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索和凶手仍然是這個人。
他這輩子,下輩子生生世世都不會忘記這張臉,恨不得飲其血,啖其肉。
這個人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是跟自己一樣重生嗎?
還是在這個世界裡偏偏這麼巧又相遇了?
祝少泉第一眼根本沒有發現小朋友,他的視線在房間裡逡巡了一圈,先和父母打招呼。
祝正德自從看見他之後,神情放鬆了許多,連講話的語氣都緩和了不少,對這個二兒子的偏愛可見一斑。
“怎麼樣?和部長的會麵還順利嗎?”
“是的,他邀請我下周去參加他的晚宴。”
簡短的兩句話中已經把祝少泉現在在內閣裡的地位揭示得清清楚楚。
遺憾的是,除了這父子倆,在場其他的沒一個人在乎。
祝少泉的視線落在司隱身上,眯起眼:“哎呦,這不是司哥嗎,好久沒見了呀。”
司隱對待他時既沒有對祝正德和薩利的那種隱忍的尊重,也沒有對祝小泠那樣真心的喜愛,根本沒有隱藏自己的不屑,哼了一聲。
祝少泉似乎也並不在乎他的態度,慢慢悠悠踱到病床前,居高臨下望著祝熙原,背著手:“大哥,你真是太不小心了,以後可得擦亮雙眼呀,彆走到錯的路上去了。”
這話表麵上是說車禍的不小心,實際上在陰陽怪氣什麼,在場的所有成年人都心知肚明。
包括外表隻有三歲的祝芙,也知道他在內涵自己的父親。
祝小泠看起來同樣非常不喜歡祝少泉:“二哥,你這話什麼意思?”
祝少泉笑眯眯:“小妹,我這是正兒八經表達祝福啊。”
小貓咪的耳朵動了動。
這真不是他故意的,隻是誰能在叫到自己姓名的時候沒有反應呢?
祝少泉的視線一直在他身上流連,自然也注意到了:“這是大哥的孩子吧,長得真可愛啊。伴靈……是貓嗎?”
他語氣輕佻,畢竟在這個伴靈越強、本人越強、社會地位也越高的星際時代,一隻柔弱的小貓仔,注定以後成不了大業。
祝熙原身為稀少的白孔雀,又是長子,本應接手祝正德在內閣的職位,偏偏他從小就對參※政不感興趣,長大後竟然還私奔離家出走。
原本資質要比他平庸的祝少泉才有了這個來之不易的機會。
從這個角度來說,大哥當是他最尊敬、最感激的人才對。
祝熙原把頭扭到一邊,完全不想跟他說話。
不知道祝少泉中究竟是對這樣的忽視完全沒有感受,還是以讓祝熙原惱怒為樂趣,他絲毫不覺得沉默的回答是種拒絕。
他蹲下來,讓視線和祝芙平齊:“小寶貝兒,你剛才不還是看著我嗎?怎麼現在又扭頭躲我呀?”
這個人根本沒法好好說話,總是話裡有話,看似在說祝芙,實際上講的可能仍然是祝熙原。
祝芙想,他當然得扭頭,不然很容易克製不住自己,現在就咬上這張虛偽無比的臉。
“他的名字是祝芙。”祝小泠不情不願地解釋道,“所以你剛才說的時候,他會看你。”
“哦~”祝少泉意味深長,“祝芙——還真是個好名字,是大哥取的嗎?”
算是司隱和祝熙原一起取的。
但沒人理他。
祝少泉也不尷尬,仍然帶著那種討人厭的笑容捏了捏男孩的臉蛋:“祝芙,祝福。應當是得到所有人祝福、生活得無比優越的小寶貝兒才對嘛。”
言下之意,不應該跟著私奔的父親們在異星係顛沛流離。
芙芙的心中隻有四個大字:關你屁事!!!
