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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海燃燈抄 尤四姐 4222 字 5個月前

?天同有他的考慮,其實拉攏庚辰並非他最終的訴求,盟友靠不住,萬年前就領教過了。與其腹背受敵,不如借天界之力,將龍族徹底解決。

天帝對玄師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態度,或許可以成為他手中的利器。如果少蒼對玄師當真有情,那麼庚辰的下場想必會很慘;倘或沒有,與龍族聯手,也是有百利無一害。

然而伏城並不讚同這種做法,他揖手諫言:“玄師是月火城祭司,還請城主三思。”

麒皇不為所動,一字一句道:“司中難道不知,先有麒麟族,後才有麒麟祭司?莫說是她,就是本座,隻要能換回麒麟族生機,萬死亦不懼。”

伏城再要反駁,被長情喝止了,她高高拱起手,“屬下謹遵主上法旨。”

麒皇閉上眼,轉過頭去,沒有再說話。輕擺了擺手指,示意他們退下。

從主殿出來,那種令人窒息的氣氛才逐漸消散。伏城陪在她身邊,低聲道:“城主變了好多……”

受儘屈辱的一萬年,足可以改變一個人的心智。長情說:“我倒是理解他的做法。”

伏城臉上陰霾遍布,作為男人,他很難讚同獻出女人謀求出路的計策。不論這計策如何高明,如何意味深長,在他看來都是糟糕透頂的選擇。如果換作一般的女人,也許還說得通些,但這是指引麒麟族命運的祭司!將祭司下嫁龍族,他不懂如此因小失大的主意,麒皇是如何想出來的。

他擰眉道:“弟子記得,當初的城主也曾屬意於座上。”

長情聽了不過寥寥一笑,“時隔那麼久,本座早就不記得了。再說就算真有其事,他喜歡的也是蘭因,而我隻是蘭因的影子。”

年輕時的一時興起,並沒有拿出來說道的價值。當時的大祭司是所有族人心裡的白月光,當然也包括麒皇天同。祭司是不能成婚的,她作為麒皇的膀臂,有儘心輔佐的職責。麒皇敬重她,最終也是止乎禮,另娶了他人。

感情太朦朧了,朦朧到可以忽略不計,但長情從伏城的不悅中,感覺到了一絲安慰。

“司中……”她背著手,倒退前行,向他微笑,“本座看得出,你很關心本座。”

日光下的玄師整個人都熠熠生輝,她穿奢華的祭司服,銀白衣袍上綴滿繁複雲紋。領褖三尺寬的朱紅鑲滾,襯得那臉天真又嫵%e5%aa%9a。

伏城心頭忽地一動,很快低下了頭,“弟子自然關心座上,自從十二星次各自隕落,幸存的每一個人,對弟子來說都彌足珍貴。”

長情唔了聲,“你我可是同穿過一件衣裳的,說得如此泛泛,本座很不高興。”

嘴裡說不高興,臉上卻笑著。轉過身去,扣著金環的長發劃了個輕俏的弧度,細微的觸?感紛揚劃過他頸畔,像個觸不可及的夢。他怔了下,她便走遠了。他忙追上去,低聲道:“座上當真要答應麒皇的要求麼?”

她沒有答,隻道:“昔日麒麟族執掌大地,我肩上責任重大,半點也不能鬆懈。如今再也沒有疆土需要我管轄了,族人凋零,十不存一,我能做的就是儘我全力,保護活著的人。我料麒皇與我的心是一樣的,大是大非麵前,總要有所取舍。既然我還是祭司,那我便應當對得起這個尊號,隻要能給麒麟族開辟出一條生路來,這點委屈算不了什麼。”

伏城有些急切,“您也知道委屈,那就再想想辦法,不要走到那一步。”

雖說嫁人是女人一輩子的大事,但玄師對這個並不十分看重,她甚至還有閒心安慰他,“這不過是最壞的打算,不到走投無路,麒皇也放不下這個麵子。況且庚辰未必看得上我,若聯姻不成,才該頭疼。”

