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飛道:“你若要養白貓,就最好不要穿黑衣裳。”
因為黑衣之上,貓毛實在是很明顯。
傅紅雪冷冷道:“那你有沒有聽說過另一句話?”
燕南飛道:“什麼?”
傅紅雪道:“若你養貓,清除貓毛最好的法子就是裝作看不見貓毛。”②
燕南飛:“……”
他忽然覺得這個話題很蠢。
但他看見那隻大約二十斤重的大白貓貓,心裡又忍不住同情起傅紅雪了。
他竟已寂寞到了這種程度。
秋星是一隻貓妖,他就要從一隻相似的蠢貓身上找到一些安慰。
燕南飛不再廢話,道:“一年之約已到。”
傅紅雪道:“是的。”
燕南飛道:“你該動手。”
傅紅雪道:“你還不願意說出你的秘密?”
燕南飛道:“我寧願赴死。”
傅紅雪道:“好!”
他握刀的手忽然也緊了幾分。
傅紅雪又道:“那這一年,你是否做完了自己想做的事情。”
燕南飛道:“還有一件事未了。”
傅紅雪道:“什麼?”
燕南飛道:“與明月心一醉方休。”
他忽然側了側頭,看了看那躲在陰影之中、氣質出塵的美人,眼中也不由的露出了幾分溫柔、眷戀的神色。
明月心從陰影之中走了出來。
傅紅雪連一眼都不看她。
明月心也不看傅紅雪,隻是坐在了燕南飛的對麵。
她忽然道:“你不要喝一杯麼,傅紅雪?”
傅紅雪冷冷道:“我不喝酒。”
明月心有些好奇地抬起頭,看著他道:“一杯也不喝?”
傅紅雪道:“一杯也不喝。”
明月心忽然怔住了。
過了半晌,她忽然道:“我一直覺得,在這江湖之中廝殺數年,卻從不用烈酒麻痹自己的人,隻有一個稱號可以形容。”
傅紅雪不說話,因為他實在不知道這有什麼好說的。
明月心道:“怪物!你是個怪物!你要殺燕南飛,你也將是我的仇人!”
傅紅雪的手動了動。
他終於正眼看了明月心一眼,努力趴在傅紅雪肩膀上的秋星也看了明月心一眼。
一張與秋星有七分相似的臉就出現在了她的麵前。
傅紅雪:“……”
秋星:“……”
秋星:“喵嗚啊嗚嗷嗚喵喵喵啊啊啊嗚嗚嗚!!!”(你們這些xx能不能弄點新招式啊一直這麼土真的合適麼!!)
她嗷嗚一下掉了下來,傅紅雪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輕車熟路的給她順毛。
第72章
傅紅雪給貓順毛的姿態實在是太輕車熟路,以至於讓燕南飛和明月心都沉默了。
畢竟,傅紅雪這種獨來獨往的獨狼,忽然柔情似水起來,也叫人很難以接受。
傅紅雪一邊輕撫懷中的大貓,一邊在心底冷笑。
他幾乎立刻明白了公子羽想做的事情。
——他已明白,用長得與秋星一模一樣的女人,隻會讓他憤怒的殺人,但如果用一個長得與秋星有七八分相似的女人,那他就不會殺人。
不僅不會殺人,還會憐惜。
他太愛秋星了,思念其實是一種非常折磨人的東西,能叫人做出一些自己都不想做出的錯事。
他不會移情愛上明月心,但他一定會對明月心有幾分多看,有幾分憐惜,這女人再溫言軟語,逐步侵入他,最後……
最後會怎麼樣呢?
傅紅雪懶得思考這問題。
電光火石之間,他已做出了決定,那就是……既然對方想吊他上鉤,那不妨就看看他們到底想做什麼好了。
他看了一眼秋星。
秋星窩在他的臂膀上,好似一大團白色的雲朵,當然了,雲朵是沒有重量的,而秋星是實心的大貓,她縮著兩個前爪揣在懷裡,又大又圓的綠眼睛相當天真無辜的看著明月心。
然後又看了看傅紅雪,好像在說:這女人究竟想乾嘛啦。
傅紅雪用眼神回她:看看再說。
秋星用加密眼波眨了眨,表示很愉快、很好奇、很想搞事。
傅紅雪:“……”
他居然看懂了秋星的加密眼波。
獵人與獵物,本就是可以相互轉化的,你以為你在騙人,誰知道對方是不是故意被你欺騙,蟄伏等待著呢。
於是,明月心就看到,傅紅雪撫摸大貓的手也在微微顫唞著。
她仍是一副淡雅如菊的模樣。
明月心道:“我聽說傅紅雪並不是一個好人,他隻殺人,從不救人。”
燕南飛道:“不,一個隻殺人的人,也不一定不是好人。”
明月心冷冷道:“他要殺你,你竟還要幫他說話?”
燕南飛道:“他一年前就該殺我了。”
明月心忽地歎氣。
半晌,差點摔下來的白色大貓貓終於被安撫的差不多了,舒適地窩在傅紅雪懷裡喵嗚喵嗚的叫著,綠色的大眼睛四處觀察,好似對周遭的一切都很好奇一樣。
傅紅雪抬起頭來,隻看燕南飛,不看明月心。
這已是一種全然的無視、全然的冷漠了。
但明月心的心中卻並不覺得難堪,因為她知道,這世上的確有一種男人,會在這種時刻表現出全然的冷漠。
傅紅雪對燕南飛道:“你可以繼續喝酒,我等。”
燕南飛道:“等我決定去死的那一刻?”
傅紅雪道:“除了這一件事,你是否還有其他事沒做完?”
