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頁(1 / 1)

鬱涵這才終於明白,自己被宋蕊耍了。

他低頭,看看自己的指尖,黑灰黑灰的,想來臉上應該非常不美。其實並不生氣,但看著宋蕊笑得前仰後合,想想她剛才憋著一肚子壞水的樣子,鬱涵趕緊捏了個不知道是焦黑土豆還是焦黑紅薯的東西,將指尖塗成了黑乎乎的樣子。

宋蕊一看他這樣,就知道他是要來報複了。

此時不躲更待何時。

她連忙起身要躲,但還沒站起來就被鬱涵一手給擒住了胳膊。

眼看鬱涵那報複手指伸過來,宋蕊趕緊後仰躲避。

已經被緊緊拽住,其實這一瞬間突襲宋蕊應該是躲不過的了,但宋蕊眯著眼等了片刻,並沒有等來鬱涵報複地抹黑。

她轉頭看過來,鬱涵的手就這麼停在了她臉頰兩毫米處。

隻需要再靠近,那沾滿了木灰的黑乎乎指尖就能在宋蕊的臉上劃出一條印記,可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鬱涵停住了。

他停頓了片刻後,緩緩地收回了手。

不僅收回了企圖報複的黑漆漆手指,還收回了拽住宋蕊的那隻手。

燈塔外懸掛著幾盞昏燈,並不明朗的卻將鬱涵的臉孔照亮。

他嘴角帶笑,臉眉眼也跟著疏朗。

跟宋蕊認識的鬱涵不大相像。

憋了半天氣,努力稀釋存在感的劉PD眼看硝煙戰火自然熄滅,多少有點遺憾。但她敏銳的磕糖基因動了,於是她直白道:“鬱總會停下來,是因為擔心宋姐生氣嗎?”

鬱涵沒吭聲。

不說是,也不說不是。

敏銳如劉PD立刻道:“哦,如果不是怕生氣,就是……舍不得?”

鬱涵斜了劉PD一眼,眼神裡充滿了怪責和不安。

但劉PD問心無愧,她這話主要是說給直女宋姐聽的。

總感覺宋姐的感情信號接收器一直沒上線,劉PD隻能恨鐵不成鋼的推一推。

但直女宋姐聽了這句話好像還是沒什麼反應。沒有那種被人偏疼的開心,也沒有那種被閒言碎語攪擾的不安。

宛如一潭死水,這世間圍繞她的愛恨都能被她輕易忽視忽略。

何止沒有情,劉PD懷疑她根本沒有心。

鬱涵被耍得一臉黑灰,宋蕊毫無愧疚,她指著燈塔的方向提議鬱涵:“去洗洗?”

點點頭,鬱涵采納了她的建議,離開了。

沒有心的宋蕊繼續蹲那裡吃她的烤紅薯,紅薯吃完了,她在一堆黑乎乎裡翻了翻,又找了顆土豆。

宋蕊對懟著她臉拍的鏡頭評價道:“還是烤紅薯好吃。”

劉PD:……

好吧,是應該接受情感專家的建議,隻能磕,不能押。

鬱涵就著水龍頭汩汩水流直接衝了把臉,將臉上的水珠一抹,他抬頭,望向鏡子裡的自己。

冷白膚色,顯得他眉眼中的那抹陰鬱更盛。但因為剛剛才舒展出笑容,此刻的他眉眼中仍帶著一抹光,多少驅散了他經年沉積的陰暗。

恍惚中,好像看見了曾經的那個努力遮掩住滿腹陰暗沉鬱的少年。

鬱涵兩手撐著盥洗盆,兩隻手將半長的碎發往後攏開,攏開之後側過臉,就能看見左側眉骨的後方,那個很危險的靠近太陽%e7%a9%b4的位置,有個已經變得很淡很淡的疤痕。

