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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默默地想,一定是因為魂使和活屍之間的關係是對立的,魂使對活屍而言,就是束縛活屍的緊箍咒,不準活屍做這做那,管得很寬。

魂使沒有說話,隻是伸手摸摸她的腦袋,眉眼柔和。

葉落恍惚間以為自己的心臟有瞬間的失序,但這是不可能的事,作為一具活屍,她的五臟六腑已經不會再製造源源不斷的生氣,心臟也不會像正常人類一樣跳動。

兩人坐在秋日的陽光下,一時無話。

半晌,葉落突然問:“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魂使應該不是你的名字,而是一種身份象征吧?”

魂使點頭,“我叫昀暘。”

葉落在心裡默默地叨念幾聲,心臟又有些失序,“昀暘”這兩個字給她的悸動比任何名字都要深刻,難不成是因為“昀暘”是魂使的名字嗎?

應該是這樣吧。

晚上,葉落回房休息。

她躺在床上,看到跳上床的黑貓,突然說:“你變成人吧。”

黑貓扭頭看她,雖不知她何意,仍是變成白衣如雪的公子,一頭鴉羽般的墨發披散,朝她微笑時,乾淨又溫和,有男孩子的清爽,也有男性的溫和。

很矛盾。

葉落湊近他,突然叫了一聲:“昀暘。”

魂使的眸子裡似有碎裂的星光微晃,指尖不受控製地顫了下。

“沒事,我就是隨便叫叫。”葉落淡定地說,徑自躺下,嘴裡嘀咕著,“不知為什麼,總覺得你有些熟悉。”

魂使看著攪亂了他心弦的活屍不負責任的話,麵上露出一抹微妙的神色。

他斂袍坐在床邊,看著她陷入沉眠之中,伸手過去,隔空描摹她的麵容……

第21章 替身21

豐祥鎮的冬天到來之時,葉落和巫馬離開了巫門祖宅。

這次巫馬回來,是為了將從清雲宗請的鎮地之物帶回來鎮在禁地,並幫助長輩們一起加固禁地的陣法。

現在事情已了,巫馬也要回清雲宗。

巫馬是清雲宗的弟子,清雲宗有規矩,弟子的修為未達到合道境之前,不得長期在外,除了必要的曆練外,須回宗門繼續修行。

這也是為了保護那些低階的弟子,以免丟了性命。

聽說他們老祖宗要和巫馬一起離開,巫門年輕的弟子們依依不舍。

巫雅拉著葉落,雙眼含淚,“老祖宗為什麼要和大哥一起離開?留在家裡不好嗎?大哥是去清雲宗受罪的,老祖宗您不要跟著大哥去受苦。”

“是啊,老祖宗留在家裡吧。”

“我舍不得老祖宗離開。”

“……”

巫門年輕的弟子們紛紛挽留,不過短短一個月時間,巫門弟子已經將葉落當成他們的老祖宗看待,這麼年輕貌美的老祖宗,怎麼舍得她離開。

在他們看來,巫馬被送去清雲宗拜師學藝,就是去受罪的。

他們巫門的底蘊並不比三大宗門差,要不是巫門應劫而退,名聲不及三大宗門顯赫,巫門之人何苦要去三大宗門拜師,就為了不斷了巫門和三大宗門的聯係。

所以在符籙方麵最有天賦的巫馬被送去清雲宗拜宗主為師,成為清雲宗的莫宗主的掛名徒弟。巫門人學的是巫符,與外麵的靈符並不相同,巫馬不僅要學巫符,還要轉修靈符,多受罪啊。

葉落隻是笑,“不行呢,我要和巫馬離開的。”

作為被巫馬的血點化的活屍,巫馬和她之間有一種羈絆,目前是無法割除的,這也是她跟著巫馬的原因。

除此之外,她要弄明白自己的死因,不可能一直待在豐祥鎮。

在巫門人的依依不舍中,葉落坐上馬車,和巫馬、狐狸精一起離開了豐祥鎮。

巫門人站在豐祥鎮外,揮手與他們道彆,望著馬車漸漸地消失在風雪之中,直到再也看不見。

下雪的日子,天氣很冷。

巫馬特地在馬車裡布置了恒溫陣,問葉落:“葉姑娘,您還冷嗎?”

