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幽幽在營帳中響起,“主帥知道燕山軍曾經打敗過西涼人,所以首戰用燕山軍來攻打西涼人。
沒道理主帥都知道的事,西涼人會認不出燕山軍這位曾經的敵手,若是今日西涼大軍隻是把百姓推出來試探,那麼當看到打頭陣的是燕山軍之後,肯定會變本加厲的用定襄城百姓來對付燕山軍。
攻城為下,攻心為上。我們隻能用下策攻城,可西涼人卻在用上策攻心。
燕山軍曾經保護北疆多年,對北疆百姓多有重視,當燕山軍一次又一次的殺死阻攔在定襄城外的百姓時,縱是心性再強硬的兵士,也會崩潰的。
西涼人用大齊的百姓,就能輕而易舉的將燕山軍擊潰,沒了燕山軍這隻猛虎,其他軍隊又沒有多少與西涼作戰的經驗,到最後這場仗的勝負,已經很難預料了。”
池嘉世和懷英看著沉默寡言的梁鎮海,心頭大震,這說明了紀思博的擔憂的事,是非常有可能發生的。
池嘉世隻要一想到燕山軍會敗於這種肮臟手段,心底一陣悲涼湧起,他萬萬無法接受自己父親帶領出來的猛虎,最後會崩潰於這種手段之下。
實在是太殘忍,又太讓人覺得可悲了。
池嘉世緊緊的攥起拳頭,看著梁鎮海和紀思博,聲音嘶啞的問道:“難道就沒有辦法了嗎?就任由西涼人如此作惡嗎?”
第221章 千古罵名?
池嘉世看著梁鎮海,見他沉默,又看向紀思博,紀思博嗤的一聲,“死的是大齊的百姓,你當西涼人會愛惜他們的性命?
大齊的百姓死了,還能少消耗一點定襄城的糧食。如果我們不能在定襄城百姓餘糧耗儘之前將他們救出,他們隻有死路一條。”
頓了頓,紀思博又搖搖頭,“不,距離定襄城失守已經將近一個月了,可能定襄城裡已經有百姓餓死了也說不定。”
他不期然的想起在城牆之下看到的那些百姓,麵黃肌瘦,衣服空蕩蕩,說話的聲音也帶著一股中氣不足,看著就是吃不飽的樣子。
池嘉世憤憤的咬著牙,“可惡!可恨!”
紀思博看著池嘉世憤懣的神色,扯了扯嘴角,“除了我方才說的,可能定襄城裡還有令你憤怒的事正在發生。”
池嘉世一頓,艱難的問道:“還有什麼事?”
懷英和梁鎮海同樣看著他,懷英麵上不解,梁鎮海若有所思。
紀思博看向梁鎮海,“梁叔父,其實你也應該想到了吧,那些留在定襄城沒來得及逃出來的大齊女子。”
梁鎮海眉頭一皺,“沒錯,我看到被西涼人推出來的百姓裡頭沒有女人,便已經猜測到了。”
池嘉世急了,這兩人到底在打什麼啞謎?
隻有懷英想到了,神色一變,“西涼人把定襄城的女子都侮辱了?”
池嘉世怔怔,他驟然想起來父親曾經與他說過的,西涼人侵邊之時,除了喜歡掠奪物資之外,就是喜歡掠奪女人。
紀思博吐了一口濁氣,聲音冷冷,“沒錯,西涼人缺女人,他們又帶來了這麼多的兵士,縱然對外號稱二十萬大軍有虛數,起碼十幾萬還是有的,不然騰驤軍用不著退守。十幾二十萬的西涼男人,定襄城裡的女子,恐怕要輪番伺候他們了。”
他想起在大草原上遇到過的事,那些西涼男人缺女人不說,還會讓自己的女人招待勇武的男子,意圖留下強壯的孩兒。
他們如此葷素不忌,駐守在定襄城裡又有許多女人,他們怎麼會客氣?
