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頁(1 / 1)

環在自己腰上的手臂,就這一個動作的功夫,蘇犀玉又嗚咽起來。

陳譯禾沒理會,俯身,一手繞在她後腰,一手穿過她腿彎,手臂一用力,就將人整個抱到了自己腿上。

“抱抱抱!”他將人抱緊了,口中無奈道,“這樣抱好不好?抱的可還舒服?”

蘇犀玉側臉貼在他心口,雙手緊拽著他的衣裳,總算是沒再哭下去了。

下馬車時蘇犀玉已經完全睡熟了,也不說夢話了,渾身軟綿綿的,跟陷入昏迷一樣。

床上已經重新鋪了蠶絲被褥,看著柔軟又舒服,陳譯禾將她放到了床上,可才一鬆手,她又嗚嗚哭了起來。

陳譯禾一個頭兩個大,叮囑丫鬟看著她,轉頭找錢滿袖去了。

錢滿袖還沒睡,正聽杏兒彙報今天的事情,聽得兩眼炯炯有神,十分亢奮。

“你說你這是在乾什麼,好好的丫鬟不讓跟著伺候,非要把人全都帶走,讓你兒子親自伺候兒媳婦你高興啊?”

錢滿袖白了陳金堂一眼,沒理會他,問杏兒:“真的是抱回來的?”

“嗯,下馬車的時候少爺還被少夫人的發釵紮了一下。”

陳譯禾進來的時候正好聽到杏兒的這句話,嘴角一抽,掀簾子時特意弄出了動靜。

陳金堂率先看到他,立馬道:“讓你閒的沒事瞎糊弄,兒子找過來了,看你怎麼說。”

錢滿袖臉上的笑僵住了,擠眉弄眼讓杏兒下去了。

“今天的事……”

“我也沒做什麼啊!”見兒子麵色不太好,錢滿袖搶先為自己辯解,“我就是帶丫鬟先回來了,不是給你留了杏兒和護衛小廝嗎?”

“我是說……”

“我就是看你倆挨著說話畫麵好看,想讓你倆單獨待一會兒,這也有錯嗎?我又沒有做什麼,也沒催生孩子了!再說了……”錢滿袖一心虛聲音就高了起來,仿佛誰聲音高誰就有理一樣。

“……我就是想讓你們多親近親近都不行嗎?”錢滿袖說了一串,餘光偷看兒子的臉色,沒見緩和,就開始撒潑,“我命怎麼這麼苦啊……”

什麼話都讓她說了,陳譯禾放棄了,默不作聲地看著她表演。

“彆假哭了。”陳金堂和錢滿袖多少年的夫妻的,擺著手拆穿了她,“你咋就非得插手兒子的事,你是不是閒的?”

錢滿袖假哭中抽空剜了他一眼,又裝了一會兒,見沒人把她當真,才訕訕地停了下來。

“我能說話了吧?”陳譯禾問道。

錢滿袖期期艾艾道:“說唄……又沒人不讓你說。”

“我是說今天的事就算了,以後彆這麼做了。”

“你要說這個?”錢滿袖愣了一下,她還以為陳譯禾這麼晚了還跑來找自己,是因為生氣自己又插手他倆的事了。

“也不全是。”陳譯禾道,“月牙兒好像有點醉了,哭著喊著要找她娘,我是哄不好了,要不娘你去陪她一晚上?”

錢滿袖一聽立馬起了身,道:“你怎麼不早說?娘最會哄孩子了,小時候你姐姐和你都是我哄的!”

她喊著丫鬟去煮醒酒湯,又埋怨道:“你怎麼不知道看著點,她都沒喝過酒,這一下喝醉了,明天可有的難受了。”

