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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城小春 小麥s 4233 字 5個月前

哈哈。翠華茶餐廳的招牌自帶BlingBling的效果,比起港九無處不在平易近人的翠華二字, 不知道高檔奢華了多少。

阿毛龍蝦隻有一家,藏在新樂路一條弄堂的支弄裡。鐘曉峰兩隻輪子到底比四隻輪子快, 等在弄堂門口,一支煙都抽完了。唐方帶著眾人往暗搓搓的弄堂裡走。

陳易生興致盎然連吹帶捧:“唐方你真厲害, 這種地方不是你帶,誰找得到。啊呀,味道肯定好的。”

唐方打了個嗬嗬, 陳易生的聊天技能也不差。

路過一家還算有點名氣的茶餐廳的後門,陳易生停住腳,蹲下來借著昏黃的燈光往一個紅色大盆裡看了看,抬起頭不敢置信地問唐方:“排骨就這麼浸在這裡?”

唐方見人家後廚有兩個高大粗壯的小工抬著桶走了出來,趕緊一把拉起他:“關你什麼事,又不是給你吃的。”

陳易生頻頻回頭有點欲哭無淚:“可我——吃過這家!”雖然隻吃過一次,還是兩三次?

林子君嗬嗬笑:“格有撒,上趟來,盆裡廂還有老鼠勒遊水呢。糖糖嚇死了。”

落在最後麵的周道寧看著唐方突然一僵的後背,忍不住微笑起來。剛和她在一起不久,體育課後她總故意在小賣部拖拖拉拉,他就也故意留一個墊子最後獨自搬回體育室,等她裝作偶爾路過若無其事地給他一瓶水說上三五分鐘廢話。有一次體育室突然竄出一隻老鼠,她嚇得直接跳到他身上,跟考拉一樣吊著他的脖子,雙腳騰空哇哇叫。他一垂眸看見她手臂上直豎的汗毛和迅速擴展的雞皮疙瘩,一抬眼看見她一臉呆滯驚恐,卷翹的濃睫毛撲閃撲閃,扇得他心都化了。

大概沒有其他人的初%e5%90%bb是因為一隻老鼠才發生的。

十年不見,他卻覺得唐方從沒離開過,生活中點點滴滴的細節,總會像一根根線,把記憶中的她拽出來。一遍遍重疊在他單色的生活中,塗抹上一道道斑斕色彩。明明是她使儘渾身解數勾住他的,一朝竟然像任性的風箏,私自斷了線,丟下他跑出去玩。他能不氣她嗎?氣得要死,咬牙切齒的氣了十年。真見到了,卻又不那麼氣了。他不再是十八歲的周道寧,她卻還是那個唐方。

又轉了個彎,除了唐方和林子君,其他的人都一呆。

五六米進深就頂到頭的地方,坐滿了等位子的人,大多在埋頭打遊戲。橫七豎八拉出來的三四個白熾燈泡把牆角逼仄的角落裡也照得明晃晃的,風一吹,人的影子和電線的影子,在落滿油膩的紅磚牆上蕩啊蕩。石板地上散落著煙頭和瓜子殼,還有幾個弱不禁風的一次性塑料杯要滾不滾地原地轉圈。

林子君的高跟鞋從塑料凳腳的縫隙間穿過去,有幾個男人抬起頭,看了一眼,忍不住又看了第二眼第三眼,旁邊的女伴嘩地一巴掌拍在他手臂上:“看撒麼子看啊儂!眼烏子都要落下來了!”

也有年輕時髦的女郎被驚動了,見這一溜人進了大門,拿著手機拍了好幾張方少樸的背影:“是個明星吧?這麼眼熟,想不起來了。”

圍著圍裙的老板阿毛出了灶間,一頭的油和汗,因為是光頭,廚師帽都省了,嘴上還叼著半根煙,跑出來一隻手還拎著大鐵鏟。他把煙夾到耳邊:“小唐啊,勿好意思,今朝下頭是真沒位子了。我讓家主婆(老婆)勒閣樓搭了張台子,儂上閣樓切還是打包回去切?啊呦,阿拉君君大美女來啦,儂好儂好。蓬蓽生輝嘍。”

