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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落下一個深深的腳印。與萬馬堂的很多馬師想必,這並不是一個看起來有多麼強壯的少年,但每個人看到他,臉上都不由的露出了恐懼的神色。

因為就是他殺了公孫斷!

那些恐懼與仇恨的眼神,傅紅雪都懶得正眼瞧一瞧,他隻是抬了抬頭,去看在風中飄揚的、萬馬堂的旗幟。

然後他的臉上忽然就露出了一種不屑的、譏諷的神情。

他走進了萬馬堂的大門,萬馬堂的客人是不允許帶兵器的,剛剛進去的一行人在門口鬨了許久,最後還是不情不願的卸了劍,可門口的人看著傅紅雪,卻沒有說出讓他也把刀卸下來的話。

門口站著的人正在雲在天,他是一個看起來很和藹可親的中年人。

雲在天道:“你就是傅紅雪?”

傅紅雪平靜地道:“我是。”

雲在天道:“你竟真的敢來?”

傅紅雪沒有說話,因為他覺得這是一句廢話,一句根本不值得他去回答的廢話。

雲在天的表情便有些奇異:“你該不會是被秋九迷的找不著北了吧?”

傅紅雪握刀的手便攥緊了幾分。

雲在天歎道:“她的確是個很有能耐的女孩子,能叫一個男人升起萬千的豪氣,一個人跑來送死,這樣的男人以前也出現過很多。”

說著,他的表情也變得譏諷了幾分。

傅紅雪霍的抬起頭來。

他冷冷地盯著雲在天,漆黑的眸子裡迸出冷光來,好似刀子一般,雲在天的年紀本比他大上不少,江湖經驗也更豐富,可被他這般盯著,雲在天的心裡卻忽然有幾分發毛。

傅紅雪冷冷道:“閉上你的嘴。”

雲在天的表情變了。

傅紅雪卻連一眼都不屑的看他,徑直走進了萬馬堂。

這不過是個小嘍囉,根本不值得傅紅雪多看。

萬馬堂裡坐著幾個人,這幾個人都是馬空群的生死之交,在萬馬堂的地位很高。

這地方很大、很氣派。牆上有一副長長的畫,畫的是萬馬奔騰的景象。廳裡擺著一張長長的桌子,莫說喝酒,簡直在上麵跑馬都行,一個老人坐在主座之上,他的頭發雖已花白,但他的脊背卻仍是筆直的。

此人正是馬空群,萬馬堂的三老板。

他靜靜地看著傅紅雪,傅紅雪也靜靜地看著馬空群,馬空群的眼裡十分平靜,並沒有什麼仇恨、憤怒之色,好似昨天死的並不是他的二把手一樣。

半晌,他道:“你來了。”

傅紅雪道:“我來了。”

馬空群道:“秋九竟能說動你來。”

傅紅雪道:“我本就要來。”

馬空群道:“她確實很有能耐,能設計讓你殺了公孫斷,還能讓你赴我的約。”

傅紅雪冷冷地盯著他,並不說話。

馬空群笑道:“難道我說的不對?”

傅紅雪緩緩道:“不對。”

馬空群道:“哪裡不對?”

傅紅雪平靜地道:“公孫斷本就該死,假使我在路上碰上他,也是要殺的。”

殺了這樣一個大人物,他的語氣卻仍是如此平靜,好像隻是在討論今天晚上的菜色一樣。

幾個人忽然霍的拍桌而起,似是已憤怒到了極點。

馬空群揮手。

他一揮手,那幾個本打算大聲喝罵的人便都不敢吭聲了,默默地坐了回去。

馬空群平靜地道:“那你知不知道,沈三娘已不見了?”

傅紅雪譏誚地道:“你的小妾不見了,我為什麼要知道?”

馬空群笑而不語。

半晌,他忽然道:“你是白老大的兒子,是不是?”