儘管他對聖赫利爾的生活記憶僅有短暫的一天,可是能跟爸比們一起,就是最幸福的事情了。
再說了,那間房子裝潢漂亮,地段也不差,家具更是用心,一看就要很多錢。
臨走前的踐行宴上,那些外星人都對父親們尊敬且戀戀不舍,央求他們有機會一定要回聖赫利爾。
即便他至今還不知曉父親們的職業究竟是什麼,也看得出他們在那兒的社會地位也是很高的。
哪來的顛沛流離!
就知道在這兒挑撥離間,祝芙甚至覺得他媽和爺爺奶奶之間關係鬨得這麼僵,一定少不了這家夥在裡麵拱火。
小貓崽警惕地又往後縮了縮,對討厭的男人齜了齜牙,以示威脅。
可惜他那幾顆小%e4%b9%b3牙根本構不成任何威脅,反而叫祝少泉更起了逗弄他的心思,不顧祝熙原的冷臉,乾脆把小孩兒抱了起來。
芙仔:=口=!!
這誰忍得了?反正小貓咪可忍不了!
男孩尾巴垂下來,眼圈一紅,“哇”地哭出聲。
邊哭邊口齒不清地咿呀:“芙芙錯了……不要打芙芙……”
第十章 (已修)
醫院當然是要保持寂靜的,雖然幾個大人心懷各異,講起話來也有點刀槍舌劍的意味在,但每個人還是遵守了俗世的約定在醫院裡講話都放低了音量。
小朋友嘹亮的一嗓子頃刻間劃破了原有的寂靜。
大人們都呆了呆,尤其是除了正牌爹媽以外的另外幾人太久沒有接觸過這樣小的孩子,一時間竟然沒能反應過來這是孩子的啼哭聲。
司隱和祝熙原對視一眼,都覺得不對勁。
自家兒子平時總是樂顛顛兒的,很少會這樣突然鬨人,除非是身體不舒服了。
並且小孩子哭的那一瞬間,司隱分明捕捉到了他說的話——
‘不要打芙芙。’
男孩這麼說。
祝少泉抱他,他們倆本來就很有意見,這回聽見孩子的哭訴,更是心都揪了起來。
祝熙原剛做完手術沒多久,現在還不方便下床,司隱立刻朝這邊走過來。
但是有人比他們倆的動作更迅速。
年逾半百的薩利本來握著祝小泠的手,既心疼,卻也不敢在丈夫麵前說什麼話來,這時候聽見小孫兒的哭聲,一改往常在丈夫麵前唯唯諾諾的姿態,快步走到祝少泉的麵前,心疼得要命,趕緊把祝芙從祝少泉懷裡搶過來。
“乖囡,乖寶,我的乖孫孫,怎麼了?怎麼了?怎麼哭了?”
她話裡的急切半點兒不摻假,把平日裡最寵愛的二兒子當做空氣。
這回不僅是祝少泉,其他人也愣了愣。
薩利年輕的時候曾是帝國首屈一指的醫療官,但在生了三個孩子之後,身體大不如前,於是早早退休了,平日裡跟著祝正德,在內閣做一些輔助的工作。
她的優秀世人有目共睹,可惜性格卻有些懦弱,尤其是聯姻嫁給了這樣一個獨斷專行的丈夫,更是什麼話都不敢違抗祝正德。
也正因此,她對大兒子再有萬般不舍與牽掛,這五年來也不敢主動聯係祝熙原。
今天卻在祝正德明顯表現出了對祝芙不歡迎後,還如此急迫地去查看小家夥的狀況,滿眼滿心全是小朋友,這著實有些出乎眾人的意料。
祝芙身為邪神,對他人的善惡感知能力相當之強,隻要是薩利貼近他,他便能感受到周圍剛才看起來嚴肅卻也不敢說什麼的祖母,其實心中對自己非常愛護。
小孩子非常懂得看臉色,哭聲適時變小,但仍然是抽抽搭搭的,連奶茶色的貓耳朵都委屈地垂了下來:“奶奶,對不起……芙芙錯了……”
薩利急道:“你有什麼錯呢?”