唐方和林子君哈哈笑,和毛嫂打招呼:“閣樓好,包廂待遇,謝謝阿哥謝謝阿嫂。”

陳易生關切地伸手把阿毛耳朵上的半支煙拿了下來:“阿哥,香煙要燙著儂耳朵了,吾幫儂。唐方,小龍蝦看得著伐?一道去看看。”

阿毛白了他一眼,搶過香煙:“蘇北寧啊儂,洋涇浜上海閒話少剛剛。去去去,閣樓高頭去,看儂隻頭啊。”(蘇北人啊你,不正宗的上海話少講,去去去,閣樓上去,看你個頭啊。)

唐方不忍陳易生被嗆,要拉他走人。陳易生卻笑嘻嘻毫不在意:“阿哥儂勿曉得,吾是正宗上海寧,北新涇格,從小勒西安長大,上海閒話勿大靈。”他目光掃了一圈:“阿哥,你家台麵放得不合理,慢點我幫你重新放,至少能多擺三張台麵。”

阿毛愣了愣,問唐方:“伊做撒麼子格?”(他乾什麼的?)

“設計師。設計大師。”唐方忍著笑。

阿毛把香煙掐了,拖了陳易生就走:“儂過來,小龍蝦勒後頭。勿要太靈哦。你不要說上海話了,我們說普通話,聽著累。我正好打算重新裝修一下,你幫我看看,隨便給點意見,要多少錢你說,三五千一兩萬都行。”

“阿毛哥你是唐方的朋友,談錢傷感情。沒事,到時候我給你畫個草圖。”陳易生熱絡萬分。

***

第一盆冰鎮小龍蝦上桌,鐘曉峰正用筷子熟練地打開第三瓶啤酒,贏得一片歡呼和掌聲。

陳易生咚咚咚爬上了閣樓,東看看西看看,翻了翻牆角矮桌上阿毛兒子的奧數練習題,才在唯一的空位上坐了,得意非凡揚了揚手機:“唐方,我也和你一樣,是可以打電話留位子的VIP了。阿毛說隻要我來,他一定親自下廚。”

林子君酸溜溜地表示不平衡:“阿毛太勢利了,我這麼美,靠臉都不管用,還要打糖糖的名號,憑什麼啊,真是!”

眾人大笑起來。

陳易生認真地看了看林子君:“你是比唐方好看很多,但男人肯定不願意承認喜歡你這樣的,要給你什麼好處就是好色,好色不是好名聲。女人就更不喜歡你了,有句話叫什麼來著?美到沒朋友。你是律師對吧?你乾得好,人家就懷疑你睡了老板睡了客戶,你乾得不好,人家就說你果然敗絮其中。真不容易。”

說他傻吧,他還不傻,說他不傻呢,他又很傻。唐方歎了口氣。林子君沒想到閣樓深處遇知音,一抬手把最大的小龍蝦擱他盤子裡,舉起啤酒杯:“陳易生是吧?你真懂我們美人界。這個賞你,來,乾杯吧朋友。”

陳易生乾完一杯酒,示意身邊趙士衡替自己剝蝦:“這有什麼懂不懂的,太好看了其實也吃虧的,我從小就這樣。”

一桌人除了趙士衡習以為常,其他人都默默停下手看向陳易生,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唐方心想,你這就叫“太好看”,拿什麼形容方少樸和周道寧呢。

陳易生一口吞下雪白的蝦肉,朝唐方點點頭:“唐方,你心%e8%83%b8真開闊,竟然願意和這樣漂亮的人做朋友,你們是同學,你肯定替她傳過好多情書吧?我跟你說,那種男生你理也不要理,上來和你做朋友認兄妹,純潔友誼一定也不純潔,其實就為了和女神親近一點,最不要臉了,有本事自己去追對不對?”

唐方探身把手裡的兩隻大鉗子遞給他。

陳易生一愣:“我不吃鉗子肉,太麻煩。”

唐方微微笑:“麻煩鉗住你的嘴。要麼你下樓去天井裡自己吃。”

陳易生悶悶地低下頭:“哦——我不要,一個人吃很傻的。我說什麼了你又發脾氣……”再一抬頭,他忍不住又納悶起來:“你們為什麼都要給唐方剝小龍蝦?”

