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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釣 霧十 4282 字 6個月前

派也很聰明,他們並沒有選擇硬剛,而是暫避鋒芒,不再揪著輸贏說事,隻是另辟蹊徑開始專注宣傳另外一個主張——見好就收。

他們說,之前是他們不想打仗嗎?是客觀事實做不到啊,他們也是為了國家好。同為大啟人,他們懂得唇亡齒寒的道理。如今寒起贏了,他們也很高興的。可是,他們也不能忽略一個重要問題,連年戰爭導致的生靈塗炭,國家百孔千瘡。

百姓快要活不下去了。

既然如今已經贏了一些,那他們是不是該開始休養生息了?

可以不和蠻族結兄弟、不納歲幣,那自然很好啊。但也不能把蠻族徹底逼急了,不是?不如還是嫁個和親公主過去,維持一下表麵關係。等我們悄悄養夠了自己,再圖其他。

先帝當時的公主不多,到了適婚年齡的,更是隻有楚國公主一人。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主降派這個其心可誅的建議,真正的目的就是在報複楚國公主的多事,若沒有她的舉薦,如今朝上還是主降派一家獨大呢。主降派想要維護他們對朝堂的掌控,就必須敲山震虎,以儆效尤。

楚國公主被一頂為國為民的大帽壓了下來,根本彆無選擇,她愛這個國家,不比任何人差。如果一場婚姻就可以為百姓爭取來至少十年的和平,那她也不是不可以……

“可以個屁!”

這是寒起的原話。

他讓人快馬回京,把他寫的這四個力透紙背的大字,直接甩到了當時主降派核心人物的臉上。對於對方的傻逼建議,他代表邊關三十萬將士表示不同意。

他們那麼拚命地廝殺是為了什麼?不就是為了保護身後的父母妻兒,讓他們不再擔驚受怕,不再窩囊受氣嗎?在最難的時候,他們都能一步未退,像如今這種占據上風的情況,就更彆想讓他們向蠻族低頭。

他們的勝利,不需要以犧牲公主為代價。

他寒起把話就放在這兒了,不管蠻族來多少次,他都一定會贏給他們看。

年輕的寒起充分演繹了什麼叫“有實力的人,才有權力叫囂”。他的累累功績,就是他的資本,也是主戰派的腰杆子。他們越挺越直,也越來越硬氣。並最終達成所願,在沒有和親、納貢、割地、賠款的情況下,逼得蠻族撤了軍。

後麵幾年,蠻族雖然仍不死心,屢次犯邊,但寒起也做到了他的承諾,沒有再讓那些獸性大於人性的人邁過國境線一步。

白馬過隙,時間匆匆而過,寒江雪六歲時,他因他爹的戰功,而被先帝封了虛銜。主戰派的影響力達到巔峰。

然後,便是盛極而衰。

在主降派不死心的運作反撲下,曾經的大啟八衛被擴充為了十二衛,實際上就是變相的卸磨殺驢,降權重組。

本來主降派能借著這股東風,再重新站起來的,誰想到蠻人再次搞事。

這一回,大啟邊關最重要的糧草運輸線被橫空斬斷。而國內也如主降派所說,打仗打得兵困馬乏,真的沒有錢了。

主降派趁機上下串聯,暗中使壞,想要逼寒起梟首以謝罪。卻不想寒起在突然失蹤數日後,奇襲成功,於千裡之外反取了蠻人大汗的首級,還俘虜了汗帳內蠻人上上下下數百的王公貴族。逼得蠻人不得不徹底投降。

爽文打臉流,差不多也就是寒起這樣了。

他以最小的代價、最快的速度,結束了這場大啟的必敗之仗,他自己也因此役而正式封神,成了百姓心中的蓋世英雄。

主降派不攻自破,原地瓦解。

寒起變成了寒武侯,卻也留下了日後不得不卸甲回家的重傷。

先帝死後,主降派卻是百蟲之足死而不僵,僅剩下的一部分頑固派,借著皇權更替的良機,改頭換麵,開始以格天詩會的名義展開活動。說是以詩會友,實則就是在互相%e8%88%94舐傷口,網羅黨羽,以圖東山再再再再再起。

