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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愉悅地輕哼著歌,走到自家大門前。

一進門,他先是把東西放下,給萬萬歲盛了新的貓糧,才悠悠哉哉地上樓,想和南妄分享今天的好消息。

隻不過他找遍了二樓也沒找到南妄的身影。

他覺得有些奇怪,於是又給南妄發了條消息。

誰料手機的振動聲卻在他們的枕頭下響起。

徐斯量看著那部手機倏地沉默,眉心忍不住緊蹙起來。

沒有緣由,一種莫名不祥的預感就這麼在他心底逐漸升騰。

恰逢一陣詭異的大風從窗外湧進來,席卷著不知名的碎屑,掀動窗簾撲灑進屋內。

徐斯量被這風吹得忽地一怔,下意識走到窗邊往樓下的小花園看去——

就見他找了許久的南妄,此刻正垂頭獨自站在花園間,手裡拿著一個眼熟的盒子。

那盒子已經被打開,正在風中大敞著。

好巧不巧,不知道從何而來的疾風在刹那間呼嘯而過,零零散散掠過盒子裡的碎屑,裹挾著它卷進空中……

轉眼間,裡麵的東西便所剩無幾。

隻剩漫天飄零的碎屑正明晃晃地告知著徐斯量……

那是南妄的骨灰。

第45章

“所以……”

“你是真的把骨灰揚了麼?”

徐斯量迅速下樓走到南妄身後,怔愣地看著漫天飄散的碎屑,一陣涼意從心底蔓延至四肢百骸,又在霎時間直衝大腦。

他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在發麻。

聽見他的聲音,南妄整個人一僵,隨後才慢吞吞地轉過身,看向徐斯量,沉默須臾後終於麵不改色地開口了:“你回來了?”

他說的話和現在做的事毫不相乾,語氣從容又泰然,仿佛根本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也並沒有覺得哪裡不對。

徐斯量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動了動唇,壓抑著心底的怒不可遏,又不可思議地問了一遍——

“所以……”

“你是真的把骨灰揚了麼?”

“是不是?”

聞聲,南妄看著他,眉眼間透出一股罕見的淡然:“揚了啊。”

說完,他頓了頓,又繼而道:“我不想變成任何人。”

“更不想變成你那個所謂的前男友。”

聽他泰然自若地承認了,徐斯量絕望地閉上了眼。

兩人之間的氣氛倏地陷入無邊的沉寂之中。

漫天飄散的碎屑隨風淩亂地搖擺著,無一例外地告知著徐斯量,他殫精竭慮想了兩年的事情,就在幾分鐘前,功虧一簣、被粉碎得徹徹底底了。

而且還是南妄親手粉碎的。

徐斯量雙目無神地看著空中的碎屑,想伸手去抓,卻撲了個空。

而站在他對麵的南妄看著他的動作,卻漠然地問了句:“你在可惜麼?”

聽見他的話,徐斯量倏地回神,呆滯地看向南妄。

此刻的他忽然覺得,自己就好像從來沒有了解過南妄一樣。

他根本沒想過南妄能狠心到這種地步。

他以為南妄反複和他說的那些話不過是開玩笑罷了。

徐斯量怔怔地看著南妄,動了動唇,聲音啞得出奇:“你……”

他想說點什麼,然而所有話卻跟堵在嗓子眼一樣,上不去,也下不來。

“我知道你想說我。”南妄從容地走到徐斯量麵前,抬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臉頰,沉聲道:“你想說我任性,無理取鬨,隻知道給你添亂,讓你的努力毀於一旦。”

“但我也和你說過,不要去拿他的記憶碎片回來。”

“徐斯量,我說得很清楚,如果你把它拿回來,我就把你前男友骨灰揚了。”

“這些我都警告過你,可你呢?”南妄微微彎下腰,直勾勾地和徐斯量平視著,麵無表情地低語道:“你把我的話當耳旁風。”

說話的時候,他把手伸進徐斯量的褲子口袋,慢悠悠地將那枚記憶碎片拿了出來,不鹹不淡道:“看吧,你還是把他的記憶碎片拿回來了。”

說著,他把記憶碎片放到徐斯量眼前,語氣緩慢又輕飄:“所以,你怎麼能怪我說話算話呢?”

聞聲,原本半垂著眼的徐斯量終於緩緩抬起眼。

一道耀目的光率先映入眼簾。

那是記憶碎片反射出來的光。

那枚缺了一個角的記憶碎片,在燈光的映照下顯得十分璀璨奪目。

徐斯量目光空洞地盯著那道閃耀卻又刺眼的反光,眼底逐漸泛紅。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眼睛開始發酸發痛、甚至視線也變得模糊起來了,他才輕輕閉上了眼。

在他閉眼的刹那間,在眼眶裡打轉許久的淚珠終於順著臉頰滑落下來。

被燈光照耀後的眼淚也同樣亮晶晶的,和那枚記憶碎片不相上下。

站在他麵前的南妄顯然沒想到徐斯量居然會這樣,登時被嚇了一跳,錯愕許久之後頓時慌了。

原本他已經做好了一切被徐斯量責怪的準備,是打是罵他都認了,但這道防線卻在此刻轟然崩塌。

他啞然半晌,手足無措了一會兒終於想起來要幫他擦眼淚,於是笨手笨腳地伸出手去碰他的臉頰:“不是……徐斯量你……你彆……”

“——你他媽的。”

然而徐斯量卻猛地揮開他覆上自己臉頰的手,怒不可遏地看著他,難得失態地爆了句粗:“你他媽是瘋了嗎?!”

“我想儘辦法幫你複活,想讓你變回人,不用再躲躲藏藏地待在人界……”

“結果你呢?!”

