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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海燃燈抄 尤四姐 4240 字 5個月前

兄弟道,“你們且在外麵等我,不必跟來。”

長情引他往密室去了,天帝呆呆目送他們的背影,眉間隱約有憂懼之色。

“他們為什麼要獨處?”

炎帝趁機往他心上捅刀,“怎麼?你怕長情會看上他?也對,女人很喜歡他這種脾氣和長相。”

見過山川壯麗,便無心江海廣闊了,其實天帝根本不必擔心。

長情將紫府君帶到冰棺前,惴惴看他抽離伏城的三魂七魄。屍蟲過處幾乎寸草不生,當真是尋了很久,才終於僻出他的一魂一魄。看著那一縷淺淡的藍色被仙君收入懷裡,她捂著臉蹲在地上哭起來。紫府君也不勸她,待她哭儘興了方道:“所幸處理得及時,要不是有堅冰封存,恐怕連這一魂一魄都難以保全。玄師請節哀,事情總算沒有壞到無法挽救的地步,一切尚有轉圜。”

她終於止住哭,難堪地擦了淚道:“我失態,讓仙君見笑了。”

有了妻子的男人,幾個沒見過女人哭的?紫府君波瀾不驚,和聲道:“魂魄交給本君,玄師可放心。我有一件冊子,想請玄師過目。”說罷從袖籠裡取出一個卷軸來,交到她手上。

長情不知這是什麼,遲遲展開了,上麵赫然寫有她和少蒼的名字。一路往下看,似乎把兩人的糾葛記載得很清楚,最後是以金箔寫成的兩句話,“冠之為幽虛之天,理之以天後之便。”

她愕然看紫府君,他聊聊一笑道:“這三生冊連天帝都沒有看過,本君這回犯了天規,趁職務之便,把內容泄露給玄師了。本君這麼做,隻是為了向你說明一點,萬事有因才有果,如果不是因你和天帝有這段姻緣,本君也不會出手救你。你們之間一同經曆了那麼多,還不夠看清一個人麼?最艱難的時候他沒有放棄你,你挺過來了,也不應該放棄他。”

她不說話,隻是一味盯著那繁複的篆字,半晌才道:“我和他是有姻緣的?”

紫府君點頭,“當然,你可以不認命,但不能不信命。你知道本君為什麼當時給你取名叫宋長情?就是因為你殘念中帶恨,對你不好。叫長情多有人情味,你有好姻緣,何必執迷於前世。”

她還是想不明白,“那麼仙君為什麼讓我姓宋?”

“因為唐朝後麵是宋朝嘛。”仙君訕訕笑了下,“你比預計的早醒,本君算錯時間了。”

他們一前一後走出了密室,天帝和炎帝還在外麵等著。天帝不知在想些什麼,一直低著頭,直到聽見腳步聲方抬眼,迎了上來。

紫府君一派淡然,“螣蛇尚有一魂一魄殘餘,我這就帶他去地脈安置。”

長情殷殷囑托:“一切便有勞仙君了。”

紫府君點頭,“有本君在,隻管放心。”說罷衝炎帝一笑,“二師兄,我需要人搭把手,你隨我一同去。”

炎帝很有眼色,立刻說好。臨走又吩咐了句:“伏城的屍身成了蟲塚,不能再留著了,想辦法處置了吧。”

那兩個人出門,眨眼便不見了。殿中滿室靜謐,隻剩天帝和長情兩個。空氣裡凝結著化不開的尷尬氣氛,望一眼對方,各自都有些不知所措。

第82章

天帝道::“榆罔說得對,那具軀殼不能再留著了,恐怕夜長夢多。我這就命人壘起柴垛,焚化了一了百了。”

他轉身要走,忽然發覺袖上被牽扯了下,心頭驟跳,竟鼓不起勇氣來回頭望她一眼。那分量沉甸甸壓在心上,隻聽見她清幽的語調,慢吞吞說:“明日一早吧,今晚夜太深了,你也該休息一下了。”

