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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就生得白,那青筋一路從額角往下,使得整張臉顯出幾分猙獰。

少年無法控製的暴戾之氣似乎是影響到了築夢網,原本還吸食的十分歡快的築夢網立刻停止了自己的動作。

花襲憐敏銳的察覺到不對勁,伸手將其撕下,然後扔到一旁。

因為吸食了很多花襲憐的血,所以築夢網上麵金色的絲線變成了詭異的血紅色,甚至從一開始細細薄薄的一張網變成了現在的毛線粗細。

花襲憐發現這築夢網竟還長大了不少。

怪不得之前隻是裹著他的小臂,現在那傷都蔓延到他手肘處了。

這東西遲早會吸乾他的血,不能留。

花襲憐起身,點燃屋內置著的炭盆,然後將築夢網扔了進去。

炭盆漸漸燃燒起來,築夢網靜靜躺在炭火上,毫發無損。

畢竟是上品仙器,普通的火看來是燒不毀它的。

花襲憐眯眼,突然想起什麼,端起炭盆,徑直往客棧後頭的茅廁裡去。

他走進茅廁裡,看著眼前的糞坑,正要將築夢網並炭盆一起倒進去,隻覺眼前紅光一閃,似墜入了另外一個空間。

“彆,彆倒!”一道女聲響起。

花襲憐緩慢睜開眼,在刺目的紅光之中看到一位女子。

這個女子長了一張跟蘇瓷兒一模一樣的臉。

“你是誰?”

“我是築夢網裡麵的器靈。”

女子雖然長了一張蘇瓷兒的臉,但說話的語氣和表情完全不像。

“不要用這張臉。”

“你不是喜歡這張臉嗎?小主人。”

“我不是你小主人。”

“你當然是小主人。”築夢網目光下移,垂涎地看向花襲憐的小臂,“我已經很久,很久都沒有嘗到主人的味道了……”

話說著,築夢網的臉上露出癡迷之色。蘇瓷兒的臉冷淡如月,如今麵頰坨紅的露出那種表情來,實在是叫人……心癢難耐……

“換張臉!”

花襲憐的聲音大了許多。

築夢網立刻換了一張臉,這次,站在花襲憐麵前的人是他自己。

不,是他又不是他。

這張臉更成熟,身型也更高大。男人穿著黑色的鬥篷,那鬥篷上麵毫無修飾,巨大的兜帽垂在身後,黑色的長發順勢披散,整個人顯得邪佞而肆意。

花襲憐的視線落到男人的眼下,那裡藏著一片黑色的鱗片,像蛇鱗,如果不仔細看的話,像一顆黑色的淚珠。

“時間太久,有點不太記得主人的樣子了,幸好有小主人在。”

花襲憐瞪大了眼,他隱約猜到了什麼,可根本不願意相信,“你再胡說,我就把你扔進糞坑裡。”

“彆彆彆,”築夢網趕忙阻止,“小主人,你怎麼跟主人的脾氣一模一樣呢?果然是親生的……”

“他是魔,我是人。”花襲憐咬牙擠出這六個字。

築夢網笑了笑,那張男人的臉更顯出幾分邪肆,“小主人,你是人,是魔,你還不清楚嗎?”

“我當然是人。”

“那不如,小主人看看腳下。”

雖然花襲憐知道自己不該被這該死的築夢網蠱惑,但他依舊忍不住低頭看向了自己腳下。

他的雙腿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條黑色的長尾。

像蛇尾。

花襲憐被嚇到了,他的嗓音被卡在喉嚨裡,雙眸瞪大到極致。

“這是夢,你在騙我。”少年努力穩住自己的心神。

“這雖然是夢,但也是事實。”

築夢網想了想,道:“小主人被我吸食過多血液,身體虛弱,可能真的會化出原型也說不定。”

花襲憐根本就不信築夢網的鬼話,“我要出去。”

男人勾唇一笑,邪魅地俯身,單手搭肩道:“遵命,小主人。”

.

