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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釣 霧十 4238 字 6個月前

這些和他不熟的紈絝,又為什麼要買這麼多小冊子……

寒江雪想不通。

幸好他這輩子退堂鼓打得很好,想不通就不想了。把這些紈絝衙內的異常行為,暫時先標作偶發性的突然變量好了,不用算在整體數據裡。以後若發現了規律,那就以後再考慮。如今更重要的還是給其他購買小冊子的人做消費者側寫。

好比他們是喜歡冊子的價格低廉,還是對窺視名人的隱私更感興趣?亦或者隻是單純地沒有見過這種測評形式,便有些上頭?

如果能做一個顧客意見調查表就好了。

賣小冊子的錢賺了不少,完全可以再次投入,加大宣傳力度,擴大影響範圍。

寒江雪甚至已經開始給他的奶茶想詞了,廣告宣傳詞,萬事萬物都離不開一個響亮的口號。

他在書房裡揮毫潑墨,寫了不少朗朗上口的套詞。都是經過現代的洗腦認證的,好比,“沒有什麼是一碗甜飲子解決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兩碗”,也好比“無夷王嘗了都說好”,更好比“震驚!原來龍族最喜歡的飲品是……”

到底選哪個好呢?還真是讓人猶豫啊。

就在這個時候,羨門帶人來請寒江雪去行宮做客了。

寒江雪擱筆,他今天隻隨性地穿了件湖藍色長袍,袍角還蘸著暈開的墨汁。他披散著長發,就這樣在書房接待了客人:“羨總管見笑了。”

“哪有哪有,寒少爺這才是性情中人,叫人羨慕。”羨門不管是什麼樣的人,都能找到好詞去誇,更何況他確實覺得寒江雪如今事事都好。他不怎麼敢耽誤他家王爺的命令,沒與寒暄客套兩句,便開門見山道,我們王爺醒啦,想請您過去。

寒江雪不明白無夷王找他做什麼,但他還是二話不說就起身,往長袍外麵套了件長衫便可以走了。

不管如何,無夷王都是他的救命恩龍,兩次。他會一直記得這份好,也會永遠義不容辭。更何況如今無夷王隻是想見他。

羨門都有些發愣,這、這寒少爺未免也太有效率了些。

看著寒江雪不疑有他的就要同他們走,羨門反而多了幾分擔憂,反過來勸寒江雪:“您以後可不能再這樣了,萬一我們是彆有用心的歹人……”

您這一副地主家的傻兒子模樣,可怎麼活喲。

“不怕,我又不是自己不帶人了。”寒江雪笑了,在感謝過羨門的好意後,直接打開天窗說亮話,刺客的事情一天得不到解決,他就一天出門不會不帶護衛。他這人做事就是這麼謹慎,寧可被說膽小怕事,也不會去做顯而易見的蠢事,叫家人傷心。

他也是有家人會擔心的人了。寒江雪每想到這裡,就會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有家人真好啊。

然後,他們一行人便上了行宮。

楊校尉一路上都很忐忑,倒不是怕有什麼意外,隻是怕失禮於無夷王。他家少爺初生牛犢不怕虎,還有心情欣賞沿途的秋景,但他聽過無數有關無夷王的恐怖傳說,簡直都快要把膽子提到了嗓子眼。

有心和少爺提醒幾句吧,又礙於無夷王的人就在一旁虎視眈眈,他怕自己說得過了,會讓那邊多心,覺得他在背後說無夷王的壞話。

詆毀宗親,可是重罪。

等到了行宮二門,護衛小隊就得止步了,隻有一人被特許護在寒江雪身邊。楊甘沒有選擇自己去,而選了個一身蠻力的手下。因為對方的原型是頭皮糙肉厚的犀牛,體型碩大,底盤紮實,最重要的是,關鍵時刻,他的皮可以當作盔甲。

