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頁(1 / 1)

入府,做上幾天客人……

他已有了主意,便惺惺作態地看向謝渺,無辜又好奇地問:“表妹,這兩位是?”

……

謝渺還未說話,崔夕珺便搶著開口:“表妹?你是謝渺的表哥?”

孟遠棠有禮回道:“正是。”

崔夕珺問:“有血緣關係還是半路認來的那種?”

孟遠棠道:“自是貨真價實的血親表兄妹。”

崔夕珺仔細端詳謝渺,見她用團扇遮著下半張臉,杏眸泛紅,楚楚可憐。

聽到孟遠棠的回答,她言簡意賅,隻說了一個字,“對。”

孟遠棠殷勤地解釋:“自平江一彆,我與阿渺表妹多年未見,不曾想竟在此處偶遇,於是便小話幾句。”

僅僅小話幾句,便能讓向來氣定神閒的謝渺泫然欲泣?看來這對表兄妹的感情非同一般啊。

崔夕珺靈光乍現,笑容可掬地道:“謝表姐,既然是你的親表哥,在此地敘舊未免太失禮,應該請他到崔府,讓母親好好招待一番。”

謝渺:……彆以為我不知道你想搞事。

她道:“我與表哥剛見麵,正在了解近況,待我今日回去稟告姑母,再發帖子……”

“都是正經親戚,何須這般繁瑣?直接領回去就行。”崔夕珺道:“表姐放心,我與你一道回去,無人敢說閒話。”

謝渺自是推脫,“表哥還有其他要事——”

“等去完崔府再辦也不遲。”孟遠棠從善如流,情真意切地道:“身為小輩,我理當第一時間拜訪謝姑母。”

事已至此,謝渺隻能應下,若再拒絕,恐會更加惹人懷疑。

出巷子前,孟遠棠趁著其他人不注意,對謝渺低聲道:“小阿渺放心,我去崔府開開眼界,絕不會胡亂說話。”

*

回程路上,拂綠淚水漣漣,自責不已,“小姐,是奴婢沒用,擋不住三小姐和蘇小姐……”

唉。

謝渺道:“與你無關。”

真要說,也是天意難違,即便她做足準備,仍未破壞孟遠棠進崔府的軌跡。

無礙,比計劃中麻煩些而已。

她背靠車壁,隨手抽過迎枕抱在懷中,指腹摩挲著繡麵紋路,懶洋洋地道:“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

拂綠問:“什麼話?”

“船到橋頭自然直,車到山前必有路。”她道:“彆怕,你家小姐穩得住。”

心無所念,自然無所畏忌。

孟遠棠%e8%83%b8有成竹,以為穩穩拿捏住她,殊不知她正扮豬吃虎,要將他消抹得乾淨。

好戲才要開場。

*

孟遠棠以客人身份,大搖大擺地進了崔府。

崔夕珺引他在前廳等候,又派丫鬟去稟告謝氏有遠親來訪。

趁著等待空檔,孟遠棠手捧著茶盞,狀似飲茶,實則不動聲色地觀察周遭。

廳堂敞亮明淨,舒適雅致。全套的杞梓木鏤雕家具,中堂掛著顧愷之的真跡《湖亭清夏圖》,茶具是整套光潤如脂的汝窯天青瓷,看著素淨,實際上價值不菲。

再說入府後,那令人目不暇接的層樓疊榭,湖亭水色,崢嶸山石,雖稱不上富麗堂皇,卻處處彰顯世家大族在歲月長河中的沉澱。

便連路上打掃的奴仆們,也儘是相貌端正,衣著講究,行止恭敬。

孟遠棠暗暗咋舌。

早聽說謝渺的姑母嫁進京城官宦人家,不曾想,竟是這樣的名門大戶……

這趟沒白來。

他暗暗勾唇,興躍轉瞬即逝,又恢複穩靜容德的模樣。

謝渺將他的反應儘收眼底,崔夕珺卻粗心大意,隻關心想關心的,“母親何時能來?”