池嘉世神色怔愣,語調艱澀,“西涼人占著大齊的城池,吃著大齊的糧食,享受著大齊的女人,然後又用大齊的男人來阻擋大齊軍隊進攻的步伐……”
他心底一陣陣發涼,又覺得一陣無力,眼前之困境,實在不知該如何破除。
紀思博神色木然,垂眉斂目,“若是最後我們將定襄城奪回來,那些女子懷了身孕……”
池嘉世和懷英兩個神色間露出一種怔忪又難受的情緒,“那些女子如果懷了身孕,那她們肚子裡的孩子就是西涼人的種。”
那些孩子身上流著西涼人的血脈,那他們算不算大齊人?西涼人對北疆做下如此大的惡行,戰後的北疆百姓會不會對他們心懷仇怨?西涼人會不會利用他們做內鬼?
這些問題,幾乎是一瞬間就浮現在他們腦海中。
還是梁鎮海打斷了他們的思緒,“彆想這麼多了,船到橋頭自然直,若是真的到了那地步再說也不遲,眼前最重要的,還是如何奪回定襄城。”
他看了看三個少年,見他們神色都不好,心知今天這一幕對他們來說衝擊頗大,就擺手讓他們回去歇歇。
等三人離去之後,他拿起奏本,裝好在小匣子裡,吩咐人八百裡加急送回京城。
同一天,不僅梁鎮海送了奏本回京城,還有魯國公的奏本和齊成帝派下來全程跟軍的禦史,也將自己在城牆上看到的一幕如實的寫了下來,送回到齊成帝的禦案之上。
這名禦史的作用,隻在於為齊成帝如實記錄戰場上的事,不參與軍事謀略。齊成帝是怕大軍對軍情隱瞞不報,特意放了一個禦史進去,隱晦的提醒魯國公和其他將領。
這個禦史的存在,除了魯國公和幾個將領之外,沒有其他人知道,梁鎮海也沒有跟紀思博三人說過這件事。
從梁鎮海的營帳裡出來,池嘉世一路無言的走著,等快到了三人的營帳時,他突然開口道:“我不想回去歇著了,縱使現在對西涼人毫無辦法,我也不想就此頹廢,我要去演武場操練。”
紀思博從自己思緒中回過神,看著池嘉世朝氣的容貌,也附和道:“我跟著一起去,把武藝和馬上功夫練好,有朝一日殺儘西涼人。”
懷英一手搭著一個人的肩膀,“走走走,我們三個都去。”
三個少年便齊齊往演武場上走去。
這一場戰役的結果,很快就傳遍了馬邑城,而後又往北疆其他地方傳去。
當紀伏壽帶著宿等人從一個隱秘的角落裡回來之後,神色非但不見鬆動,反而越發凝重。
夜鷹眾人,對軍事謀略一竅不通,其他人無法理解紀伏壽為何神色難看,宿便炸著膽子問道,“主上,這次進攻,西涼人沒能討好,這說明他不能再從我們手上占到便宜了,為何您瞧著依然與先前不看好大齊軍隊一樣?”
紀伏壽靠在椅背上,袖著手,“因為大齊的軍隊對西涼人毫無辦法。縱然不受西涼人的要挾,那也是大齊這邊落了下風。”
她便一一給他們分析,這些話與紀思博等人在梁鎮海營帳裡頭說的大同小異,紀思博三人都能看出來的問題,沒道理她看不出,且她看得更深。
聽完紀伏壽的解說,宿等人麵麵相覷,宿咂舌不已,“這豈不是說這一次大齊要敗?”
紀伏壽撩了撩眼皮,“敗,倒不至於。今日一觀,魯國公是個心狠之人,能狠得下心,大齊就不至於到敗的地步。”
宿“咦”了一聲,“主上的意思,莫不是看好魯國公這次能贏?”