花襲憐是在自己的房間內醒過來的,他看著屋內冰冷的炭盆,終於意識到自己是墜入了好幾層夢境之中。

他根本就沒有去茅廁,也沒有將築夢網放進炭盆裡,甚至都沒有點燃屋內的炭盆。

築夢網依舊好好地掛在他的胳膊上。

屋內很黑,隻有築夢網發出細微的弱紅色光芒。

花襲憐掀開被褥起身,突然發現了不對勁。

他低頭看向自己蓋著被褥的身體,一隻手緩慢伸進去,然後摸到了一截冷硬的東西。

他猛地一把掀開被褥,被褥之下,是一條細長的……黑色蛇尾。

蛇尾上附著詭異的鱗片,片片堅硬而墨黑,細看之下卻能發現上麵似乎有不規則的紋路。蛇尾不自在的擺動著,花襲憐單手撐著床鋪,咬緊唇瓣,將驚恐的聲音壓在喉嚨裡。

這條蛇尾就跟他在夢中見過的一模一樣。

上麵的鱗片也跟築夢網幻化出來的那個穿著黑色鬥篷的男人眼睛下麵的尤其相似。

不過成年男人的顯然更黑些。

花襲憐的還透著一股少年的幼嫩氣,不過即使如此,這份蛇尾的威懾力也已經足夠。

不對,這一定是夢,他一定還沒有醒。

“築夢網!築夢網!我要出去,讓我出去!”

築夢網毫無反應,花襲憐當即就要起身,卻因為那條蛇尾,所以“咚”的一聲摔到了地上。

蛇尾裹纏著床幔,撞到床身,然後又猛地一下砸在地上,竟將地板砸出了一個深深的坑洞,甚至於整間屋子都震動了一下。

花襲憐的斷手撐在地上,似乎又錯位了。疼痛感襲來,他用單手撐著地麵,艱難地仰麵躺下,可蛇尾不聽話,在花襲憐躺倒的時候,又甩爛了很多東西,像撒歡的狗兒。

花襲憐聽到了四周弟子們漸起的動靜。

不是夢。

少年心智大亂,再沉穩,再心機也不過隻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郎。碰到這種事情,自然難以冷靜。

“小主人莫慌,您跟我念。”

四周傳來一道聲音,花襲憐努力平靜下來。

那道聲音引領著他,步入一個全新的世界。

如果花襲憐涉獵廣泛一些的話,就知道那道聲音念的,是魔族禁咒,隻有最強大的魔主才能駕馭的可以顛覆三界的,強大魔咒。

第26章

花襲憐跟著那道聲音念了不知多久,當他再次睜開眼的時候,發現自己的蛇尾已經恢複成雙腿。

那條蛇尾給花襲憐的衝擊實在是太大了。

現在他終於斷定,自己是魔族。

突然,花襲憐想起桑柔柔說的話,她說大師姐的父母皆是被魔族所害。

花襲憐的身體止不住的開始顫唞,他覺得自己好不容易伸到日頭下的那隻手突然被耀眼的日光燒灼成了灰燼,燙得他連半根頭發絲都不敢再露出來。

少年保持著先前的姿勢,蜷縮著躺在地上,他的周圍到處都是被蛇尾破壞的痕跡,讓花襲憐知道剛才所經曆的一切並非是夢。

若是夢,該多好。

少年的手深深掐進自己血肉模糊的手臂內,他的額頭抵在手背上,背對著屋頂,遮住臉。

他並沒有哭,隻是顫唞著身體,心臟像是被挖開了一塊,流淌下鮮紅色的液體。

他感覺四周空間突然變得逼仄,那四麵牆壁壓過來,如同倒塌的樓屋,把他困在裡麵。

塵埃充盈在空氣裡,他被埋在裡麵,目光所及之處,皆是灰暗。

若他還像以往一般,行屍走肉一樣活著,人或魔對他有什麼區彆?可現在不一樣了,他找到了自己的救贖。

為什麼,為什麼他偏偏是魔呢?