陳譯禾能怎麼說,他也是沒想到啊。

“行了,我過去了,你就隨便找個空房間自己睡吧。”錢滿袖領著丫鬟往蘇犀玉那邊去了。

*

蘇犀玉做了個夢,夢裡蘇夫人和藹可親,抱著她喂她喝水,還哼著小調哄她睡覺。

她知道是做夢,因為從她有記憶起,蘇夫人就不喜歡與她親近,更不會喂她吃東西、抱著她哄她,隻會說她太吵了,讓丫鬟嬤嬤抱遠點。

蘇犀玉小時候一直以為蘇夫人就是不喜歡抱孩子,畢竟她哥哥也很少被抱。

直到後來有一次跟著蘇夫人外出,看到蘇夫人摟著一個跟她差不多大的農家女孩兒又親又抱,一口一個小心肝兒,她才知道蘇夫人是會抱孩子的,隻是不喜歡抱她。

她那時候也才四五歲,覺得可能是自己太吵了,娘親才不願意抱自己。

所以後來特意安靜了許多,哪裡摔疼了不哭,有不舒服也不哭,就悄悄靠近蘇夫人,想讓她發現了,抱著自己哄一哄。

可蘇夫人還是不抱她,見她湊近了就皺眉,讓丫鬟婆子將她帶走。

後來有一年中秋,前幾天蘇銘祠剛立了個功,得了不少賞賜,一家人賞月,府中氣氛正好。

蘇夫人也很高興,順手就去抱了蘇止瑜,然後被蘇銘祠訓斥了一番,說男孩子整日抱來抱去不成樣子,養的沒一點兒男子氣概了,讓她想抱去抱女兒。

蘇犀玉就在一旁,人小小的,還沒有桌子高,聞言立馬從凳子上爬了下來,站在蘇夫人身旁眼巴巴地看著她。

蘇夫人尷尬地笑了笑,將她抱了起來。

那時候蘇夫人隻是將她抱到了腿上坐著,並沒多親近,但即便是這樣小蘇犀玉也是很開心的。

隻是沒一會兒,她後腰上忽地被人狠狠掐了一下,她那時候太小了,打了個激靈掙紮了起來,胳膊無意間將跟前的瓜果瓷盤打翻,碎瓷片崩裂了一地。

蘇夫人驚叫一聲,立刻將她推開了,幸好蘇止瑜就在一旁,連忙抱著她才沒讓她踩著碎瓷片。

四歲大的蘇犀玉被哥哥抱著,呆愣愣地盯著蘇夫人,眼淚無聲無息地流了下來。

那一天最終在亂糟糟中不歡而散,從那之後蘇夫人就再也沒有抱過她了。

她還是想要蘇夫人抱的,但是再也不會主動湊過去了,有時見蘇夫人逗弄彆人家的孩子,也隻是乖乖地站在一旁。

旁人都說蘇家小姐年紀雖小,已經是十分端莊的了。

直到後來身世曝光她才知道,蘇夫人不抱自己、不喜歡自己才是正常的,誰讓自己占了她親女兒的身份,享著她親女兒該享的一切呢?

蘇犀玉胡思亂想著,感覺自己身側躺了個人,這人身上軟軟的,味道有點熟悉,是個女人。

她摟著自己,還哼唱著小曲兒,一隻手在自己後背上輕輕拍著,像是在哄她睡覺一樣。

蘇犀玉不曾有過這種體驗,怕是一場夢,也不敢睜眼去看。

過了一會兒,拍著她的手停了,蘇犀玉心裡忽然失落了起來,想抓著那隻手讓她繼續拍著。

“我們月牙兒真好看。”她聽到有人這麼說,認出這是錢滿袖的聲音,然後有人撫了下她鬢邊的頭發,又輕柔地摸了摸她的臉。

房門吱呀一聲,有腳步聲緩緩走近,丫鬟的聲音很輕,“夫人,可還要再給少夫人喂些醒酒湯?”

錢滿袖輕聲回道:“不用了,該差不多了。行了,把蠟燭熄了下去吧,明天早上都彆吵。”

