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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海燃燈抄 尤四姐 4212 字 5個月前

到他了,他眼睫一顫,似乎想要探究她這麼做的用意,可惜最後還是放棄了,反而把頭埋得更低。

薄薄的幾層雲羅,隔不斷那種尖銳到幾乎痛楚的感覺,他繃緊身體,扣住她腰的雙手無措地鬆開,抓住了榻上的墊褥。

她看看那雙手,“你很緊張?”

他啊了聲,“沒有,我不緊張。”

她的唇角隱約浮現一點笑,傾前身子,無骨地枕在他肩上。

所有感覺都凝聚到某個焦點,她的腰肢柔軟,像起伏的水,曼妙來去。他氣息混亂,她的呼吸也在他耳邊咻咻,彼此給對方鼓勵。原來兩個人之間的遊戲竟是這樣玄妙,尚未真正到達那一步,已經讓人目眩神迷。她在他身上撒野,像得了個有趣的玩具,簡直樂此不疲。他有些癲狂了,狠狠捉住她的腰,隔靴搔癢的試探,似乎根本解不了他的渴。他用力將她拉近,她輕忽一聲,被拽低了身子。

緊密貼上去,雖然依舊不能如願,但已經足夠了。她像朵野性的,猖狂盛開的花,長發淩亂覆於兩頰,臉是潮濕的,眼睛也是潮濕的。遭遇變故以來,她的麵色總顯得蒼白,但現在兩頰紅暈蒸騰,仿佛瀕死前的回光返照,一瞬迸發出前所未有的豔麗。

他沉溺,卻又感到驚懼,“長情……”

她細細研磨,綿長的鼻音敷衍式地嗯了聲,在他耳邊低語:“我想吃了你。”

那是糜豔又駭人的字眼,他艱難地吞咽,“你想怎麼吃了我?”

她慵懶一笑,將身子往前遞了遞,“骨架熬湯,肉便生吃了吧。”

她原本比他高半個身位,僅僅一個動做,便讓他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那聲笑尤在耳邊回蕩,明月皎皎已至眼前。他腦子裡嗡然如弦斷,看見衣襟半敞下隱約的峰巒,在他還未回神前,她牽起他的手,覆了上去。

看不見彼此的表情,長情貼在他頸窩,閉上了眼睛。她能感覺到他的手指,他五指修長,她並不豐腴,恰盈一握。起先他大概呆住了,僵著一動不敢動,後來倒得趣起來,小心翼翼揣捏出樣式,玲瓏的一點,卻永遠在他掌心。

這算是悲極痛極後,豐厚的補償麼?那隻手忽然頓住了,從交領下抽出來,溫柔落在她脊背上。和她貼麵相抱,哀聲說:“不能趁你病時……待我們大婚……”

她茫然重複:“大婚……”一麵說,一麵嗟歎,“我們如何能有那一日!”

有時沉溺於幻境,人便快樂許多。一旦回到現實,人生淒涼無望,便什麼勁都打不起來了。

她懨懨從他身上下來,依舊躺回她的枕上去,闔上眼睛說:“我累了,想休息一會兒。你若不放心,還是把我鎖起來吧,下一刻我會做出些什麼,連我自己都不知道。”

他默然站在她床前,不知道自己這刻這樣理智究竟是對還是錯。若從心來說,他恨不能拋開一切,與她成親,甚至帶她歸隱。可這理想永不可能實現,他們之間必要經受無儘的折磨,待得血熬乾了,枯骨上開出花來,才能修成正果。

他垂袖,握住她的手,“今夜我在這裡陪你,以後每夜都是,我都會陪著你。”

她仰在枕上對他笑,“我一旦發作,你便割肉喂我麼?你這一身骨肉,經得起多少次消耗?”說著緩緩搖頭,“彆再這樣了,再多的犧牲都是治標不治本。今日的我還是我,明日就不一定了。哪天長情忽然走失了……你不要找我,放我自生自滅吧。”

雖然他也許做不到,但她還是應當囑咐一聲。從她個人的情感上來說,她希望他保重自己,不要因她的緣故,這樣傷害自己。

他不曾反駁,替她掖了掖被角,“天界夜裡有點涼,蓋好被子,彆凍著了。”