“你就是這麼對我的?!”

他指著盒子裡所剩無幾的骨灰,抬眼不可置信地看向南妄,啞著聲音一句一句道:“所以,你就是這麼對我的,是麼?”

“說話!”

“我也不想這樣的!”南妄狼狽不堪地吼道。

他看著徐斯量這副樣子,心就像被攥成一團一樣,生疼無比。

有那麼一瞬間,他有點想讓時間倒流,不用太遠,隻要倒流到十分鐘之前,他就可以不用讓徐斯量這麼難過。

可是骨灰已經被風吹得所剩無幾了,他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沉默半晌,他實在想不出辦法能安慰徐斯量,最後隻能生硬地開口解釋道:“我不在乎有沒有人身,我也可以永遠當鬼,反正我會一直和你在一起,複不複活我都無所謂,但我就是不想變成你前男友的樣子。”

頓了頓,他還不忘將以前徐斯量哄他開心的話搬出來,抿著唇彆開臉,沉聲道:“之前你自己也說過的……我讓你把冥婚線剪了,你不乾,你說你不在乎我是鬼,就想和我在一起。現在我自己都不在乎了,你為什麼……為什麼還要生我的氣?”

聞言,原本眼底黯淡無光的徐斯量,忽然轉過眼看向他,氣極反笑。

他雙目泛紅,一把抓住南妄的衣領,蒼涼地勾起嘴角。

明明他唇邊帶著笑意,但眼底卻滿是震怒:“對,我為什麼要生你的氣?我他媽就該早點讓你滾蛋去投胎,放過你也放過我!”

話音一落,他甩手一把推開南妄,嘴唇輕顫,呼吸驟然急促起來。

他指著南妄想說點什麼,但最後卻隻是動了動唇,一言未發。

南妄怔愣地站在原地看著他,顯然沒料到徐斯量會發這麼大的火,隻能呢喃地喊著他的名字:“徐斯量……”

“彆他媽叫我了!”向來從容不迫的徐斯量難得崩潰到失態。

他從來沒有覺得一件事能脫離掌控到這種地步,南妄算是狠狠給他上了一課。

徐斯量心裡堆積的震怒險些吞沒了他的理智。ω思ω兔ω網ω

他有一瞬間真的想告訴南妄,你生前就是我男朋友,你揚的是你自己的骨灰。

然而在他想到那些被監管環所吞噬的鬼時,他又把這些話硬生生咽了回去。

最後這些滔天的怒火無處發泄,他隻能抓住南妄的手腕,舉到他麵前,咬牙切齒道:“要不是因為什麼監管環,我早就想告訴你,你到底做了什……”

正說著,他的視線從南妄的指節上輕掃而過,卻在看見此處空空如也的時候倏地一滯。

他錯愕地看著南妄空無一物的手指,啞然良久才怔怔道:“你戒指呢?”

“什麼戒指?”南妄就跟個提線木偶似的任憑徐斯量擺弄,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徐斯量的臉色。

現在被徐斯量這麼一問,他想了一會兒才想起來,如實小聲坦白道:“上次在監管局的局長辦公室不小心弄掉了,沾了灰我就沒再戴了。”

頓了頓,他慢吞吞地問道:“那個戒指怎麼了?”

然而話音一落,徐斯量的臉色驟然變得鐵青。

他感覺自己就像個被命運戲耍的傻逼,忙前忙後那麼久全是徒勞。

而他麵前的南妄見他瞬間變臉,心道不妙,正想問問徐斯量那戒指和監管環都是些什麼東西,就見徐斯量猛地甩開他的手,就像是終於甩開了包袱、可以肆意發泄了似的。

接著一個吊墜就迎麵摔過來,朝他身上一砸。

南妄被吊墜的尖銳的裂痕劃破了眉梢,忍不住閉了閉眼。

下一瞬,他就聽見一句足以在他心底掀起驚濤駭浪的話轟然炸裂於他耳畔——

“南妄,我真是上輩子欠了你的。”

……

弄斷了冥婚線的徐斯量失魂落魄地走在華都街頭。

冥婚線一旦斷了,鬼倒是沒什麼影響,可人輕則靈力頓失,重則陽壽折損。

徐斯量不知道自己陽壽有沒有折損,倒是立刻就感受到了自己靈力消散的跡象。

但興許是他本身靈力並不弱,遇到這種情況,靈力消散得也比其他人要慢一些,算不上頓失的程度。

所以他臨近靈力徹底消散前,還能聽見南妄的聲音。

隻不過任憑南妄怎麼跟在他旁邊求他把紅繩係回去,他都隻是沉默地推開他讓他滾。

“徐斯量……”南妄隻能不遠不近地跟在徐斯量身後,捏著那根斷了的紅繩,低眉順眼地小聲道:“你戴回去吧……你把它弄斷了,你的靈力會沒了的。”

“徐斯量,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了……”

“你靈力沒了,你就看不見我了……”

“徐斯量……”

“你彆不要我……”

然而徐斯量卻隻是漫無目的地繼續朝前走,恍若未聞。

走著走著,迎麵吹來的風就像是把身後的聲音吹散了似的,他發覺回蕩在自己耳畔的聲音越來越小。

眼前的視線也愈發模糊。

不知走了多久,他忽然感覺自己渾身有一種血液被抽離的感覺,令人發顫的涼意侵襲入骨。

下一瞬,他的頭也開始陣痛,雙腿發軟,連耳畔都隻剩下無儘的轟鳴聲。

他聽不見南妄的聲音了。

察覺到自己的靈力可能真的消散了,徐斯量拖著狼狽的身體堪堪停下腳步,輕閉著眼微仰起頭,對空中輕拂而過的晚風呢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