祝芙想看祝少泉,卻又表現出一副極為畏懼的模樣,往薩利懷裡躲了躲:“芙芙不應該被蘇蘇討厭……”
祝少泉目瞪口呆:“我沒有啊,你怎麼這樣說呢?”$思$兔$在$線$閱$讀$
他雖然和祝熙原處處不對盤,但正如祝熙原的離去給了他對於家族的繼承權,實際上祝少泉是沒有那麼討厭祝熙原的。
至於這個剛出現的小貓崽子,很明顯,父親對他也沒有多少好感,那他也沒有理由去討厭祝芙。
司隱沉聲道:“芙仔,你剛才說什麼?誰打你了?”
這話一出,好不容易收斂了哭聲的小孩子再一次驚天動地地鬨了起來,哭地直打嗝,結結巴巴:“蘇蘇、蘇蘇不要打我……芙芙錯了……芙芙不敢了……”
他掙紮得太厲害,差點兒從奶奶的懷裡掉下去,可把薩利嚇壞了。
而他帶著委屈和驚恐的哭訴,則讓在場的所有人聽得清清楚楚。
病床上的祝熙原眼神驟然冷了下來:“你對我兒子做了什麼?”
哪怕是在和司隱私奔之前,祝熙原在這個家的人設也一直是父母眼中乖巧懂事的兒子,和弟弟妹妹眼中寬仁慈愛的哥哥,從來不曾真正把對祝少泉的厭惡寫在臉上。
然而這句話顯然是一點餘情都沒有留的。
這回祝少泉是真茫然了。
打?
他什麼時候打這小孩了?
剛才也就是抱起來而已啊?
儘管孩子這麼小,肯定不能有栽贓陷害的心,不過一向向著二兒子的祝正德還是皺起眉,對妻子道:“你檢查一下他身上有沒有什麼受傷?”
薩利在祝小泠的攙扶下抱著祝芙在沙發上坐下。
祝小泠來接祝熙原一家,特地給祝芙帶了不少小衣服。剛才在祝正德到來之前還剛剛給小孩兒換了一套。
現在祝芙穿的是件寬鬆的海藍色T恤,下擺掐腰,周圍一圈海浪般的小花紋,肩膀上還有一隻飛翔的雪白海鷗,看起來格外靈動。
薩利把男孩的衣服掀起來,在他的腰側發現兩個很明顯的淤青。
作為曾經的醫生,薩利一眼便能看出來這樣的淤青是人為掐出來的指印。
祝小泠瞪大了眼睛:“二哥,你怎麼能乾這種事?他才多小呀!”
薩利心疼得眼淚都要出來了:“我的小乖乖,這得多疼呀——少泉,你……”
連一向心偏到恨不得長在祝少泉身上的祝正德都撚了撚胡須:“有什麼氣也不能往孩子身上撒。”
祝少泉百口莫辯:“我根本沒有打他!我剛才什麼都沒有做,就是把他抱起來。我也不知道這淤青是哪兒來的,我、我我我怎麼可能掐他呢?”
司隱冷冷道:“總不能是這麼小的孩子構陷你不成。”
此刻他上前一步,站在祝芙和祝熙原與祝少泉之間。
司隱身高極高,又有著一種狂妄不羈的氣質,平日裡嬉笑的時候風流倜儻,此刻冷肅的神情極有壓迫力。
祝少泉還沒忘了他以前是乾什麼的,絕對不想在這種時候觸他黴頭。
然而此刻若是退讓,豈不是坐實了自己剛才做了壞事?
祝少泉權衡再三,目光移向最寵著自己的祝正德:“爸爸,請您相信我,我這麼期盼大哥回來,怎麼可能會對他的兒子做出這種事情來呢?”
祝熙原的聲音虛弱,帶著幾分譏笑:“期盼我回來,是嗎?我以為你會更盼著我死在路上呢。”
他向來是優雅的,很少會說這樣子的話。不僅祝少泉,其餘幾人也都忍不住朝他看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