她的性子依舊倔強,不服道:“我是麒麟,麒麟怎麼會怕冷……”

沒想到,這是最後一次和清醒的長情對話。

天帝的靈力和血肉,可以暫時壓製住她身體上的疼痛,但從另一個方麵來說,這種強大的供給為魔性提供了足夠的養分,讓混沌珠的力量更加放肆瘋長。

她不能讓他留下,到底把他趕了出去。長夜過得很快,似乎一眨眼的工夫天就亮了。她看見日光穿透門上雲紋雕花,光的韻腳高低錯落打在蓮花磚上。細細感覺一下,似乎一切都還好,這次發作的時間相隔算比較久的了,越是惴惴等著災難降臨,越是會將時間放大,到最後生出一種錯覺來,也許機緣巧合下混沌珠的魔力被清除了,她已經不藥而愈了。

正慶幸,忽然一絲焦雷透體般的刺痛穿越她的大腦,她瞬間灰心,知道該來的還是來了。竭儘全力的對抗根本沒有用,在她試圖將截珠逼出身體時,她甚至聽見挖苦的黠笑——你後悔了麼?

為了全族上下,她不該後悔的,但果真不後悔麼?不是的,她還有留戀,害怕此一去會忘記很多東西,包括無量量劫前不諳世事的純真、繼任祭司時的無上榮耀、穿州過府時的睥睨天下……以及萬丈淵底澄澈的他。

可惜一切止於此了,混沌珠三日三夜的磨合,終於和她合二為一。撕裂般的痛不再,她像個新生兒,所有都是嶄新的。她能聽見風流動的聲音,整個天宮每一處說話的內容。她的身體蘊含更強大的力量,隻可恨天帝困住了她的真身,讓她對這區區的困龍索無可奈何。隻要有人能替她解開禁錮,讓她回到月火城,到時加上始麒麟的內力,衝破真身的束縛應該也不是難題。

玉衡殿那頭,炎帝不負所托回來複命,詳細稟明了戰事的經過,“庚辰本就負了很重的傷,看來和玄師一戰中沒有占到任何便宜,還險些被她殺了。天界派遣他去鎮壓大壑裡的上古巫妖,他疑心重得很,半道上就反了。”

天帝坐在那裡,垂眼看殿上人頭,那張臉彌漫了死氣,幾乎不敢相認了。血腥味濃重,他有些厭惡地抬袖輕掖鼻尖,半晌才將視線移到九皇真君身上,涼聲道:“真君不徇私情,秉公辦事,吾心甚慰。這天道原就如此,無量量劫中諸方大戰,我神族損兵折將千萬,才最終換得乾坤太平。如今這些上古巨獸蠢蠢欲動,本君執掌天綱,如何能坐視不管?彆說真君,就是本君,壯士斷腕亦不能容情。還望真君體諒本君難處,切莫怪罪本君才好。”

九皇真君剛剛割下摯友的頭顱,一路咽了多少的眼淚,才把庚辰首級送進玉衡殿來。說不怨恨天帝,那是假的,天帝溫和的表象下,一直藏著極端的大殘忍,當初的白帝已經是玩弄權術的高手,這位繼任天帝可說青出於藍。但那又能怎樣?誰也不敢對他的做法有非議。所以九皇真君除了白著臉諾諾道不敢,還得挖空心思說上兩句,以表示自己對陛下沒有任何不滿,陛下的一切決定都是英明神武,無可挑剔的。

“臣原先並不知庚辰有不軌之心,就連下界傳來龍族叛亂的消息,臣也覺得是不是弄錯了,或者是一場誤會……後來陛下派臣領兵,於荒原之上對戰庚辰,臣才知道一切非虛。臣任職九司五千年有餘,還是沒有學會帶眼識人,實在愧對陛下。如今陛下給臣將功折罪的機會,臣叩謝不及,如何還能怨怪陛下呢。”

天帝聽他一字一句將自己撇清,也懶得計較他話裡有幾分真假。最後不過淡然一笑道:“不知者不罪,本君也知真君為難,但緊要關頭大義滅親,可見真君還是心懷天庭的。此番平定龍族,真君辛苦了,回去好好歇息兩日吧。”

