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功課,結束了這堂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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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功課是臨帖和打座,全是打磨心性。
雲繁拿著筆坐在案前,她沒想自己堂堂一個魔修,竟淪落到臨帖練字的地步。不過按鐘師姐剛才介紹的,浮滄山不愧為三仙門之首,也不知當年的她若是從一開始就進浮滄山修行,現在的她又會是怎樣一個人。
大抵與蕭留年並肩而立,會是人人羨慕的對象吧。
“小師妹,你的字好醜。”頭頂上忽然傳來霍危小人般的聲音。
他不知幾時站在她案邊探頭張望。
雲繁的字是不好,她一個散修加魔修,早年修行艱難,能認全字就不錯了,哪還有閒情逸誌坐下來練字?被霍危嫌棄,她也沒生氣,隻把筆一扔,道:“那你來寫。”
“我寫就我寫。”霍危提起筆就寫。
“按我說的寫!”雲繁敲敲桌麵,有送上門的苦力,不用白不用,“元初境,徐梅師姐,一隻靈語鴨……”
霍危頓了頓:“這不是鐘師姐布置的功課,是剛才她們送來的禮物,你記這做甚?”
“不用你管。”雲繁繼續報名字與禮物。
蕭留年不是讓她挑人,那她就好好挑。
“哇,這麼多人,你全記得住?”霍危邊寫邊道。他年紀雖然也才近七歲,但字已經寫得有板有眼了,可見在家之時已有啟蒙。
“過目不忘。”雲繁隨口道。
“真厲害。”霍危對她的崇拜又添一條,“寫完了咱們去找越安姐姐玩吧?她說今天會帶好吃的來……”
內門外門的弟子,不在一起上課。
“不去。”雲繁對越安沒什麼好感,她看了眼霍危,忽道,“你想和我玩?”
霍危眼睛大亮,點頭不止。
“跟我玩,就不許再跟越安玩。”雲繁道。
“為……為什麼?”霍危大惑不解,為難極了。
“沒有為什麼。”雲繁懶得解釋,願意提點這孩子,已經是她心情好的開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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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頭當空,午時已近。
在紫宸殿內議事的修士才三三兩兩出來,各行其事。淩佑安如今是浮滄代掌門,一宗之事務皆在紫宸殿中回稟,忙得很。
蕭留年看著殿外陽光掐算時辰,離心似箭,奈何被淩佑安叫住,單獨留在紫宸殿內。
待得眾人散去,蕭留年方道:“淩師叔留我在此,不知有何要事?”
淩佑安拈拈眉心,冷竣的麵容在他麵前露出三分疲態。
“留年,荒海封印有變,噩霧泄漏。”
蕭留年一震。
荒海乃是他師尊昔年帶十四位師叔遠征之地,為的就是阻止噩霧泄入九寰,殞了七位師叔與無數修士才將那地方封印,換來九寰這千年平安。
“此事非同小可,師叔,消息可準確?”
“荒海異動已達一年之久,三宗皆派人前往探查,近日已經證實,千真萬確,荒海的情況惡化,越來越嚴重。昨夜我與三宗宗主並幾位上修在上音閣中商議過了,初定三宗會聯派修士前往荒海。此事本該由你師尊主持,但我聯係不上他。”淩佑安道。
蕭留年神情沉凝,略作思忖後問道:“那師叔有何安排?若有用得上留年之處,但說無妨。刀山火海,我也願闖。”
淩佑安歎了一聲,緩答:“倒也未到當初那般惡劣境地,在事態更嚴重前將封印修補妥當,應該能再保百年平安。我稍後會與你其他六位師叔商議,調集人力物力前往荒海。留年,你師尊不在,你身為二代弟子之首,又手持你師尊的浮滄青卷,這次你得帶眾同門前往荒海。”
“師叔放心,此事弟子責無旁貸。”蕭留年抱拳正色道。
“我當然知道你不會推托,留你下來為的另一事。”淩佑安擺擺手,續道,“一念說,你師妹的身上被人下了封靈咒,所以試靈珠才試不出她的靈根,有人不希望那個孩子的六柱靈根被發現。而且這道封靈咒極其強悍,一念亦無法驅除,恐怕下咒之人的境界,與你師尊相當。”
封靈咒隻是掩藏修士天賦靈根的術法,本身不具傷害力,強大的封靈咒不僅可以瞞過修士耳目,也可以避開試靈珠的探查,不過浮滄山的九重蓮台乃是上古之物,封靈咒抵擋不了,所以才出現五靈試上那一幕。
此話一出,蕭留年驟震。
普天之下,與穆重晝境界相當的修士,能有幾個?
“此外一念還說,他的眾生眼看不到那孩子的過去未來,她是九寰異數。她的來曆,需得好好查查,隻不過當務之急還應以荒海為主。你若前往荒海,短期難歸,你師妹之事必需早做打算。”
沉默了許久,蕭留年才問道:“師叔,我幾時動身?”
“待宗門準備妥當,少則三個月,最久半年。”
蕭留年攥了攥拳,隻道:“弟子明白了。師叔,若無他事,弟子先行告辭。毓雛閣那邊放課,我該去接師妹了。”
“去吧。”淩佑安點頭。
蕭留年匆匆掠出紫宸殿,日頭正盛,照得人眼花。
此番遠赴荒海,不幾時可歸,他答應過她,會留在浮滄好好陪她,怕是要食言了。
第25章 告狀
霍危很糾結, 小小年紀的他,似乎遇到一個很多男人都會遇到的二選一難題。越安照顧他很久,像姐姐一樣, 雲繁救過她, 又是他喜歡的姑娘, 如果隻能挑一個玩耍, 他挑不出來。
在霍危苦瓜般的愁容下,雲繁被蕭留年接回浮海,將這難題扔給霍危自己思考。
“師兄,你今天遲到了。”雲繁攥著蕭留年的手,和他踱步於雲海之間。
“抱歉, 淩師叔找我, 有事耽擱了。”蕭留年邊走邊道。
又走幾步, 他忽然察覺不對,轉身望向不知幾時停下腳步的雲繁道:“怎麼不走了?”