唐方麵前多出兩隻盤子,一邊是方少樸剝的,一邊是周道寧剝的。兩堆蝦肉晶瑩剔透。

陳易生探頭看了看,疑惑地問一旁的周道寧:“為什麼蝦背上的肉是掀開的?”

“嗯,要把這個筋去掉。”周道寧剝小龍蝦從來不戴手套,修長手指翻飛,又一隻放到唐方右手邊的盤子裡。

陳易生瞪圓了眼:“咿?!這個不能吃的嗎?吃下去了會怎麼樣?”他憤然扭頭瞪著趙士衡:“你怎麼不給我去掉這個!”

……@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作者有話要說:

二哈和道寧,我都喜歡。前者背棄了自己的階層,從主流奔向非主流。後者卻為了跨越原有的階層,奮鬥不息,成為主流精英。二哈,也有他顯而易見的俗;道寧,也有藏於心底的俠義。沒有對和錯,都是各人的體驗和人生收獲。沒有人的人設是單一的,通過普通的網文去看人性,不免太過淺薄失之偏頗。每天都有好友私信來對號入座某角色是不是我們認識的某某。我當成是表揚。希望自己塑造的每個角色有血有肉豐滿真實。

昨天回複一條評論時說過,實際上改變命運的那一天,看起來也就是平凡無奇的一天而已。千真萬確。

第35章 小龍蝦(三)

阿毛家上菜, 口味從輕往重走。冰鎮小龍蝦後上了梅子酒糟口味的, 方少樸連連稱讚:“第一次吃到這種口味的,絕對有創意。”等椒鹽、蒜香口味也上了桌, 一桌人已熟絡了許多。

但凡在飯桌上,總有人自然而然成為引領話題帶動氣氛的人。方少樸長袖善舞八麵玲瓏,和左右的唐方趙士衡有說有笑, 拿六點鐘會議室的逸聞和林子君感歎律所行業種種八卦, 更不忘和周道寧敘舊帶著自嘲,連鐘曉峰這樣的特殊行業,他也能用公檢法的一些大事搭上話, 唯獨不怎麼理睬陳易生。

周道寧和方少樸敘舊之餘,也偶爾解答眾人對VC業的好奇心,不經意的幾句話,無需任何暗示明示, 連陳易生都得出了結論:“哇!你原來住在115號204啊,那你和唐方是青梅竹馬嘍!嘖嘖嘖,唐方, 你怎麼身邊都是這麼好看的人——”至於後半句“太慘了”,在唐方凶殘的目光下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趕緊轉頭拍了拍鐘曉峰的肩膀:“喂, 老鐘,原來我的小黑是被你買去了, 你太不夠意思了,車行的人一句也沒提。”

鐘曉峰嗬嗬笑:“你慣會殺熟,要跟你說, 你能那個價錢賣?怎麼都會加個三五千吧?”

不在爹媽眼皮下的陳易生恢複了原形:“看你說的,憑我們倆這貓和老鼠的交情,怎麼可能加三五千,至少也得一兩萬!我家小黑是Sachs好嗎?全中國隻有三輛——”

鐘曉峰搖頭打斷他:“知道知道,三輛都是你的,不過現在三輛都不是你的了。”

林子君好奇地問:“為什麼?”她的社交圈裡不乏二十至六十的各色男性,卻從未見過陳易生這一款。

陳易生哎了一聲,也不避忌當場的生人熟人:“還不是因為老鐘抓了我,雖然沒留案底,但我得離開七年,不能回來。我開不上小黑了,這麼好的車,如果在車庫裡放幾年,會憋出病的。現在多好,有了喜歡它的主人,每天在上海的大街小巷裡飛奔,它肯定開心死了。我也開心的。”

方少樸是愛車之人,也買了不少豪車,但頭一次聽說摩托車一次買三輛一樣的人,忍不住問:“為什麼會買三輛呢?”

陳易生瞥了他一眼,傲嬌地哼了一聲,以為他看不出方少樸的敵意嗎,他又不傻!方少樸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