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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海燃燈抄 尤四姐 4190 字 5個月前

內,就算有通天徹地之能,也找不到你。”

屍毒穿透身體的痛,讓她沒有力氣再抬起頭來。冷汗爬滿她的臉,在方寸之間彙聚成一線,咄地一聲滴下來。除了自身的變化,她聽不見彆的,周圍死一般寂靜,唯有自己的呼吸聲,被擴張得無窮大。

真疼,她想。這種疼,遠遠是困龍索和禁身咒無法相比的。在鬱蕭殿的時候她還有苦可訴,哀哀央求,那個人會來抱一抱她,說些安慰的話。現在沒有了,才知道落魄的時候有人心疼你,原來不是多糟糕的事。

不知他處理完政務趕到化生池,發現她不見了,會是怎樣的反應。說不定罵她白眼狼,恨不得從來不認識她。天地良心,這回可不是她自己逃跑的,是被人擄走的,他還不算笨,應該不會想不到吧!

雖然一心想殺他,可是落難的時候也異想天開,希望他能來救她。皮下湧動著屍毒,她艱難地張開眼,看見一簇簇凸起,往來如走珠。皮膚和肌肉被分離,疼得撕心。身上衣裳濕了一遍又一遍,這種痛苦不可消退,隻能適應。

白焰欣賞著她的慘況,似乎很高興,“玄師,你想解開鸚鵡鏈麼?”

她低垂著頭,沒有應他。

“鸚鵡鏈是白帝的法器,當初我師尊和他是同門,我知道解開鎖扣的法門。”他頗有些幸災樂禍的意味,站起身走到她麵前,抬起她的下巴,仔細打量這張臉,“再等等,等你徹底聽話,我就替你解開它。”

她看他的目光滿含輕蔑,“小崽子,算計得真好!你不就是想要本座的命麼,拿去就是了,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白焰說不,“命我要,人我也要。還有彆再叫我小崽子了,你元神重生也不過萬年,論肉身的年紀,你還不及我。”說罷狠狠一推,曾經那麼強大的玄師,如今是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那無力地一偏頭,簡直讓人心生憐惜。

“據說你和天帝已經論及婚嫁了?”他冷嘲道,“良禽擇木而棲,亡命天涯怎及貴為天後。天帝得知你被我拿住了,應該會不惜一切代價找到你吧?”

她哼笑了聲,“你想多了,女人在男人眼裡,不過是閒來消遣的東西。如果你母親還活著,你可以去問一問她,本座說的是不是實話。”

白焰前一刻還掛著的笑,霎時凍結成冰。他聽得出她話裡的譏諷,他怒不可遏,因為她說中了事實。當初麒皇和麟後恩愛和睦曾經傳為美談,可是誰也不知道,他母親常對著窗外浩淼雲海垂淚。婚姻不過是形式,缺乏愛情的婚姻是可悲的,他父親並不愛他母親。孩子的世界非黑即白,一個人的感情總要有所寄托,不愛妻子,必定是愛玄師,這個認知即便過去了一萬年,也依舊根深蒂固。

他恨,恨這種勝利者的姿態,於是調動邪力猛地向她推進。烏濃的長發狂舞起來,她倒吸口氣,瞠大了眼睛。屍毒遍走筋絡,毒氣滋養透體而過的觸手,小肉臉上的五官更加分明了。

白焰手裡握著一把柳葉式的匕首,輕聲問她:“你想不想看看體內奔走的是什麼東西?”