他的語氣渾厚、平靜,但那話語卻好似一個驚雷平地炸響!傅紅雪渾身的肌肉忽然都已縮緊,他握刀的那隻手,手背之上已爆出了青筋。

馬空群又道:“這事情本是個秘密,我不該知道的,是不是?”

傅紅雪霍的抬頭,冷冰冰地瞪著他,不知道為什麼,他竟從馬空群的表情中看到了一種嘲弄、一種可憐……還有一種惡意,一種最深的惡意。

馬空群輕描淡寫地道:“這是秋九姑娘告訴我的,她的消息通常很靈、也很準確。”

傅紅雪的嘴裡泛起了血腥味。

情感上他並不肯相信馬空群說的這話,可理智卻告訴他……是的,沒錯,隻有秋星知道他的身份,馬空群能知道,一定是她告訴了他。

他忽然緊緊地咬住了牙齒,牙齒咯咯作響的聲音順著他的骨頭縫傳到了他的耳朵裡,明明是很小的聲音,卻讓他覺得震耳欲聾。馬空群仍在笑,傅紅雪死死盯著他,眼睛裡也似乎有炭火的火星迸出。

馬空群歎道:“你和白老大年輕的時候一點都不像,他是個很神氣的人,你卻實在有些死氣沉沉,孩子。”

他的語氣就像是在和故人的孩子談心一樣。

傅紅雪咬牙切齒、聲音好似是從喉嚨裡擠出來的一樣:“難道不是你殺了他?”

馬空群目露驚奇,道:“怎麼會?難道你以為是我殺了他?!”

傅紅雪不說話,隻是冷冰冰地看著他,他的刀就放在桌上,手握在刀上,手背上滿是暴起的青筋、指節發紅。

馬空群笑著搖頭道:“如果你不是故人之子,我怎麼會原諒你殺死我的二把手?如果我是你的仇人,又怎麼會允許你帶刀如此靠近我。”

傅紅雪的臉上卻浮現出了一種譏諷的神色。

他道:“你找我來,就是為了敘敘舊?”

馬空群道:“非也。”

傅紅雪盯著他。

馬空群道:“我丟了一樣東西,想請你幫我找找。”

然後,他就告訴了傅紅雪一個故事,一個和花白鳳講的完全不一樣的故事。

故事的開頭自然還是白天羽之死,但馬空群並不是殺了他的那個人,而是他忠心耿耿的義弟,白天羽死後,馬空群傷心不已、憤怒不已,卻知道自己隻能蟄伏,他收編了神刀堂的大部分手下,來到了西北荒漠之中,建立了萬馬堂。

建立萬馬堂的目的並不是為了他自己,而是為了讓他有足夠的勢力去複仇……以及複活。

九命貓妖的內丹可以令死人複活。

多年之前,馬空群在一個方士手裡得到了半顆貓妖內丹,於是便燃起了複活白天羽的念頭,十多年來,他小心翼翼的保管著這半顆內丹,花了無數的錢,派出了無數的人,雲遊四海,隻為找到另外半顆貓妖的內丹,卻一無所獲。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就在昨天夜裡,那半顆內丹丟失了,與此同時,沈三娘也失蹤了,公孫斷去尋沈三娘,尋到了秋九姑娘的客棧裡,遇到了傅紅雪,斷送了自己的性命。

馬空群說到這裡,便沒有再說了。

然而隻要是一個長腦子的人,都知道他沒說出口的話是什麼意思。

——傻孩子啊,你被這女人騙的團團轉呀!沈三娘是她的人,偷走了複活你爹的內丹,公孫斷去追回內丹,你卻被騙的殺了你公孫叔叔啊!

他的目光沉痛不已,道:“她大概真的以為是我殺了你爹,才會告訴我你的真實身份,目的就是為了挑唆我們互鬥,若我死了,就再也沒有人追究她偷竊內丹之事了!”