鬱涵的食指與中指並合,輕輕地從疤痕上拂過。

即使看起來很淡,觸在其上,還是能很明顯的感受疤痕高低不平的起伏。

是他人給予的傷,也是來自命運的恩賜。

鬱涵更願意將這傷看成是命運的恩賜。

宋蕊總以為,那次她的伸出援手是他們的第一次相見,但其實不是。

在此之前,他們還見過三次。

兩次是在學校的後巷,還有一次,是在去往學校的公交車。

她插著耳機坐在哪兒,鬱涵就坐在她的旁邊。

陽光籠她,安靜又美好,就像她從來都沒有見過那個被擊倒在後巷中的他。

也對。

被擊倒的他滿臉灰泥,如今也是鼻青臉腫,她是自然認不出來的。

天使的麵孔,柔美溫雅的眉眼,但偏偏冷血冷情,連望向被圍毆在地的人時,眼瞳中也不帶什麼溫度。

沒有懼怕,沒有驚呼,沒有恐慌。

她就這麼站在巷口,定定望了裡頭一眼,然後轉頭,就這麼緩步離開了。

仿佛什麼也沒看見,卻偏偏讓圍毆他的那群人慌了神。

鬱涵承認,他最開始記住宋蕊,大約是因為從來沒有見過一個如此冷血如此冷靜的人。

冷血到引發了他積鬱已久的陰鷙內心中,每一個細胞的共鳴。

所以,第三次見到她,還是在後巷的時候,鬱涵是笑的。

她大約看不到,也不屑於去看。因為在他隨手拿起一塊木板反擊時,她已經轉過臉去。

她的背包上,掛著一個粉絨絨的小娃娃,一晃一晃的蕩,是女孩子慣常喜歡的顏色和款式,但鬱涵知道,她和這個世界的其他人都不一樣。

直到第四次,才是宋蕊記住的他們遇見的那次。

鬱涵猜,要不是這道極近生死的傷口,她大約也是不會動彈的。

當刺痛的傷口流下汩汩的鮮血,幾乎要模糊他的視線時,鬱涵聽見了幾步遠外,飯碗落地的聲音。

清脆婉轉的聲音冷漠道:“你們弄到我的碗了。”

其實都隔了那麼遠,怎麼可能呢?

所有人都知道,她的飯碗被砸落,不過是她的托詞而已。

冷血冷情,卻又似乎仁慈悲憫。

但她伸出援手卻不救,最後還是吳其灃陪他上的急救車去的醫院。

宋蕊插兜轉身,在急救車關上車門之前早已抽身遠去。所以當時,留給他的唯一選擇隻能是——成為吳其灃的朋友。

除此之外,再沒有靠近她的其他方式。

因為是吳其灃的朋友而不是她的朋友,所以三個人裡,他從來都是邊緣的那個。

所以,她的慶祝日,他隻能送上祝福,而無法像吳其灃一樣找到那個與她說笑的契機。

所以,她的生日,他也隻能送上祝福,而不能像吳其灃一樣肆無忌憚地在她鼻尖抹上一點俏皮的奶油霜。

五年來,午夜夢回,他總在想,他還沒能找到更接近她的機會呢,怎麼人就這麼沒了?

連像吳其灃那樣的靠近,他們都未曾有過。

所以,對於曾與宋蕊留有美好記憶的吳其灃,他是羨慕並嫉妒的。

如果非要形容,那三年裡,側目旁觀著吳其灃所有言行的自己,應該早已經嫉妒到發狂。

他甚至幻想,如果他是吳其灃。

他的幻想甚至曾經照入夢境,夢境裡,他也成為了那個會被宋蕊砸紙團,會被宋蕊砸筷子,會與宋蕊說笑,更敢於在宋蕊臉頰上抹上一抹奶油霜的吳其灃。

但……

吳其灃低頭,望向自己已經洗得乾乾淨淨的指尖。

臨到今日,他伸出手,卻還是停下來。

過去,是不敢。

剛才,是舍不得。

他終究不是吳其灃,挑起爭端或引她氣怒,即使一點點,他也舍不得。

第43章

宋蕊的荒島求生第一天。

勉強不餓後,宋蕊從燈塔房的雜物間扒出了個小桶。$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熄滅的爐膛無法迅速為她帶來香噴噴的烤雞,洗乾淨小桶的宋蕊決定自力更生。