薄刃抵在她手背鼓起的包上,刀尖挑破那層皮肉,她吃力地轉過視線看,看見破損的口子裡探出黑色的觸角,但那東西怕光,吱地一聲縮回去,快速逃竄向了彆處。

“不知天帝看見現在的你,會作何感想。”他遺憾地說,“反正我覺得惡心,美麗的皮囊變成了蟲窟,除非天帝有獨特的喜好,否則一定受不了你。”見她不語,他歪著腦袋又道,“沒關係,他若不愛你了,正好殺了他。以後跟著我,念在相識一場,隻要你聽話,不會短你一口吃的。”

她微微顫了顫,大概想罵他,無奈已經沒有力氣了。

白焰的雙眼在火光下綻放奇異的光彩,要是有一麵鏡子,也許自己都會感到害怕。

但這些早已不在考慮範圍內,他開始潛心改造他的傀儡,當屍毒控製她的大腦,她的臉上顯現出空洞的神情。有時卻又亢奮,獰笑著,笑得人毛骨悚然。

每一天都有巨大的改變,從心理到身理。她體內的屍蟲越來越多,指甲脫落,指節變得奇長,像某種怪鳥的爪。頭發遮蓋住了臉,他為她捋了一下,收回手時見指縫裡青絲纏繞……他笑起來,看來改造得非常成功。

七天已過,到了驗收成果的時候了。他念咒解開鸚鵡鏈,嘩啦一聲,金玉做成的鏈條很快自行收攏,收成手掌大小的一麵璧。他將這神器收進袖底,拍了拍她的肩,揚聲道:“功德圓滿了,玄師,我們回家吧。”

第75章

所謂的家,自然是那個闊彆已久的月火城。白焰的記憶還停留在城破那日,最後的印象也是衝天火光和淒厲的慘叫。

近鄉情怯,確實有一些,走到從極之淵前,他腳下踟躕著不敢上前。轉頭看玄師,“你說月火城現在是什麼樣子?連城主都死了,剩下的族人恐怕成了一盤散沙吧。”

玄師不回答他,青灰的臉,蒼白的瞳仁,皮膚硬化仿佛乾涸的大地……以前那個風姿綽約的玄師已經不見了,剩下的是一具麵目全非的軀殼。如果讓天帝看見,他心愛的女人被作踐成這樣,不知會作何感想。

光是揣測便讓人高興,白焰微微一笑,“既然回來了,重新整頓一番就是了。回去是一定要回去的,不回去怎麼讓天帝找到我們呢……”

他負著手,腳踏清風飄向從極之淵另一頭的浮城。他煉化的行屍雖然表皮很硬,但動作敏捷,她向上一躍,帶著勢不可擋的勁頭,甚至快他一步踏上月火城的土地。轟然一聲落下,踏起滿地浮塵,動作太大驚動了長街儘頭的人。一名弟子呆呆看向這裡,白焰以為他會迎上來,結果恰恰相反。他倒退兩步,發足狂奔開去,像隻受了驚的兔子。他不由搖頭,麒麟族積弱至此,外人入城不上前詢問來曆,居然撒腿就跑,無畏和果勇去了哪裡?萬年前可不是這樣的。

還是因為群龍無首啊,孤鶩山玄師吞吃始麒麟後,被天帝綁上了三十六天,麒麟族的支柱和信仰一日之間全數崩塌,所有人都成了被拋棄的孩子。

白焰一步步走在長街上,剛下過雪,身後留下一串清晰的足印。還未抵達主殿,便見神殿方向有人匆匆前來,他駐足觀望,黑衣黑袍,麵容清冷,他認出來了,那是玄師座下十二星次之一。

“玄枵司中。”他眉目平和望向他,“一彆經年,沒想到你還在這裡。”

他卻沒有理睬他,眥目欲裂地盯著他身旁的人。也許說人,已經不貼切了。這哪裡還算得上是人,分明是個行屍走肉般的怪物。

伏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茫然向前走了兩步,身子在衣袍下抖成了風中枯葉。不敢相認,可是不由他不認。這七日天界翻遍了四海八荒,天帝親臨數次下界尋找她,一直沒有她的下落。他當時心頭惶然,既慶幸她逃脫,又怕她出什麼意外。結果壞的預感總是會應驗,她再次出現,竟然變成了眼前這副樣子。

“座上……”伏城的嗓音扭曲,瞿然問,“你怎麼了?”

白焰輕描淡寫接口:“沒什麼,變成了行屍而已。相較祭司,現在的麒麟族更需要一件戰無不勝的武器。”③思③兔③網③文③檔③共③享③與③在③線③閱③讀③

伏城紅著兩眼望向他,“你是四不相?”