傅紅雪挺直的脊背之上,都似乎已被冷汗浸濕,他的手緊緊地握著刀,好似隻有這把冰冷的刀,才能給他一點點安慰。$思$兔$網$

他卻仍是一動不動,似乎根本聽不懂馬空群的話一樣。

馬空群見他這反應,麵上也露出了同情的神色。

但他的心裡卻在冷笑。

他當然在冷笑,因為他的奸計已經得逞。剛才說的這些屁話,七分假三分真,真假參半,叫人很難聽出問題來。

多年前那傷了貓妖的方士,早被馬空群奉為上賓,秋星來到邊城的時候,那方士就看出她身份不簡單,如今幾年過去,她妖氣中的那種貓的味道越來越濃厚,方士已然看出,秋星就是當年的九命貓妖。

她身上仍有半顆內丹,而她虎視眈眈的,也正是她丟失的那半顆內丹。

至於馬空群,這樣的至寶,他若不去搶奪,難道能說的過去麼?

隻是當年方士暗算貓妖之時,被貓妖反傷,方士畢竟禸體凡胎,多年過去,身體已衰弱不堪,再使不出當年的手段來了。然而這貓妖卻不知道有什麼奇遇,明明丟了半顆內丹,卻仍能保持人形,妖力也仍殘留著許多。

而貓妖似乎並不知道內丹之具體所在,故而也遲遲未動。

雙方就這樣僵持不下,直到傅紅雪的出現,打破了這個僵局。

秋星期待著傅紅雪把萬馬堂攪得一團亂,好確定內丹之所在,而馬空群見秋星對傅紅雪有幾分喜愛,故而想著要騙傅紅雪站在他這一頭。

傅紅雪就像雙方拔河角力的那根繩子一樣,雙方都在他身上使勁,無論那一方贏,他卻注定要被這場角力弄的傷痕累累、奄奄一息。

至於那半顆內丹,自然還好端端的保留在萬馬堂,沈三娘一個妾,不過是個取悅人的玩意兒,也配知道他馬空群最大的秘密?昨夜公孫斷毆打沈三娘,真的隻是單純的打一打而已,和追回內丹沒有半分錢的關係。

這隻是馬空群這隻老狐狸福至心靈,想出來的騙人話罷了。

但是要騙到傅紅雪這初出茅廬的臭小子,卻似乎已足夠了。

馬空群在心裡冷笑著想:白天羽啊白天羽,你聰明一世,卻生出了這麼個笨蛋傻兒子,你死了,我還要你的兒子埋葬你複活的希望!

傅紅雪整個人似乎已被痛苦淹沒。

他仍然坐在那裡,一動也不懂,隻是臉色已然慘白,脖頸之上,青筋畢現,他整個人都緊緊地繃著,好似一張被拉到極致的弓——這張弓必然是被痛苦所拉滿的,隨時隨地都要把他攔腰折斷。

半晌,他的嘴角忽然留下了一絲殷紅的鮮血,這鮮血在他蒼白的臉上格外的刺眼。

馬空群歎了口長長地氣。

他忽然伸出了他的大掌,拍了拍傅紅雪的肩頭,歎道:“哎……秋九的確是個很漂亮的女人,不是麼?”

傅紅雪沒有搭腔。

馬空群繼續道:“你實在是太年輕,被那樣漂亮的女人所欺騙也是在所難免……但你該明白,這世上的女人並不隻她一個人,漂亮的女人也並不隻她一個人,你若想要,萬馬堂可以為你送女人來。”

他的話說的很輕巧,好似女人並不是會跑會跳的人,而是一種可以隨意買賣、隨意交換的貨物一樣。

傅紅雪冷冷地道:“我不要。”

馬空群歎道:“不要也罷,或許你應該喝些酒。”

說著,他就命人送來了酒。

華麗的酒杯之中,葡萄酒泛出醉人的顏色,一種帶著果香的酒氣忽然鑽進了傅紅雪的鼻子,他盯著那酒杯,整個人似乎都已恍惚。

他嘴唇慘白一片,鼻尖也沁出了焦灼的汗,整個人僵直不已,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