燕南飛道:“這世上值得我做的事情當然很多,一年怎麼會夠。”
傅紅雪道:“你走,我再給一年去完成你的心願。”
燕南飛道:“不必!明月心,你去吧,今日我就要留在這裡了!”
明月心忽然幽幽地歎了口氣,道:“這世上竟還有你們這樣的人,殺人者要放過被殺者,被殺者卻執意要死。”
傅紅雪的拳頭忽然握得緊緊的,好似這不是一個淡雅的美人在說話,而是一條鞭子朝他揮舞過來。
明月心笑道:“你為何不看看我呢?我長得有那樣醜麼?”
秋星:“……”
秋星窩在傅紅雪懷裡,翻了個白眼。
這真是一種奇妙的經曆,一個女孩子,窩在自己男人的懷裡,看另外一個企圖勾引自己男人的女人使出百般的手段。
傅紅雪仍不看她,也好似沒聽到她說的話。
傅紅雪對燕南飛道:“你為了那個秘密,不惜去死?”
燕南飛道:“不惜去死!”
傅紅雪道:“好,我不殺你。”
他的殺氣在瞬間便消失得無隱無蹤了。
燕南飛眯眼。
明月心卻忽然笑了,她柔聲道:“我早就知道,一個對貓如此柔情的男人,絕不可能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傅紅雪還是不看她,可他那隻握刀的手,手背上卻已因為過於用力而暴起了青筋。
一個冰冷的男人,心緒激蕩起來通常都是這個模樣的。
這三個人的平靜,很快被打破,忽然衝出幾個人來,要殺死燕南飛,燕南飛雖然是江湖名人榜的第一名,武功卻及不上傅紅雪,傅紅雪三次出手,將他性命救下。㊣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轉瞬之間,這安靜的屋子裡便橫七豎八的倒著幾具屍首,燕南飛並不謝他,隻是道:“你真的不出手殺我?”
傅紅雪言簡意賅:“不。”
燕南飛道:“好!”
說著,他忽然攜著明月心,衝天而起,掠過了傅紅雪,而在屋外,一匹寶馬正等待著他,燕南飛掠上寶馬,一拉韁繩,馬就疾馳起來,把傅紅雪甩在了原地。
傅紅雪冷冷地看著他們的背影。
秋星的三角貓貓嘴開始口吐人話:“不得不說,這的確是一個不錯的陰謀。”
傅紅雪道:“燕南飛少年英雄,作風豪爽,那明月心看起來應該是他的女人。”
秋星又道:“所以……燕南飛是想讓你玩搶彆人的女人那一套麼?”
傅紅雪淡淡道:“他們好似真的很懂人性。”
秋星:“喵喵喵。”
傅紅雪道:“奪人之妻,的確是很刺激的事情,尤其是,當她的男人是你的生死之交的時候。”
秋星道:“人類還真是喜歡追求刺激。”
傅紅雪冷笑了一聲,覺得莫名有點惡心。
秋星睜著她又大又圓的眼睛,開始對傅紅雪進行新一輪的死亡提問:“如果我沒有回來,你會中招麼?”
傅紅雪垂頭看了看她。
他忽然道:“秋星,化作人形好不好?”
秋星貓貓就不懷好意的笑了,她的貓貓拳抓了傅紅雪兩下,然後道:“你這壞東西,就欺負我不需要穿衣裳。”
傅紅雪的嘴角也忽然勾起了一絲微笑,他道:“我的外衫給你。”
秋星道:“我才不要呢!”
下一秒,渾身白得發光的美人就出現在了他的懷裡,長長的黑發傾瀉而下,帶著一點點的卷曲,她的眼睛又大又圓,帶著一種天真活潑的可愛表情,好像一點兒也不羞臊似的。
傅紅雪將她整個人都收入懷中。
他回答了那個問題:“我不會中招。”
秋星吃吃笑道:“真的麼?”
傅紅雪道:“他們太小看我了。”
痛苦雖然可以使人發瘋,卻也可以使人更堅韌。
傅紅雪垂頭看著秋星,眼神忽然之間似乎帶上了一點癡意,他沉默了許久許久,才歎道:“我現在這幅模樣,正是你的作品。”
秋星的目光柔和了下來。
傅紅雪癡癡地看著她,忽然道:“十八年前,我愛你,所以我就被塑造成了……你想要的模樣,成了你的作品,現在我已定了型,無法再被修改了。”①
他的話忽然說的很可憐。
但他的一生,正是這樣的可憐,像是一個安靜的人偶,前十九年,他的頭骨被打開,被灌入仇恨,一種充斥全身的、滾燙的仇恨,而後十八年,他的仇恨裡帶上了愛,這正是秋星給予他的東西,那個十九歲的少年企圖拒絕,卻完全拒絕不了,隻能帶著滿心的期待、滿心的恐懼去接受。
而那短短十幾天的回憶,就足夠支撐他的一生了。
秋星抱住了他。
她忽然道:“你就從沒想過要改變,要和解?”
傅紅雪道:“我為什麼要和解?這是你給予我的,我隻能拿著。”
秋星忽然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她總覺得自己的心也變得很柔軟了,以前馴服傅紅雪時,看他那樣痛苦、那樣糾結,也從不心軟,但現在……但現在,傅紅雪隻簡簡單單地說幾句話,她就要嗚哇嗚啊的哭起來。
這或許是因為,她也的確愛上了自己的奴隸。
愛情這種事,本就是這樣的,動心的人就會是奴隸,而這兩個人,誰也說不清楚,到底是誰先成了誰的奴隸。
傅紅雪就安安靜靜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