話音剛落,雍容華貴的婦人現身門外。

孟遠棠眼睛倏亮,連忙起身,朝她深深作揖,“謝姑母,晚輩孟遠棠,不知您可還有印象?”

孟?

謝氏對上一張與謝渺有些相像的臉,愣怔後,驚喜地道:“你是嫂嫂的侄子,阿渺的表兄孟遠棠?”

“正是侄兒。”孟遠棠見她表情,心中愈發得意,不出所料,小阿渺根本不敢泄露丁點往事。

謝氏的確一無所知。

當初她遠嫁京城,前途未明,便將小謝渺托付給了孟府。三年後,姑侄重聚,謝渺因種種原因選擇吞下委屈,將往事瞞天過海,一口咬定孟家待她極好。

謝氏信以為真,對孟家心存感懷,此時見到孟遠棠,難免言語親近,“竟是遠棠,怎麼不事先來信通知,我好叫人去接你。”

孟遠棠搬出臨時想好的說辭,“我剛到京城,還未來得及打探姑母住所,便偶然跟表妹碰麵,倉促之下上門拜訪,還請姑母見諒。”

謝氏望向謝渺,謝渺點頭,“我今日去長樂坊,意外撞見了表哥。”

崔夕珺插嘴,“當時我也在。”

孟遠棠打趣道:“古人誠不欺我,果然是無巧不成書。”

他相貌堂堂,措辭有度,曾在平江當地小有名氣,外人極容易被他蒙蔽,謝氏亦然。

他有心活躍氣氛,謝渺怕謝氏看出端倪,“迫於無奈”地配合,姑侄三人相談甚歡。

崔夕珺見狀,隨便找了個借口離開,徑直去往明嵐苑,向崔慕禮繪聲繪色地描述起經過。

“謝渺的丫鬟守在巷子口,像是在替她放哨……”

“她故意擋著我們,還騙我們謝渺在家,但我和盼雁進去一瞧,你猜怎麼著?謝渺竟然跟個年輕男子一起!”

“那男子自稱是謝渺的親表哥,與她在長樂坊偶然撞見,便躲進巷子敘舊。”

“人已經進了崔府,母親和謝渺正在招待他,三個人聊得可開心了。對了,我才知道,謝渺曾在這位表哥家寄住三年,一千多個日夜呢!”

崔夕珺說得口乾舌燥,崔慕禮卻充耳不聞,手掌穩勁,細致地臨摹著《江南百景圖》。筆尖濃墨輕觸,一個個神態迥異的人物躍然紙上,市集繁鬨,販夫忙碌,孩童嬉鬨,女子們織布繡錦……

崔夕珺惱聲道:“二哥,我說了這麼久,你倒是給點反應啊。”

崔慕禮撂筆,淡道:“我累了。”

這便是趕客的意思。

崔夕珺見好就收,改問:“盼雁給你送了半個月的雞湯,你何時才能許她進院探望?”

崔慕禮道:“與你無關。”

崔夕珺不死心,搬出大山來,“連祖母都覺得盼雁甚好,對此事樂見其成呢!”

“你若真那麼喜歡蘇盼雁,何不自己娶了她?”

“……”崔夕珺翻白眼,道:“我與她都是女子,是單純的姐妹之情!”

“那恭喜你們,能延續一輩子的姐妹之情。”

意思就是,她與盼雁一輩子都當不成姑嫂。

崔夕珺氣得牙癢癢,打心底感到憤憤不平,“盼雁那麼好,哪裡配不上你了?你就是仗著盼雁喜歡你才有恃無恐,你就作吧,等盼雁真被傷透心放棄,我看你不得哭著後悔!”

崔夕珺一走,書房恢複沉靜,喬木送來湯藥,見崔慕禮正對著窗外出神。

“公子,喝藥了。”

崔慕禮沒有接,問道:“幾天了?”

喬木不明所以,思忖片刻後,試探地道:“您是問表小姐?”