天帝心頭愈發雜亂無章,那些話像從天外飛來的,他恍惚著,弄不清出處。

是長情說的嗎?應該是吧,可他不敢求證,怕萬一弄錯了,空歡喜一場。他情願糊塗著,這是一個卑微的求愛者最後的一點安慰了。他到現在才真正感受到自己的怯懦,怒海狂濤敢迎麵而上,可一旦風平浪靜,又害怕一切美好都是幻象。

長情有些無奈,他不肯回過身來,隻好她轉過去。

“怎麼了?聽不見我說的話麼?”

他呆呆的樣子,“你說什麼了?”

“我讓你今夜先休息,明早再想彆的事。”

他哦了聲,臉上顯出猶豫之色,“快到寅時了,來回趕路休息不了多久,還是……”

“我沒有讓你回去。”她忽然道,“內殿有床榻,天帝陛下要是不嫌棄,就入內休息吧。”

他腳下不動,燈影裡人顯得有些伶仃。奇怪他早就不是水底稚嫩的少年了,可現在看上去,依舊算不上老成。他像廣袤天宇下的一道驚虹,沙漠裡的一彎翠碧,身後明明是博廣的背景,他卻可以永遠保持純淨無暇,甚至一團怯生生的味道。他大概是天下內心和外表最不相稱的人了,分明老謀深算,看上去又是一副溫潤可欺的樣子。也或者隻有在她麵前,他才刻意偽裝吧。

他因她的話,更顯得無所適從,“你的意思是我可以睡你的床榻?”

她覺得他明知故問,“我第二次被你押上碧雲天,你還不是自說自話和我擠在一張床上!”

他頓時赧然,“那是因為你入了魔,我怕你會做出對自己不利的事。”

可她顯然不相信,柳眉一揚,斜眼看人。

往日那個靈動的長情好像又回來了,他不說,心裡充斥著傷情和感激,慶幸一切不算遲,但又對那具被舍棄的軀殼戀戀不舍。

不知那個長情長眠地下會不會感到害怕,他看著眼前的長情,總有一種不真切的感覺,遲疑著伸出手,“我摸你一下好麼?”

她騰地紅了臉,“你想摸哪裡?”

天帝陛下幾乎是頂著壓力,把指尖落到她臉頰上。小心翼翼地觸摸,感受鮮活的力量在寸寸遊移間勃發。長情看見他眉眼間淒楚的絲縷,把自己的手覆在他手背上,“雲月,你怕我麼?”

她這麼喚他,令他一震。他說不,“我隻是不敢相信,你還能回到我身邊。”

她輕輕歎了口氣,“第一次是因你而死,第二次是因你而生。玄師又活過來了,當年的詛咒不算臨終的毒咒,這下你可以放心了。”

可是他說不,“你若不在我身邊,我就不能放心。所有咒術都需要下咒的人親自去解,絕不是你活過來就能搪塞的。”他說著,那種委屈的表情又來了,枯著眉道,“你就當我小肚雞腸吧,反正本君在所有人眼裡,從來不是好相與的。我們的婚事,你之前說‘再說’,那我能不能先下詔書公布婚約?至於婚期,我不逼你,一切你說了算。”

天帝陛下在婚事上可說絕對單純,隻要名義上能牽絆住她,即便婚約有名無實也沒關係。這麼做耽誤的是誰?當然是他自己。麒麟族第一代祭司定下過規矩,後世祭司不得成婚,她早就作過孤獨終老的準備。他呢,垂治九重,婚姻兒戲不得。宣布了婚約,萬一遇上合適的人,就要白白錯過了。

“你做這個決定,是經過深思熟慮的麼?”

似乎這個問題本身就是對他的侮辱,他麵色不豫,“玄師不會以為,本君為這段感情弄得傷痕累累,是在開玩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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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下頭囁嚅:“剛才仙君讓我看了三生冊,有些東西不能不信……”

天帝有些意外,沒想到安瀾入琅嬛是為了取三生冊。這刻也顧不上天規不天規了,他急於詢問,“冊子上是怎麼說的?”