狐狸精不失時機地說:“如果您冷,我可以給您當圍脖,我的毛毛現在養得很好,小雅她們都很喜歡呢。”

它趁機抖了抖圓潤的身體,如火焰般紅色的毛和那一身肥肉一起震蕩,晃出一波又一波遊泳圈。

“你怎麼突然變得這麼胖了?”巫馬愕然,好像一個沒注意,苗條的狐狸精就吃成胖狐狸。

狐狸精像被踩中尾巴一樣跳起來,“胡說,我哪裡有胖?我這分明就是圓潤,小雅她們都誇我現在的體形最好,抱起來手感最棒的!”

巫馬嗤了一聲,對它的自欺欺人嗤之以鼻,也怪巫門的夥食太好,連巫門大廚特地給葉落做的迎神宴,它都能趁機去蹭吃,這麼天天蹭下來,能不胖嗎?

“再這麼吃下去,小心你變成人形時,也是個大胖子。”

狐狸精對“胖”很敏[gǎn],“我就算變成人形,也是難得的美男子,姑娘們都會為我瘋狂。”

“那你就變啊!”巫馬催它。

狐狸精頓時不吭聲。

巫馬斜眼睨它,肯定了心中的猜測,狐狸精一定是看過自己現在的人形,指不定胖成一坨球,所以一直不敢當著他們的麵變成人。

葉落雖然不冷,不過女孩子嘛,怎麼拒絕得了這種毛茸茸的生物?

可惜她身邊有一隻黑貓,黑貓並不允許任何小動物靠近她,連狐狸精在她麵前跳騷舞都被祂一爪子拍飛。

狐狸精隻能失望地和巫馬坐在車轅,吹著迎麵而來的風雪,懷疑狐生。

“女孩子怎麼能不喜歡毛茸茸的小動物呢?難道是我不夠可愛?”它虛心地詢問巫馬。

巫馬駕著車,斜睨它一眼,“你就彆想啦,人家有貓呢,不稀罕你一隻狐狸精。”

狐狸精垮下臉,心裡腹誹,那又不是真正的貓,是來自幽冥的魂使,魂使遊離塵世之外,怎麼可能像它一樣能給活屍賣萌當圍脖?

馬車裡,被認為不可能給葉落賣萌當圍脖的黑貓變成人,伸開雙臂摟住葉落,將人納在懷裡。

“我抱著你,你可以睡會兒。”他溫和地說。

葉落仰首看他,滿臉無辜,“我不困啊。”

他低眸含笑,“沒關係的,你可以醞釀一下睡意,漫漫長途,很適合睡覺。”

葉落見他堅持,倒也沒再拒絕。

馬車行走在山路,就算車廂內設有陣法,如履平地,但空間仍是過於狹小,有人給她當靠墊,她也不介意的。

不久後,狐狸精探頭進來查看,發現葉落睡著了。

它敏銳地發現,她的姿勢有些奇怪,似乎是被人摟在懷裡一般,恍惚之間,它仿佛看到一個白衣如雪的男子,眉眼乾淨漂亮,一雙宛若星辰般的眸子朝它望過來……

狐狸精打了個哆嗦,趕緊退出去。

巫馬見它同手同腳地爬出來,笑它,“你這是怎麼啦?”

狐狸精爬到他的肩膀,小聲地和他咬耳朵,“我剛才好像看到一個白衣公子,抱著葉姑娘呢……”

巫馬:“……真的?”

“千真萬確!”

巫馬不禁沉默,難道那白衣公子是魂使?

原來魂使還能變成人的嗎?