伏城覺得她的擔憂根本不成立,“您如何以為庚辰會看不上您?您是麒麟玄師,身份尊貴。還有一點,座上莫忘了龍性本%e6%b7%ab,就算他是龍神,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這話果然引發了她的深思,她抄著手喃喃:“對啊……你在庚辰身邊呆了萬年,應該很了解他的脾氣秉性。”一麵說,一麵又歪著腦袋嘀咕,“其實庚辰長得不賴,我與他接觸過兩次,除了第一次使詐,後來倒也坦誠。”

伏城不說話了,一臉淡漠的樣子,冷冷調開了視線。

長情皺著眉微笑,心裡生出一些淒涼來,原本她悄悄想過,將來麒麟族若是能夠振興,她就守著神殿,伏城守著她,即便兩人之間什麼都不發生,這樣也很好。可是形勢逼人啊,萬一龍鳳兩族再次聯手,那麒麟族便要重蹈覆轍,同樣的失敗,絕不能來第二次了。麒麟族可以沒有她,不能沒有生存下去的機會。

忽然轟地一聲,九天上傳下萬鈞雷霆,連這浮空的城都狠狠震蕩了下。天頂出現了奇異的景象,東邊日頭正暘,西北方滾滾的雲頭彌漫上來。白如棉絮的雲層,夾裹著電閃雷鳴,這是種違反常理的天象,長情徐徐長出一口氣,“天界開始圍剿九黎了。”

如此看來,天帝是打算逐個擊破。龍族出征必不是這樣的朗日晴空,庚辰稱傷不戰的小小伎倆竟能拖延到現在,也不知少蒼在打什麼算盤。

月火城人人自危,回城的族人都跑出來觀天象。萬年前滅族的恐慌還沒有完全消散,那些新長成的戰士們抽出了兵刃,一副準備迎戰的架勢。

公羽匆匆趕來,“座上,神族可會此時發動奇襲?”

長情望向主殿方向,高台上的麒皇負手而立,那身影一如萬年前的孤絕,大約也時刻保持一顆決一生死的心吧。

她收回了視線,說不會,“本座昨夜推演,並未見月火城近日有戰事。況且九黎作惡,我在趕往陰墟時就見一路上毒物出沒,天界討伐他們是名正言順。而麒麟族本就是祥瑞,他們縱有剿滅之心,暫且也不好出手。”

公羽長出一口氣,“這就好,畢竟族人元氣尚未恢複,要是此時再來一場大戰,恐怕傷筋動骨難以招架。”

長情頷首,轉頭對伏城道:“你出城去吧,這兩日領人守著界碑,接引回溯的族人之餘,也好留意各方,以防有人窺探混入。”

伏城拱手道是,領命承辦去了。長情看著他的背影,想起月火城慘遭攻陷的前一夜,他黯然離去的樣子。

一眨眼,已經過了那麼久。

轉身緩步走回神殿,殿宇深處巨大的麒麟圖騰煌煌鑲嵌在牆上。月火城從廢墟變回原貌,及麒麟族複蘇維續,都需要耗費無儘的神力。她穿過長廊走向地下,白玉欄杆圈起的天坑裡,盤旋著烏色的洪荒地脈,他們賴以生存的根源就在這裡。多年的荒蕪,已經讓它變得斑駁嶙峋,但這兩日她耗儘心力的培護,漸漸讓這地脈有了一線回春的跡象。

所以她一向是乾這行的啊,就算流浪在中土,也沒有生疏了手腳。但一個人的力量有限,收功之後隻覺人被掏空了,心亂如麻,飛花迷眼,站不住身子,一下跌坐在玉石欄杆前。

朦朧中見有人走來,一襲華服,光芒耀眼。她抬袖遮擋,透過袖褖,見妝蟒層疊的袍裾到了她麵前。他慢慢蹲踞下來,伸出手撫摩她的臉頰,“離開我,你當真過得好嗎?”