若白龍無故發怒,他能為少爺爭取到一個喘熄的機會,而但凡有一點生還的可能,就足夠自己帶隊去龍口之下救人了。楊校尉如是想。

寒江雪不疑有他,帶著犀牛小哥,就這樣被羨門引著,走過了雕梁畫棟、錯綜複雜的中庭,來到了聖泉所在的門牆之外。

朱牆碧瓦,梧桐秋樹。

一道新起的月亮門橫隔在石板之上,木色的雙扇大門,門上有數個銅釘。寒江雪隻模模糊糊地知道,這釘子在古代好像是有什麼講究的,但具體怎麼個講究法,他就不知道了,也沒怎麼關注過。

所有的來客,在這裡都要止步,寒江雪也不例外,他拱手對裡麵的無夷王行禮:“臣寒江雪,見過殿下。”

聞嘲風就靠在冒著氤氳之氣的聖池裡,他又一次恢複了鮫人之貌,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唱出了一點點龍音的緣故,他病情的恢複速度比過往快了不少。不過,聞嘲風還是不準備用泉先的模樣去見寒江雪。半獸的體型,總會讓聞嘲風覺得自己不像個人,更似一頭獸,茹毛飲血,還未開化。

“寒虛銜,本王時間不多,就不和你繞彎子了。明龍不說暗話,我想請你幫我完善一份奏折。”隨著聞嘲風的話,羨門把聞嘲風其實已經算是寫好的折子,遞到了寒江雪眼前。

寒江雪很是驚訝,倒不是不想幫忙,隻是:“殿下,我才疏學淺……”

就他這個水平,看話本都費勁,更不用說是看什麼之乎者也的奏折了。他不知道能幫到無夷王什麼。無夷王是不是對他有什麼誤解?他隻會添亂啊。

“不,這個忙,你一定能夠幫我。”

寒江雪隻能接過奏折,硬著頭皮看了下去,然後,越看越心驚,這些禁娼建議後的整頓改革,怎麼如此眼熟?

聞嘲風輕笑:“熟悉嗎?”

然後,一個很尷尬的事情就這樣發生了。聞嘲風和其他人如此隔牆對話時,是沒有任何問題的,因為其他人都兼具了獸型的耳聰目明。

但寒江雪不行。

也不知道怎麼搞的,寒江雪其實不隻是無法辨認人和動物,在視力方麵他也就比現代人稍好一點,遠比不上這個世界的平均標準。聽力也一樣。他之前還勉強能聽見聞嘲風的聲音,一旦聞嘲風習慣性地稍微放低,寒江雪就隻能聽到一片模糊,徹底抓瞎。

寒江雪在心裡想著,如果讓他無夷王再說一遍,無夷王是會覺得他很沒禮貌,還是覺得他是在故意挑釁?

但聽不見就是聽不見啊,寒江雪想了半天,還是隻能實話實說。

聞嘲風:“……”

羨門本是打算撤得遠點,留給王爺和寒少爺互送“衷腸”的私人空間的,但在聽到兩人這窒息的對話後,也隻能再次出現,解決問題。

最簡單的便是讓寒江雪進去直接和無夷王麵對麵,又或者無夷王出來與寒江雪麵對麵。但問題就是,誰不想在自己的心上人麵前,展現出最好最具有力量的一麵呢?他家王爺如今的樣子,可和力量一點都不沾邊。

聞嘲風也沉默了,他在猶豫要不要讓寒江雪進來。一方麵他告訴自己,這就是一件小事,但另外一方麵他又很清楚他沒有做好準備。

做好哪怕看到寒江雪害怕他的樣子,他也不會生氣地準備。

“不然我蒙著眼睛進去?”反倒是寒江雪主動打破了尷尬,他在來的路上看到過蒙眼的宮女,也想起來他爹告訴過他的無夷王的特殊外表。無夷王不喜歡見人,這點和龍爺很像。寒江雪對此非常理解,也無意勉強恩龍,那自然就隻剩下了他來適應對方的這個選擇。他完全可以啊,多大點事兒。