拎著個小桶晃呀晃,宋蕊很快來到了燈塔下的礁石群。

此時潮水已經退去,剛剛隻露出頭頂的礁石們此刻已經顯出了全貌。宋蕊拿著劉PD貢獻來的手電,開始在礁石之間的縫隙裡找吃的。

看得出來,這座私人海島的周邊海域環境保護得特彆好,也因此便宜了宋蕊這個撿漏人。

好多年沒體驗這種靠自己扒拉東西才能吃上一口飯的生活,宋蕊略帶心酸道:“好久沒有餓過肚子了,今天我非得吃飽了才睡覺。”

她說的是接手哀怨角色人生,次次開局悲涼的快穿生涯。但聽在鬱涵和跟拍團隊的耳朵裡,卻全然不是這個意思。

宋蕊的人生,早在她被傳言香消玉殞的那幾年,已經被傳成了神叨叨的各種版本。

但不論什麼樣的版本裡,宋蕊人生的開局,都是一個小可憐。

出生時遭生父拋棄,被母親扔給年邁的外婆照顧後或許幸福過幾年,但後來重新歸來的母親成為了她的噩夢。

噩夢的版本不儘相同,但基本能統一的一個觀點是,宋蕊和母親相處的那幾年過得非常不好。

雖然宋蕊從沒有公開提起過早年的事情,但結合她剛那句“好久沒有餓過肚子了”,聽在人耳朵裡,實在有點心酸。

劉PD捏了捏挎包裡的幾包小餅乾,正想為辛勤勞作的宋姐開個後門,那頭鬱總已經卷起褲子下了水。

沒有月光點亮銀輝的海麵,黑得分不清腳下究竟是沙還是礫。等到鬱涵深一腳淺一腳的終於陷阱了沙土裡,情緒略略平靜的當口,才聽見趕來救他的宋蕊嫌棄不已的嘖嘖聲。

宋蕊說:“哎呀,你這麼菜你來乾嘛?”

熱血上湧,情緒上頭就想過來跟她一起,結果反而搞得她哭笑不得,美救英雄。

宋蕊站在離他三尺遠的地方,扶著一旁的礁石萬分嫌棄地用手電照亮了他腳邊的一方泥濘:“大佬,你中的是大獎呢,你看看這泥坑有多深。”

得狗刨式掙紮才能自己爬出來的坑,宋蕊要是搭去一腳,那也得狗刨。

一點也不想救他的宋蕊扒著礁石,一手長長地伸向他。那一點兒都不想靠近的嫌棄感撲麵而來,場記看了都直呼無情。

蔥段般的手指伸向鬱涵,鬱涵努力去夠,可努力努力再努力,也隻能碰上她的指尖。

這一努力,又陷下去了點,顯得更遠了。

宋蕊:……

大晚上的,宋蕊方才扒著礁石的手拍了拍石麵,焦躁地做著最後的掙紮。

而後,她重重地嘖了聲,終於向前邁了一步,也終於抓住了鬱涵大大的手掌,把帶著泥的他給拔了出來。

反作用力的確如她預料的一般,讓她自己的半隻腳陷了進去。

但不等她自己掙紮,鬱涵就借著她拉他的那隻手,將她拉了過來。

猝不及防力量讓宋蕊猛地往鬱涵的方向栽,眼看就要倒入鬱涵的懷裡,跟拍團隊屏氣凝神,興奮地企圖尖叫。

結果沒有等來俊男美女的擁抱,隻看見宋蕊借著那股力氣將鬱涵兩手一推,直接把鬱涵推撞在礁石上的同時,也讓自己站穩了。

想象中,如同偶像劇般的曖昧溫情場景一點沒有,唯有宋蕊直女凝視鬱涵,食指斜向上指向鬱涵的鼻尖。

明明比人矮了半個頭,但氣勢非常淩厲。雖然看不清眼神,但動作上看,多半帶著點威脅,像是讓鬱涵離她遠點。

磕糖小分隊歎氣:好特麼大一直女。

多麼美好的夜色,多麼美好的氣氛,統統被辜負。

而被宋蕊指著鼻尖的鬱涵,正靠著身後礁石倒吸涼氣。

他眉眼裡還帶著一星半點的笑意,但整個脊背都顯得有些僵,看起來像是被宋蕊剛剛那一推,在身後的礁石上撞得不輕。

但他什麼也沒說,隻齜牙倒吸了幾口涼氣,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