第33章

長情怔怔看過去,那張臉她認得,但他出現在這裡,讓她感覺到了無比的恐慌。

掙紮著要起身,雙腿無力,連站都站不起來。戰天鬥地的玄師竟會控製不了自己的身體,若不是因神力消耗過大,便是萬年之間,他的修為增長到了她望塵莫及的地步。

他的眼睛裡有濃得化不開的哀愁,靜靜地注視她,手指劃過她的眉梢,落在她唇角。∞思∞兔∞網∞

“這兩日,你可曾想過我?”

長情沒有回答他,咬牙道:“你對我使了什麼咒術?快放開我!”

他微微歎息:“你不想我,我不怪你,可我日日守著偌大的天宮,卻時刻在想你。你看,這件事對我來說多不公平,可惜我連個說理的地方都沒有。”他站起身,垂袖搖頭,“沒人能幫我,我貴為天帝,連我都解決不了的事,還能指望誰……”

他臉上的神情始終滿含悲傷,換作彆人,麵對天帝如此的深情款款,應當會受寵若驚吧。可是長情卻不能,她隻是感到毛骨悚然。如果對淵底純潔稚氣的雲月還有一絲好感的話,當他變作天帝,當她回憶起生死一瞬間的絕望,她便再也無法正視這個人了。

譬如再惡的鬼,見到那個殺死他的人也會害怕,世上一物降一物,她麵對他時,仍舊忍不住顫唞。她寧願彼此揮劍相向,也不願意忍受他如此陰陽怪氣的糾纏。

體內真氣回旋,試圖衝破無形的禁錮,但收效甚微。她又急又躁,不知城內現在變成了什麼光景,是不是又如萬年前一樣生靈塗炭。

勉強撐起身,如萬斤重量壓在了雙腿上,必須扶住欄杆才能站立。她粗喘兩口氣,掙出了一身汗,裡衣貼著身子,像擺脫不掉的噩夢。

“你究竟想怎麼樣?”她死死盯住他,“我與你有血海深仇,你不依不饒,到底是什麼道理?”

他筆直站著,神情孤傲。似乎很不喜歡她這種明知故問的態度,蹙眉道:“什麼道理你心知肚明,本君喜歡你。”說得十分理直氣壯,讓長情詞窮。

長情不願和他多費口舌,強撐著想走出神殿。但在邁上第一級台階時,他便揚手隔斷了她的去路。

結界堅固,她破不了,回頭怒不可遏地質問他,“你喜歡我,所以指揮天兵天將來殺我族人?你想讓我看著月火城屍橫遍野,讓我愧疚一輩子?”

她一副與他不共戴天的樣子,他隻是平靜地看著她,像大人忍受孩子的無理取鬨。半晌之後才道:“我是獨身一人來的,外麵的麒麟族都好好的,未受任何威脅。”

她橫著眼看他,“當真?”

他說當真,“本君此來不過是想看看你,你離開我多日了,我有些不放心。”

長情垂著兩肩,萬分厭棄地彆開了臉,“我好得很,不勞陛下掛心。你我二人道不同,就不必做出親厚的樣子來了。現在陛下看也看了,話也說了,請回吧。”

可惜三言兩語並不能打發他,她語氣很不好,他知道她心中有氣,也不同她計較,夢囈般自言自語著:“你為什麼要逃走呢,我那麼相信你,相信你會跟我上九重天,相信你會跟我完婚。結果你金蟬脫殼,跑到這荒城來重建故都,與天庭為敵。”

她哼笑出聲,笑容裡有無儘的嘲諷,“若我還是龍源上神,也許會屈服於你的%e6%b7%ab威,讓你隨心所欲。可我如今找回了前世,你我哪裡還有半點可能?我勸天帝陛下不要再自作多情了,淵底我不曾喜歡你,現在更不會愛上你。陛下可是好日子過得太久,忘了神族與麒麟族之間的仇怨?當日是你親手結果我的,難道你竟指望一個死在你手裡的人,會喜歡上你?”

他果然沉默下來,許久沒有說話,久到長情覺得這次應該能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