寒江雪和聞嘉澤的事,在主降派看來就是天賜良機。他們不僅能讓寒武侯痛苦,說不定還能拉攏到河王的支持。

河王自兒子戰死後,就一直有點消極反戰,他覺得就是因為連年的戰爭,才毀了他唯一的嫡子。不管這個邏輯對不對吧,至少是主降派可以利用起來的。再加上孫子聞嘉澤的昏迷,生死不知,河王的晚年基本已經走上了絕路。

事實也確實如此,如果真的按照這個局勢發展下去,尤其是寒江雪像《帝路》書裡寫的那樣死了的話,寒武侯與河王府勢必會不死不休。

但……

寒江雪沒有死啊。他不僅沒死,還活得很好。

寒武侯也不是個傻子,在兒子和無夷王遇刺後,他很快就聯想到了兒子之前宴會上的落水,那很可能就不是一個意外。

進而,寒起也就想到了,聞嘉澤的昏迷更不可能是個意外。

寒起了解他的兒子,不到萬不得已,寒江雪不會動手傷人到這個份上。如果隻是尋常的意氣之爭、口角拌嘴,寒江雪一般隻會采取氣死對方的精神攻擊。

所以,真相隻可能是他倆都是被外人所傷,成為了彆人計劃的一環。

對方就是想借著這兩個紈絝的爭執,把寒武侯和河王兩股勢力拉入戰局,並讓他們徹底對立起來。

寒武侯回京,一是為了麵聖,二是為了當餌,三也是想找河王心平氣和地談談。以一個愛子心切的父親身份,和另外一個愛孫心切的祖父,進行一番家長之間的交心。他想找到幕後凶手,想必河王也不會想放過真正害了他孫子的人。

“所以,你覺得是格天詩會?”

“不是我覺得,而是就是。”寒起把王禦史做的種種擺在了河王麵前。

河王是一個乾瘦抽巴的老頭,一左一右的胡須稀薄得宛如兩根,官帽一樣的顫在他的老臉兩旁。他坐在太師椅上,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在桌麵上,他眯眼看著寒起,好像恨不能用眼神把幾乎有兩個他那麼大的寒起殺死在當場。

“你知道我兒當年就是因為崇拜你,而決定上戰場的嗎?”

寒起詫異睜眼,他記得河王的兒子,一個驕矜又嘴毒的貴公子,站在一群苦寒出身的士兵中,看上去就是那麼的與眾不同。一身新甲,白得耀眼,與黃土漫天的戰爭世界格格不入。

身為龍子,河王的兒子一上來就是正六品的昭武校尉。寒起從軍的起點也是校尉,卻是九品的無名校尉。兩者的待遇和地位天差地彆。

沒有人指望過這個少爺兵能做出什麼成績,他們隻希望他不要作死,安安全全地上去,再安安全全地回來。誰被分到和河王之子一組,都隻能自認倒黴,心想著不僅要去對付敵人,還要看顧著身邊這麼一個活祖宗。

但河王之子卻用自己的勇武,證明了所有人的偏見之錯。他不是來鍍金的,他就是實實在在來上陣殺敵的!