不對,魂使摟著人家姑娘做什麼?總覺得好像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關於活屍和魂使之間……

**

馬車連續在風雪中趕了幾天的路,這日傍晚,抵達山中一處破廟。

大雪的日子,天總是黑得很快,未到申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看不清楚來路。

馬車停在破廟前,破廟有一扇破破爛爛的門掩著,裡麵隱約滲出橘紅色的火光,在這樣的天氣裡,很容易吸引迷途的旅人。°思°兔°網°

巫馬朝車裡的葉落道:“葉姑娘,風雪太大了,我們今晚在廟裡過一晚,明日再出發罷。”

說話間,又有飛雪撲麵而來,縱使打著傘,依然有不少雪飄落到他身上。

葉落並無意見,抱著黑貓下車。

狐狸精蹲在巫馬的肩膀上,縮了縮身體,這雪實在太大了,一看就不正常。

巫馬趕緊舉著傘撐到她頭上,為她擋住風雪,隻是這風雪似乎要和他作對,又是一陣猛烈的狂風灌來,掀起一陣雪花,兩人一狐狸身上都沾滿了雪。

葉落任由那雪撲在身上,目光順著傘沿往外看了看。

天空是一種接近鉛灰的陰沉,紛揚而下的雪花遮擋了視線,無法看清楚三丈之外的情況。

那風雪之中,似有一隻無形的手,不斷地攪動這方天地的風雪,讓旅人迷失方向,驅趕至一個地方。

巫馬撐著傘,像個打傘的丫鬟,亦步亦趨地跟著葉落,來到破廟門前。

狐狸精用尾巴敲了敲門。

“誰啊!”裡麵傳來一道沉悶的聲音。

巫馬道:“我們是路過的旅人,風雪太大,想過來借宿一晚,明日就會離開。”

裡麵安靜一會兒,那聲音道:“進來吧。”

巫馬推開門,和葉落一起進去,發現這破廟還真是破,裡麵除了一張供桌和一尊隻剩下半個泥塑身體的佛像,就沒有其他東西了。

破廟裡的人不少,約莫三十來人,有穿著破爛、無家可歸的乞丐,也有因風雪被困的一家五口,還有俠客打扮的青年男女,以及商隊之人,格外熱鬨。

巫馬和狐狸精一眼看過去,目光便沉了沉。

這三十來人,真是人妖魔鬼怪都混在一起,氣息駁雜,一時間竟然分不清哪些是人哪些是邪祟。

突然而來的大風雪,大雪封路,山中的破廟……

一看就有問題。

破廟裡的人紛紛看過來,各種探究打量的目光都有。

狐狸精假裝自己就是一隻凡狐,用尾巴圈住巫馬的脖子,給他當圍脖,一動不動的樣子,就像一隻死狐狸。

這種地方,就算是它這種五百年道行的狐狸精,也有些擋不住。

它還是老實地靠著大佬庇護吧。

眾人的目光掃過兩人,在葉落拉下鬥蓬的兜帽時,那些視線變得炙熱幾分。

年輕美貌的女子總會引來各種關注,更不用說在這種風雪夜裡的破廟,無人知曉那些披著人皮的是人還是鬼,又懷有什麼樣的心思。

貪婪的、惡毒的視線一晃而過,隱晦又熱切。

不管是人是鬼,在葉落露臉的那一刻,都被挑起某種貪婪的欲念,美貌不僅人類向往,很多妖魔鬼怪亦心生喜愛。

巫馬的臉色沉了沉,想找個地方歇息,然而這三十來號人幾乎將寺廟各處占據,不管哪兒都有人,隻能找個團隊加入。

“小夥子,你來我們這邊罷。”

一道滄桑的聲音響起,巫馬看過去,正是那一家五口中的老者開口。

爺爺、奶奶,兒子和年輕的小媳婦,以及四五歲的小孫子,一家五口整整齊齊的。

他們身上穿著葛衫,外麵披著卸寒的棉襖,雖然露宿荒野,卻打理得十分整齊乾淨,麵容和善,一看就是與人為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