九皇真君躬身道是,捧著庚辰頭顱欲退出玉衡殿,天帝卻又出言道了聲慢,笑道:“這醃臢之物不該留在世上,庚辰畢竟曾是上神,隻怕靈識殘存,再生禍端。”話說完,便抬手一拂,那頭顱頓時化作無數粉塵,從殿宇正門飄散出去,消失在無垠天宇。

九皇真君雙手還保持原來的姿勢,待塵煙散儘,才顫巍巍向上拱手,慢慢退出了玉衡殿。

炎帝長歎了一口氣,“有時候啊,你這人真的很招人恨。”^o^本^o^作^o^品^o^由^o^思^o^兔^o^網^o^提^o^供^o^線^o^上^o^閱^o^讀^o^

天帝說知道,“我就是要將庚辰趕儘殺絕,才能解我心頭之恨。”

這種恨應當是空前浩大了吧,如果沒有庚辰插手,混沌珠現在應該被始麒麟吞下了,玄師還好好的。然後天界隻要安心等天同將另兩族收伏,到時候便可名正言順解決始麒麟,接管三族殘部。如今可好,計劃趕不上變化,庚辰動了天帝陛下的心肝肉,結果可想而知,死都沒個全屍。看看九皇真君的臉,都快臭得像糞坑了。

炎帝搖了搖頭,彆人不讓他好過,他哪能讓彆人好過呢,天帝陛下就是這麼錙銖必較。

“龍族的事暫且算是解決了,庚辰戰至最後欲圖開啟大壑結界,把壑底巫妖都放出來,還好我眼疾手快剁了他的手,讓他捏不成訣。他的屍身被我扔下大壑了,祖龍舊部也被鬥部一力鎮壓,不管死活全趕下大壑和他團聚去了。照你的吩咐,收攏地維合並了天塹……下一步應當處置麒麟族了吧?”

天帝抬了抬手,並未回答他的問題,隻道:“青鳥一族已經被天同全殲,元鳳也落進他手裡了。長情吞下混沌珠的消息讓他慌了手腳,如今因查不出她的下落,正打算通過拿捏元鳳號令鳳族。”

炎帝蹙了蹙眉,“你是如何打算的?”邊說邊往鬱蕭殿方向望了眼,“她如今怎麼樣了?”

天帝提起她,神情便木木的,他隻得看向大禁。一旁侍立的大禁緩緩搖頭,“臣入琅嬛三日,查遍了典籍史料,也沒有找到截珠的破解之法。本來這事就玄得很,羅睺直到身死,混沌珠才從他神識內剝離,後來萬年哪裡有人吞過截珠!結果上古三獸竟爭相搶奪,喪心病狂到這地步……”忽然發現這話好像沒把握好度,嚇得趕緊瞧了君上一眼。還好他忙於傷情並未察覺,大禁鬆了口氣,愁眉苦臉對炎帝攤手,“臣實在沒辦法了,這個問題送到天外天去,恐怕也是無解。”

這可不是什麼好預兆,炎帝怕天帝又動截珠盤的心思,忙問:“你找琅嬛君了嗎?他看了一萬年的書,沒準他有辦法。”

大禁又偷眼瞧上座,搖頭道:“琅嬛君帶著紫府夫人雲遊去了,一時半會兒回不來。臣去問了大司命,大司命也束手無策,不過脫口說了一句話,說生州龍脈能養神魂,實在不行就再放進去養個萬兒八千年……”

天帝猛然抬起眼來,“大司命是這麼說的?”

大禁頷首,一時殿內靜得連針掉落的聲音都聽得見。

蘭因戰死後,僅剩的一縷殘念被放入龍脈溫養,足足養了一萬年才緩過勁來。雖然龍源上神是麒麟祭司一事,幾乎人儘皆知了,但其中內情除了當事人,隻有那個養魂的人才知道。這麼說來,當初收留蘭因殘念的人是安瀾,給她取了新名字的人也是安瀾。

天帝苦笑起來,“本君是該感激他呢,還是該恨他?”

炎帝也很苦惱,真是愛恨兩難的事啊。該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