可他聽完主上的解說之後,撓破腦袋都想不出還有什麼法子能贏。
紀伏壽語氣意味不明,“如果魯國公足夠心狠,可能西涼人反倒成了甕中捉鱉也說不定。”
“端看……魯國公有沒有勇氣承擔這份千古罵名罷了。”
第222章 以一座城陪葬
見夜鷹眾人都麵露不解,紀伏壽便細細為他們解釋,“西涼人駐紮在定襄城之內,他們固然可以憑借著城池為依托,抵禦大齊的進攻,但這又何嘗不是將他們自己困守在城內?
若是魯國公能心狠一點,不顧城內百姓的周全,直接對付西涼人,興許到最後能全殲西涼人也說不定。○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西涼大軍若是在此次博弈裡死光,西涼就成了無牙的惡狼,想要收拾他們,對大齊來說輕而易舉。”
宿似懂非懂的點點頭,訕訕的問道:“主上,您說的直接對付西涼人,不知是如何對付法?”
總不可能是直接進攻吧?那可跟主上說得甕中捉鱉對不上。
紀伏壽勾了勾唇角,語氣輕柔,“定襄城內的人,總要吃喝吧?若是在水裡下毒呢?”
宿等人倒抽一口氣,發出“嘶嘶”的聲音。
她又繼續道:“定襄城百姓餘糧不足,西涼人都能狠心將他們推出去送死,當然不會用糧食救助他們。
如果西涼人不能及時清理屍體,就會很容易發生瘟疫。若是利用屍體來弄出瘟疫呢?在西涼人不知覺的地方,讓瘟疫橫行,等西涼人沾染上瘟疫之後,然後故意放西涼人回大草原,到那時,要死多少人?”
宿等人聽著紀伏壽的話,腳底一股寒意直躥頭頂,四肢冰涼,神色震驚至極。
“主上,若是按照您說的那樣做,豈不是連城中的百姓都沒活路?”宿頂頂了上顎,咂舌不已。
紀伏壽將雙手從寬大的袖子裡拿出來,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語氣平靜,“以一座城來陪葬,求得這次的勝利。”
隻有連定襄城百姓的性命都不顧了,西涼人才會毫無防備的中招。
宿神色怔忪,“可是定襄城內有十幾萬的百姓啊。”
紀伏壽瞥了他一眼,淡淡的說道:“所以我才說,不知魯國公有沒有勇氣承擔這份千古罵名。”
以一座城的百姓為陪葬,將城內的二十萬西涼大軍全部殺害,縱然最後取得了勝利,但等河山國破的危機過去,魯國公的所為必定會成為千夫所指。
縱然他這次功勞巨大,能奪回定襄城,能驅趕走西涼人,但隻要他背上了殘殺十幾萬百姓的罪名,齊成帝無需擔心他功高震主,隻需要“不得不”聽從士林的討伐,魯國公就得人頭落地,甚至還能順理成章的收回世襲罔替的國公爵位。
宿嘖了一聲,“魯國公應該沒這個必要去承擔這種罪名吧?”
魯國公杜恒,自己是世襲罔替的國公,自己女婿是齊成帝的嫡長子,有權有勢,何必冒這個險。
紀伏壽唇角翹了翹,低聲道:“誰知道呢。”
宿頗有些好奇的輕咳兩聲,試探的問道:“主上,如果是您坐在魯國公那個位置上,您為了取得勝利,會用那些法子嗎?”
見其他人也好奇的看著她,紀伏壽微挑了下眉,“如果我是統帥,我當然不會用方才說得那些法子了。”
咦?
宿等人齊齊怔住,俱是不解的看向她。
“我不需要下毒,也不需要利用屍體製造瘟疫,我有你們,隻需要派你們暗中在他們的水裡放讓人身體虛弱的藥粉便好。
如果放毒,想要一鍋端,就得在水源上直接放毒,這樣一來,連城裡的百姓都躲不過去。不然在其他地方放的話,很有可能會有人先後中毒而導致後麵的人躲過這一劫。
再說了,瘟疫這種法子,稍有不慎就會禍及自身,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