“這怎麼行,您可是客人。”羨門說出了聞嘲風想說的。誰家也沒有因為主人不想見人,就讓客人蒙眼的道理,這實在是太失禮了。

哪怕寒江雪不介意,聞嘲風也會介意。

可是讓聞嘲風戴上冪籬,也是寒江雪無法接受的方案,那可是個天生體弱的病人,萬一一個呼吸不暢……

矛盾好像又回到了起點。

然後,寒江雪就突然想到了什麼。:-)思:-)兔:-)網:-)

他問羨門從廚房要到了兩個新鮮乾淨的竹筒,又找來了一根足夠長的紅線,穿過兩個竹筒底部,一個簡易的土電話就做出來了。這是寒江雪在孤兒院裡玩過的為數不多的玩具之一,他做起來可嫻熟了。

寒江雪自己留了一頭,又讓羨門把另外一頭交到了聞嘲風的手上。

月亮門特意留出了一條小縫,這樣才能把傳音線繃直。

聞嘲風的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拿到在寒江雪看來大小還算合適的竹筒後,就多少有些顯得像是在擺弄一個小東西。它看上去是那樣脆弱,輕輕一捏就會碎掉。聞嘲風不明白寒江雪要做什麼,直到他聽到寒江雪說,請殿下繃直紅線,再把耳朵貼到竹筒上。

然後,聞嘲風就從竹筒裡,聽到了一聲清脆的:“喂,您聽到了嗎?”

被放大的不隻是寒江雪的聲音,還有聞嘲風的感覺,他知道這不可能,可他就是覺得獨屬於寒江雪的橘綠氣息,好像也順著兩個竹筒間長長的紅線,吹進了他的耳朵裡。

很輕,很癢,也很滾燙。

聞嘲風幾乎下意識地就把竹筒拿了開來,想要把這個讓他的情緒變得很奇怪的東西,拿得越遠越好。可真的拿走了,他又有些舍不得了,他其實很喜歡這種仿佛整個耳朵,都籠罩在寒江雪的氣息裡的感覺。於是隻能做賊心虛般,又重新把竹筒貼了回來。

他、他有什麼好心虛的呢?事無不可對人言!

但寒江雪那邊卻已經先笑了起來,他說:“嗨呀,我傻了,您根本不需要這樣聽我說話啊,隻有我聽不清您說話。殿下,您可以試試嗎?”

當然是可以的。

聞嘲風感覺自己就像皮影戲裡的小人,大腦放空,全靠指揮。寒江雪說了什麼,他就做了什麼。他學著寒江雪,試著小聲用竹筒傳遞了一句:“喂。”

隻一聲,就像是燙了嘴。這經曆是如此新奇有趣,就好像他的聲音和氣息也會由紅線,傳遞到寒江雪的耳朵裡。他不由想到了之前在溪裡仰視看到的,寒江雪的耳朵受到爹娘獅子獸型的影響,是半圓又小巧的,白皙似瓷,玉染紅霞。

有一種說不上來的貼合了聞嘲風的審美,沒有一處不精致,沒有一處不叫他覺得舒心愜意。

而如今對方的耳朵,就貼在既遙遠又親近的地方,專注地聽著他說的每一個字,就好像他們之間有了什麼隻有他們彼此知道的小秘密。

聞嘲風又道:“能聽到嗎?”

“能!”寒江雪的聲音很快就傳了過來,輕鬆又愉快,“是不是很有趣?我小時候可喜歡這個了。”

聞嘲風矜持的點了點頭,就還、還可以吧。

然後,一牆之隔的他們,便開啟了無所不談模式,從寒江雪養的貓,到聞嘲風今日吃的藥。寒江雪真的太容易把人帶跑偏了。暖色的午後陽光,突破雲層傾瀉而下。少年無害又美好,天生便應了冬日可愛一詞。

少時,聞嘲風曾跟著大儒太傅學《左傳》,在講到杜預的左傳批注時,太傅曾說過這個四字成語。

太傅卷著書,走過花梨木的長桌,本隻是想告訴他們,冬日可愛真的是個成語,意如其字,就是形容人如冬季的煦陽,你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