崔慕禮一言不發。

喬木越發謹慎地道:“離您跟表小姐上回見麵已有半月。”

崔慕禮眺向院中枯索的樹木,秋風卷習,一片葉子失去依托,孤零零地飄落。

喬木覺得,此刻的公子與那片樹葉無二,瞧著蕭瑟極了。

“公子,您若是想見表小姐,不如——”ω思ω兔ω網ω文ω檔ω共ω享ω與ω在ω線ω閱ω讀ω

“不見。”他道:“沒必要。”

第86章

崔府中, 除去謝氏,另有攬霞真心歡迎孟遠棠的到來。

當年出事那晚,攬霞恰好休假探親, 沒撞見孟遠棠的真麵目。事發後, 閔氏立即送走孟遠棠, 又發賣不少奴仆, 更數次威脅小謝渺, 若敢多言多語, 小心身敗名裂。

麵對親人恐嚇,小謝渺不得已妥協, 而拂綠亦守口如瓶, 未向攬霞透漏半點端倪。

粗枝大葉的攬霞被蒙在鼓裡,真心以為孟遠棠是記憶中那名待人可親,友善周顧的表少爺。因此,見攬霞悶悶不樂的樣子,竟然會錯了意。

“拂綠。”她朝拂綠擠眉弄眼, 笑著打趣, “怎麼表少爺一來,你便失魂落魄,無所適從了?”

拂綠板著臉, 矢口否認, “我沒有, 你看錯了。”

攬霞跟她感情好,私下說話便沒顧忌, “拂綠, 你騙不過我, 你從前便喜歡表少爺, 該不會現在還——”

“攬霞!”拂綠麵色鐵青地打斷她,厲聲嗬斥:“你再亂說話,小心我叫你好看!”

她向來是個好脾氣,待攬霞如親妹般照顧,何曾發過這麼大的火?

攬霞被罵得愣住,瞬間紅透眼眶,“拂綠,當初舅老爺和舅夫人為難我們,是表少爺人好,處處幫襯我們,即便你喜歡他,我也絕對不會取笑你啊。”

拂綠見她委屈落淚,心底忽又一軟:攬霞不明所以,隻記得孟遠棠的好,記得她曾經仰慕過孟遠棠……卻不清楚,他其實是個人麵獸心的畜生。

“你聽好。”拂綠仍舊板著臉,冷聲道:“我是小姐的丫鬟,他是小姐的表兄,我是仆,他是主,我跟他永遠不會有牽扯,明白了嗎?”

攬霞喏喏應是,但“好端端”被教訓了一通,心底多少有氣,非但吃不下飯,也不願跟拂綠多說話。

謝渺看在眼裡,暗呼稀奇。夜裡梳洗過後,她坐在梳妝台前抹手,側眸望著攬霞,“來,跟我說說,你跟拂綠因何事鬨了矛盾?”

她不問還好,一問又戳到攬霞的心窩,當即抽抽噎噎地說了拂綠罵她的事。

謝渺聽得沉默。

截然相反的認知,讓兩個丫鬟對待孟遠棠的態度天差地彆,但那件往事……的確不適合告訴攬霞。

她道:“拂綠今年十八,是大姑娘了,你不該開她跟男子的玩笑。”

攬霞小聲嘟噥:“奴婢隻是見拂綠心不在焉,這才多了幾句嘴,往後再也不說了。”

“你明白就好。”

過了會,她忽然道:“攬霞,還記得當初離開孟府,我交代你的那句話嗎?”

攬霞站直身子,恭敬地道:“奴婢記得。”

“說。”

“您說,離開孟府後,便將裡頭發生的事情,通通埋到心底,一個字都不許往外說。”

“記得就好。”謝渺淡淡地道:“要是姑母知道半個字,我便唯你是問。”

*

孟遠棠如願在崔府住下,然而事情並非像他想的那般順意。

首先,謝氏雖有心待客,但她剛誕下幼子,無多餘閒心顧及旁人。再加上世族重規累钜,行不逾方,他身為謝氏遠又遠的表親,在崔府除了客院與花園,根本無法隨意散逛。

若衝撞了府裡的小姐們可如何是好?

莫提他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