成長在清潔高貴的雪山之巔上的那株玉蓮身側,又豈容地底的汙泥沾染?

少年伏在那裡,久久未動。

四周人聲漸起,有人過來敲花襲憐的門,來人居然是楊炎龍。◥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喂!兔崽子,你起了嗎?彆偷懶!”

花襲憐沒應。

楊炎龍冷嗤一聲,“懶貨!”然後快速離開花襲憐屋前,一邊走,一邊嘟囔道:“把你扔在這裡,讓你一個人待著……”

蘇瓷兒正站在客棧大廳內清點人數,看到楊炎龍過來便問他,“花襲憐呢?”

楊炎龍撇了撇嘴,“還沒起呢。”

不可能!男主一向自律的令蘇瓷兒這條鹹魚發指。從來都是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怎麼可能日上三竿了還沒起床?不會是發生了什麼意外吧?

比如因為青春期的騷動所以運動過量導致臥床不起?

“我去看看。”蘇瓷兒話罷,正準備親自去看看,就見那邊,花襲憐低著頭,一步一步走了過來。

他吊著胳膊,眉眼低垂,恭恭敬敬的跟蘇瓷兒道:“對不起,大師姐,我胳膊不方便。”

行了行了,知道了。

蘇.胳膊的罪魁禍首.瓷兒,“啟程吧。”

.

桑柔柔磕禿嚕皮的膝蓋骨被包紮的好好的,餘望風還辛勤的抱來抱去,生恐把那層剛剛長好的膝蓋皮再蹭破了。

人來人往,桑柔柔不好意思的羞紅了臉,“望風師兄,你放我下來吧?”

“不行,你有傷在身。”

醫生見了都要說一句,你再晚來一步這傷口就要愈合了!

餘望風抱著桑柔柔從蘇瓷兒身邊路過,麵色不大好看。

昨日桑柔柔跌倒,蘇瓷兒就在她身邊,不扶也就算了,竟還直接跨過。

餘望風一麵生氣,一麵又覺得得意。

蘇瓷兒如此這般作態,難道不是在吃醋嗎?

花襲憐胳膊受了傷,還要跟一大堆弟子擠在一處,蘇瓷兒思量了一下,就朝跟在最後麵的少年道:“你跟我坐一輛馬車。”

此話一出,眾人看向花襲憐的目光各異。

小靈山弟子們都知道大師姐不喜歡花襲憐,雖然這些日子看似態度緩和不少,但也並不親近,如今突然要花襲憐坐大師姐的馬車,大概率看來不會是有什麼好事。

“大師姐,我也要坐。”蘇瓷兒身邊的狗腿一號楊炎龍騎著他那頭被精心打扮過的馬駒,珠光寶氣的出現。

蘇瓷兒低頭看一眼穿得比她都好的馬,富拒了楊炎龍。

楊炎龍惡狠狠地瞪花襲憐一眼,“一定是你睡過頭,大師姐要教訓你。”

蘇瓷兒:……真不是。

那邊,聽到蘇瓷兒要讓他同坐一輛馬車,花襲憐一愣,臉上竟顯出猶豫之色。

若是未曾知道自己是魔族之前,他自然樂意之至,可現在他知曉了自己的真實身份,連走路都要時不時地盯住自己的雙腿。

生恐這雙踩在地上的腳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變成了蛇尾。

“上來。”蘇瓷兒率先上了馬車。

少年猶猶豫豫,最終還是不願錯過這次同乘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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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不大,勝在乾淨舒適。

蘇瓷兒坐在裡麵,花襲憐坐在她斜對麵。

“對了,那個……倪馬小姐呢?”蘇瓷兒開口。

花襲憐早忘了那個魔族女,他也不想關心她,隻道:“大概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