寒武侯從回憶中抽身,對河王搖了搖頭:“不,我不覺得他當初上戰場是因為我,而是因為他愛這個國家。”

身為龍子,享受到了最好的待遇,就也做好了隨時為國家犧牲自己的準備。

“有龍族的加入,對當時的戰局真的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寒武侯一字一句地對年邁的王爺道,“他的死不是白白犧牲,我們也不會讓他白白犧牲。我個人很抱歉,沒能還您一個活著的兒子,但身為當時邊關大將的我,是不會因為一個龍子為保護他的國家犧牲自己而覺得抱歉的。”

如果後悔了讓河王之子上戰場,那才是對那個年輕人一腔熱血的侮辱。

他們當年在做的,就是為了能在多年後的今天,不再讓像聞嘉澤、寒江雪那麼大的孩子跑上戰場。“說句不要臉的話,我覺得我們完成得挺不錯的。”

河王徹底沉默了,因為在他內心深處其實是知道的,寒起才是對的。

他這些年的厭戰,隻是對於自己無能地遷怒。與任何人無關。彆人覺得他肯定恨死了寒起,但不是這樣的。至少在嘉澤受傷昏迷前,他從沒有想過要給寒武侯下什麼絆子。^o^思^o^兔^o^文^o^檔^o^共^o^享^o^與^o^線^o^上^o^閱^o^讀^o^

“那麼,在你的計劃裡,本王該怎麼配合呢?”

寒起笑了,露出八顆潔白整齊的牙齒,爽朗又大氣。他就等著河王這句話了:“其實您需要做的很少,隻要配合我對外說嘉澤世子已經醒了,就足夠了。”

河王一愣:“你怎麼知道?”

寒起也是一愣:“我知道什麼?”

是的,聞嘉澤醒了,就在寒起上門前不久。這也是河王會願意見寒起、並最終被他說服的原因。

河王已經老了,老到根本沒有什麼野心。雖然看上去他好像一直攥著宗正寺卿的位置不撒手,對權力始終有想法的樣子。但那是因為他孫子不爭氣,他這個當祖父的不能倒下去。但凡聞嘉澤出息一點,河王早就退休回家,催婚催生了。哪裡還用得著一把年紀了,還要和小年輕勾心鬥角。

河王的一切出發點,都是他的孫子。

如果孫子死了,那他和寒家就不可能握手言和,彆和他講什麼大道理,幕後黑手要死,寒家也要死。

但孫子醒了,第一件事就是問寒江雪怎麼樣,這讓河王還怎麼硬氣得起來。

寒起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個峰回路轉,再顧不上什麼穩重,傾身向前,詢問河王:“我能先與世子談談,再說其他嗎?”

河王看著小山一樣壓過來的寒武侯,被這種壓迫感壓得非常不爽,怒瞪回去:“當然不能!”

寒起在想什麼呢?他孫子才醒過來,他怎麼可能允許他去打擾他?!

但我不能去就山,山會來就我啊。

聽到武侯上門消息的河王世子,努力擺脫了侍從婢女的嚴防死守,連鞋都沒有穿好,踩著就衝了出來。平日裡明明很短的距離,被他跑得氣喘籲籲,但他還是一邊呲牙威脅彆人不要靠近,一邊闖進了祖父的會客廳,見到了寒武侯本人。

“寒江雪、寒江雪……”

“他沒事,好得很。”寒武侯一邊上前招呼世子坐下,生怕他這小身板喘出個意外,一邊在心裡暗自詫異。

寒起是知道河王世子和他兒子從小不對付的事的,每次寒二為了給弟弟出頭把聞嘉澤打了,都是寒夫人出麵和世子的母妃交涉。而寒夫人最怕的就是世子的母妃,不是這個女人有多厲害,是她太能哭了。寒夫人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美女落淚。

她在給丈夫的信中說了很多次,世子的母妃長得有多好看,哭得有多梨花帶雨,讓人覺得自己不是個東西。

寒起當年都不知道在暗中擔心了多少回,怕自己後院起火,產生奇怪的家變。

也因此,寒起牢牢地記住了聞嘉澤,也牢牢記住了他和寒江雪從小到大的恩恩怨怨。怎麼這次醒來之後,反而在念著他兒子的名字?這世子爺也失憶啦?

世子爺當然沒有失憶。

而是有件事他一定要說:“是寒江雪保護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