地滴水不漏。

無法,他們也隻能就此作罷,隻叮囑虞北洲要討質子歡心。

宗家的孽子,當然比不上未來能給虞家孵蛋的金母雞。

隨著時間的推移和閉門不見,虞北洲意識到了什麼。

他不再去質子府找宗洛,而是乖乖蹲在虞府。

也就是這一天,質子府的下人來報,說大淵質子失蹤了。

毫無意外的,又是一頓毒打。

在暗無天日的暗房裡,家主親自用沾了辣椒水和滿是鞭子抽在他身上,冷眼看著虞北洲發病時無法自我克製自殘的醜態,一遍遍問他大淵質子去了哪裡。

“我不知道......父親。”

虞北洲嗬嗬地從喉嚨裡發出氣音,心底諷刺一片。

他以前一直以為虞家對他是管教嚴厲,待到徹底驚醒時再看,這些人不過一個個揣著張虛偽的麵具,表情,話語,流露出來都是漠視和惡意。

當然了......還有大淵質子。

宗洛。宗洛。宗洛。

虞北洲咀嚼著這個名字,仿佛要嚼碎了吞進肚子裡。

虧他還把宗洛當成自己唯一的朋友呢。

虧他先前聽見密談時,刻意冷靜了兩天,反複告訴自己宗洛是被虞家抱養的,或許本人並不知情呢。

到頭來,不過全是背叛罷了。

......

再一次見麵,是在鬼穀。

宗洛拜入鬼穀之後,曾用鬼穀飛鴿傳書給虞家,讓他們莫要擔心自己的去處。_思_兔_網_

按理來說,大淵既然派來了質子,質子自然得好端端待在衛國的質子府裡,不能亂跑。不然叫什麼質子。

然而一個飛鴿傳書過來,一聽是宗洛的事,虞家立馬幫忙打點好了一切,整個衛國對太淵質子前去鬼穀學藝的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虞北洲費儘千辛萬苦,到處打探鬼穀子消息,曆儘艱辛。期間還要逃脫察覺出端倪的虞家追殺,睡在荒野水溝裡,打滾摸爬,這才成功成為最後一位關門弟子。

在鬼穀再見宗洛的時候,小虞北洲甜甜地笑了。

“瑾瑜,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沉澱了一年多的心情,原本還有回旋之地,因為不告而彆徹底反目成仇,乃至愈演愈烈。

鬼穀有規定師兄弟不能自相殘殺,於是虞北洲按捺住自己的恨意,每每去堵宗洛。

你為什麼要走?為什麼要不告而彆?

他以為他不在乎答案,但他其實很在乎這個答案,在乎這個親口說出的答案。

哪怕解釋一句都好。

然而宗洛沒有解釋。

他隻是冷冷地說:“隻有友人才可互稱表字。你我尚未及冠,又是師兄弟,今時不同往日,稱呼也當變一變。”

小虞北洲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他們還是朋友時,大淵質子對他百般體貼百依百順,忽然不告而彆,拜入鬼穀。他分明什麼都還未說,這人就像變了個人一樣,揣著一副冷淡至極的模樣。正好時間又卡在他們剛好七歲那會,說他不知道什麼,虞北洲自己都不信。

說實話,聽見密談後虞北洲想要報仇,那簡直再簡單不過。

他大可以隨時跑到大淵去,將真相告訴淵帝。

大荒之上仍舊殘留仙法,探測血脈的秘法隻要願意找,也不是找不到。

隻是恢複身份而已,虞北洲有一千種一萬種辦法。

但是在看見這般冷淡,閉口不談的宗洛,他隻有一個想法。

狠狠地報複他,撕裂他冷漠的表象。

仇恨釀出了最甘苦的美酒。

鬼穀十年,出師後,宗洛安安心心回了大淵,當他的三皇子。

虞北洲笑眯眯地送走了宗洛,轉頭蹉跎了一年,轉身滅門了虞家。

他坐在高堂之上,笑著看府上變成一片流血煉獄,眼底儘是快意。

到處都是散落的肢體和人頭,家主倒在一旁,生死不明。主母渾身是血,手指寸寸白骨,麵容可怖如同厲鬼附體。

“你這個瘋子,瘋子!孽種!大淵宗家的孽種!”

她張開大口,神情驚懼:“你們這群瘋子!暴君!血腥的怪物!”

很多年前,曾經也有一位大淵質子在衛國為質。

主母同他郎情妾意,私定終身。隻可惜質子並不受寵,又無人脈勢力。在他回國前,主母口上答應著守身如玉,轉頭就嫁給了聽她美貌,前來求取的虞家公子。

誰知那質子回國後竟然像發了狠一般,發起血腥政//變,成功登基。登基許久,後宮空乏,不曾立後。

虞家主母心底懷了魔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