要論及婚嫁,玄師難免也有些小兒女情態,不願意正麵回答他,推脫道:“沒什麼。”轉過去整理祭台上香燭,不再理會他了。

天帝的一顆心終於放進了肚子裡,他知道她的脾氣,當真沒什麼,絕對會直截了當告訴他沒希望。既然沒有斷然回絕,那就證明“有什麼”。

唇角忍不住要揚起來,雲袖下的拳握了又握,都遏製不住他的欣喜若狂。自從師承白帝起,他就把自己鍛造成了無欲無求的機器,但在關於她的這件事上,他終究還是有求的,甚至欲望無邊。

歡喜但不能冒進,他獨自在地心轉了兩圈。待情緒平穩些了,重新換了持重的模樣,陪在她身邊打下手。她拈香,他為她壓實爐裡香灰,她給殿裡掌排燈,他捏著蠟燭從相反的方向一一點燃,向她彙攏。

就是這種不張揚的溫情,一點一滴流淌進心裡,有潤物細無聲之美。漸漸近了,迎頭撞上,她心跳漏了一拍,抬起眼看,他在火光裡還是那個美好的少年,深深望著她,對她清淺微笑。

兩人對站,他把她手裡的蠟燭接過去,放在一旁。雙手空空,無處安放,便將那雙柔荑握在掌心,不知應該說什麼,就表一表現在的心情吧,“我對你是真心的。”

她說知道,“其實吞下混沌珠後,我就開始明白你的心。經曆磨難的時候特彆渴望平實的日子,那時你在我身邊,我偶爾清醒,就有很多話想和你說,隻是一直覺得說不出口。你歸位之後,我們好像從來沒有機會,能心平氣和麵對麵說上兩句話,今天這樣還是第一次。那些前仇,要一樁一件清算,似乎不太可能了。龍鳳和麒麟三族無法一心,這世間根本沒有任何一支力量能與天界抗衡。現在麒皇不在了,我也沒了造反的心氣,隻要剩下的族人不必憂心生死,就足夠了。”

天帝靜靜聽完,給她指了條明路:“隻要你當上天後,麒麟族便可永世長安。本君可以鎮壓龍族鳳族,但麒麟族有你,本君絕不會為難這一族。我也不瞞你,當初天同活著,對本君來說是心腹大患,本君必要除之而後快。如今三大族群已近凋敝,本君有這個度量,容他們偏安一隅。”

談情說愛弄得像談政治一樣,兩個人滿臉肅穆,說得一本正經。天帝仔細盯著她臉上的表情,她眉間輕蹙一下,也會讓他把心提到嗓子眼。

“本君不是在向你逼婚,隻是提個小小建議,全看你答不答應。”他%e8%88%94了%e8%88%94唇道,“一萬年都等了,也不急這一朝一夕。你可以再考慮一下,本君等你答複。”

她看了他一眼,“你這人惹人討厭,到底不是平白無故的。”

這下他慌了,臉色也有些發白,“本君又說錯話了?”

她嫌棄地瞥著他,“求婚不會好好說嗎,非要帶上全族,對本座進行威脅?”

他張口結舌,“不是你先提起麒麟族的嗎,本君隻是順著你的話說而已。”

她不想理他了,他果真是那種高興起來把心掏給你,不高興起來就滅你全族的瘋子。

她轉身要走,天帝知道事態嚴重了,忙從背後抱了上去,又驚又懼地貼著她的耳廓說:“本君錯了,不該帶你全族,應該隻談咱們兩人的事。長情你嫁給我吧,沒有你,我會孤獨終老的。先前我在紫府見到安瀾的兒子了,小孩子真的很可愛,本君也想要。你嫁給我,我們自己也生個玩玩,可好?”

長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