“師兄有心事?”雲繁問道,連她鬆手都沒反應過來,可見這心事不小。
蕭留年一顆心還係在先前淩佑安與自己說的事上, 確實有些心不在焉,不想雲繁竟能看透,便又走回她身邊,重新牽起她的手, 道:“沒什麼,你今日在毓雛閣可好?”
“挺好的,認識好多師姐。”
“師姐?”蕭留年不解。毓雛閣都是她的同期,哪來好多師姐?
“是呀, 師姐們送了我許多東西。”雲繁說話間捧出本小冊子, 送到他麵前, “我都記在小冊子裡麵,阿娘說,禮尚往來,得有來有往才行。”
語畢她又得意晃晃手腕:“鐘師姐送我的鐲子,禮物都收到裡麵了。”
“仙芥鐲?好東西。”蕭留年道,“上等的儲物鐲,空間大得很。”
“師兄,你怎麼了?”雲繁卻又盯著他問道。
蕭留年正翻著小冊子,臉色微沉,隻道:“全記在上麵了?”
“嗯。”雲繁點頭,“師姐們還問了好多關於師兄的事。”
蕭留年眉心一擰。昨天才透漏的口風,今天就有人找上雲繁,顯然都是醉翁之意。他原想找兩個女弟子來照顧她,但看眼下情況,這個人選馬虎不得。淩佑安先前一席話,不由叫他想起在宋府時他所布禁陣被人觸碰的情況來,那時他隻當是自己在外惹下的仇敵暗中窺探,現在來看,那個藏在暗中窺探的人倒很可能是給雲繁施封靈咒的修士。
可雲繁隻是個五歲稚童,對方為何要對她施封靈咒?施咒後為何又對她放任不管?這種種舉動針對的是她,還是浮滄山?
“師兄?”雲繁有點生氣,他又走神了。
“你說什麼?”蕭留年回神,種種疑惑鋪天蓋地湧來,他壓根沒有在意雲繁那句話的言外之意。
雲繁甩開他的手,獨自朝前走去,隻拋下句:“你都沒在聽我說話!”
她最討厭彆人與自己說話時三心二意!
蕭留年意識到小丫頭生了氣,兩步跟上,先認錯:“好好好,是師兄不對,小雲繁不氣了,師兄確實有些要緊事。”⊿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沒辦法,自己非得帶回仙門的師妹,年紀又小,不論如何都要寵著。
“是什麼事?”雲繁沉著小臉,看起來像個大人。
蕭留年便屈膝蹲下,雙手扶住她的肩頭,正色道:“雲繁,我問你,你以前在家中之時可曾遇到過像我們一樣會飛來飛去的人,發生過什麼奇怪的事情?或者說在你的村鎮中,可遇到過?”
雲繁不知他為何問出這個問題,但想來應該與他今日的心不在焉有關。能夠讓他走神的事,必定不是小事,莫非這事,還與她有關?
“沒有……”她搖頭道。
身世是她瞎編的,她已經修行了兩百餘年,哪還記得當年村子裡發生過什麼?
不過按他的問題細思下去,當年的她遇到過最離奇的事,不就是她中箭後沒死,身上還多出了燭蛇印。
那一箭她印象深刻,不偏不倚插在她心房之上。
她到現在也不知道自己為會活著。
難道……是蛟蛟被他們發現了?
這念頭讓她一驚。
“再好好想想。”蕭留年又道。
“記不得了……”雲繁裝模作樣蹙眉半天,還是搖頭。
也罷,一個五歲孩子,是他為難她了。
“那你可記得你住的村鎮叫什麼名字?”他轉而問道。
雲繁心中警鈴大作——莫非浮滄山的人開始懷疑她了?
這可不太妙。
“叫常平村。”雲繁隨口掐了個名字。
蕭留年眉心微擰。雁霞關的戰事已經一年有餘,那附近數十村鎮都被戰火肆虐,鵲縣也不例外,百姓流離失所,大部分村落都已變成廢墟,探查起來恐有難度。
“我知道了。”蕭留年不再為難她,隻把她那小冊子收入懷中,拍拍她的肩頭,道,“給你物色照顧人選這事,不必急於一時,先緩緩吧。”
“啊?”這回輪到雲繁詫異。她都想好對策了,可還未發全力,師兄就改變主意了?
蕭留年隻笑笑,起身,反問她:“先由師兄照顧你,不好嗎?
再過數月他就要遠赴荒海,人既然不在,溯天樓也是空著,不如留給她修行,比另修洞府要強出許多。再者論他帶她回浮滄時就曾許諾過會陪著她,如今卻無法實現,剩下這點時間他再忙也不願假手他人。
本來他隻想找兩個人照顧她的起居,現在是要找人托付雲繁了,這人選更馬虎不得。
思前想後,他改了主意。
雲繁不知他為何改變主意,這個決定本來正隧她的心意,可眼下看來,卻透著十分古怪。
蕭留年複又牽起她的手,正要說話,腰間傳音玉忽然大熾。
“留年師侄,本座聽說你連儲物袋都沒給你師妹準備?你會帶孩子嗎?不會帶的話,就送到我們太華山來,本座可以替你代為照看。”出海月慵懶的聲音響起。
看來,鐘敏心師姐已經回到太華山,並且狠狠告了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