“是。”接著響起床幔放下的聲音,蘇犀玉一點兒光亮也感覺不到了,隻聽到丫鬟輕微的腳步聲漸漸消失在了門外。

“睡吧睡吧,娘在呢~”錢滿袖又輕輕在她背上拍了起來,哼起了不成調的曲子。

蘇犀玉怔愣片刻,她舌尖抵著下顎嘗到一絲微苦的味道,才知道方才確實有人在給她喂東西,是錢滿袖。

她眼眶突然發酸,怕被錢滿袖察覺了,往下縮了一縮,錢滿袖沒在意,仍摟著她繼續哼著小調。

不知道過了多久,等耳邊錢滿袖的呼吸聲平穩規律時,蘇犀玉悄悄睜開了眼睛,看著熟睡中的錢滿袖,她知道自己沒辦法再欺瞞下去了。

“我是個騙子。”蘇犀玉心道。

她思緒紛亂,過去十多年的事情如畫卷般一一展開在眼前,而其中真正屬於她的,隻有她身份被揭穿後的第一個月,被關進柴房那一個月。⊙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她前十五年的人生是偷來的,最近兩三年的是騙來的。

“我不配,也不值得。”她這麼想著,伸手摸了摸錢滿袖的臉,又想起陳譯禾來。

他馬上要去京城了,他會知曉自己的真實身份,會見到蘇俞楊,那才是真正的蘇家嫡小姐,是他原本想娶的人。

陳金堂和錢滿袖也會知道他們捧在手心裡的蘇家千金是假的,是人家用來羞辱他們的。

“明天就說清楚吧。”蘇犀玉下了決心,她把自己的身世與陳家幾人坦白,省得陳譯禾什麼都不知道就去了蘇府,平白被人嘲笑欺辱。

至於之後自己該何去何從……她閉上眼,不敢想,也想不出。

第42章 不安 涼風卷入車廂。

大早上陳譯禾就出去了, 回來時見錢滿袖與蘇犀玉正並坐用著早膳,眉梢一挑,放輕了腳步悄悄靠近了。

一旁的丫鬟見著他正要出聲,被他揮手製止。

“……要是還頭疼, 等會兒就去歇著, 金陵那邊有事就讓禾兒一個人先回去, 反正離的不遠, 你呢,就在家待著, 過幾日讓他回來接你過去。”

蘇犀玉點了頭,被錢滿袖夾了個水晶蝦餃,她又接著道:“醉酒的滋味不好受吧?下回最多喝一兩口就好了, 那又不是什麼好東西……”

蘇犀玉臉紅,低低“嗯”了一聲。

見錢滿袖一臉慈愛,想起她昨夜溫聲哄著自己的情景,蘇犀玉心裡頭覺得難為情,可想到馬上要跟她說清楚自己身份了,這份溫情以後大概再難得到,又覺得悲傷難過。

她心中酸脹, 忽地放下了手中筷子,傾著身子靠近錢滿袖,張開雙臂抱住了她。

錢滿袖被抱得突然, 也很驚喜, 蘇犀玉一直比較含蓄, 雖說在自己跟前乖巧聽話,但從未有過這麼明顯的情緒外露表達喜愛的時候。

“哎呦,這是怎麼啦?”錢滿袖對她的親近很受用, 拍了拍她胳膊樂嗬嗬道,“這麼喜歡娘啊?”

“喜歡。”蘇犀玉聲音有點悶,但說得很認真。

錢滿袖可高興了,讓她抱了片刻,還是道:“那也得好好吃飯,娘又不走,就在家裡,啊。”

她是不會走,但自己可能要離開。蘇犀玉吞下喉頭的苦澀,逼迫自己露出笑臉,鬆開她坐好了。

上半個月天氣一直不太好,連下了幾場大雨,這才晴了沒幾天,太陽又不見了蹤影。聽說附近靠河流的幾個村落受了些影響,立刻就有人請了“陳大善人”去主事,看要不要想法子幫上一幫。

陳金堂哪裡懂這些,知道人家是看上他家的關係在捧他,想著反正不是什麼嚴重的事,揣了銀子湊熱鬨去了,就當花錢買人恭維了。

陳家現在雖然大多事都是陳譯禾做主,可大家主還是陳金堂,他不在家,蘇犀玉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在這時坦白自己的身世問題。

正糾結著什麼時候說,丫鬟盛了粥放在了她手邊。

她被錢滿袖催著用膳,心不在焉地去捏勺子,還沒碰到,麵前忽然伸過來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把她手邊的粥搶去了。

陳譯禾撩袍坐在了她左手邊,嘲笑道:“剛才可都被我看見了,對著娘撒嬌呢,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