白焰有些不悅,“本座是四不相,但司中彆忘了尊卑,應當稱本座主上。”

可惜等來的並不是他的臣服,而是拔劍相向。他咆哮著:“你為什麼要把她弄成這樣!”

白焰輕蹙了下眉,“為什麼?因為她弑主,人人得而誅之。玄枵司中效忠的究竟是誰?是麒皇,還是這個叛徒?”

伏城完全亂了心神,白焰心高氣傲容不下冒犯他的人,掌心結起五雷,與他的長劍對峙。看來是該趁此機會立立威了,然而千鈞一發之際,一個身影跳出來抱住了伏城,回頭對他笑得諂%e5%aa%9a,“少主,您回來了?我是實沈司中公羽,您還記得我嗎?”

被他這麼一打岔,蓄勢待發的□□隻得暫時收起來,白焰點了點頭,“本座記得你。”

當初的十二星次,是城中最活躍的一幫勇士。白焰小時候很羨慕他們,曾經纏著玄師給他一個封號,他想成為第十三名司中。玄師對小孩子很有耐心,她贈了他一柄短刀,一麵大玄師殿專有的圖騰腰牌,如果沒有後來的城毀人亡,這個願望應該是可以實現的。

得了玄師的默許,他儼然以神殿弟子自居,出入玄師殿比他父親的主殿都多。來往頻繁,和每位司中都打過交道,十二星次是辦實事的人,對待孩子不像玄師那麼有耐心,隻有公羽比較活潑,能和他玩到一塊兒去。既然公羽出麵勸阻,他也不能不念舊情,勉強賞玄枵一個活命的機會。

公羽看了眼僵立的玄師,神情說不出的哀傷。這神魔巫妖混亂的年代,一個人最後會變成什麼樣,真說不準。麒皇命玄師去找混沌珠他知道,後來入了魔的玄師吞噬了麒皇,他也知道,雖然罪無可恕,但情有可原,這一切並非是她真正的意願。現在四不相回來了,他來報父仇,找所有人晦氣,首當其衝便是玄師。好好的美人,成了這樣,彆說伏城,就是他,也覺得難以接受。

可現在不是打架的時候,公羽分得清輕重,隻是死死抱住激憤的伏城,笑著對白焰道:“少主息怒,玄枵在神殿多年,乍然見玄師大人煉成了行屍,有些控製不住情緒。讓屬下帶他回去,給他點時間平息平息就會好的。屬下已吩咐人重新歸置主殿,少主可先入殿歇息,待入夜時族人齊聚,便舉辦少主的繼位大典吧。”說罷露出泫然欲泣的神情,哀聲道,“城主罹難之後,族人都惶惶不可終日。現在好了,少主歸位,大家就有了主心骨,以後一切行動聽少主號令,也不至於像萬年之前那樣,落個四散飄零的下場。”

白焰亦是悵惘,點了點頭,帶著玄師往主殿去了。

伏城因被公羽強行阻攔,幾近崩潰。待他們走遠了,公羽的鉗製才稍稍放鬆,他一把推開他,厲聲斥責:“你還是人嗎,眼睜睜看著座上變成這個樣子,還能同他談笑風生!”

公羽說能怎麼辦,“麒皇死在玄師口下,你是親眼所見。我隻問你一句,你覺得自己能不能戰勝喪失了本我的玄師?你和四不相拚命,最後不是你死,就是玄師被徹底毀滅,這兩個結果,你選哪一個?”他抓住他的肩,用力搖撼了兩下,“你給我冷靜下來,事態已經變得那麼糟糕了,你再發瘋,麒麟族就真的沒有希望了!我以前蟄伏在地底,常會懷念月火城的日子,我做夢都想回來。可如今你看,麒皇死了,玄師被控製了,少主也入了魔道,我們這個族群氣數已儘。早知如此,還不如萬年前就終結,也免得曆史重演。”

伏城失魂落魄站著,喃喃說:“是我的錯,要不是我執意找到玄師,喚醒麒皇,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