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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的一樣重要,誰更能感受得到點點滴滴變化,或許就是製勝的關鍵。

一直高高在上懸在空中的血色巨龍此刻落在巨大的樹冠上,有那麼一瞬間的踉蹌,許遊的視線緊緊盯著他,眼前一亮:「繼續!有效果!」

雖然沒人認識他,但他是阿爾瑟請來的救世主,疲憊的眾人重新振奮士氣,抱著自我犧牲的精神,反正橫豎是一死,死也要拉上埃隆這個殺千刀的墊背。

有不知名的住民咆哮起來,接著,許多動物加入了它,殊死一搏的森林演唱會奏響,震撼又悲壯。

然而變故陡生。

紅龍再次偽裝成人形,埃隆輕輕鬆鬆躍下幾十米高的古木,似乎收到什麼消息,忽然轉身離開。

人形太小,樹靈的輸送不再好瞄準,許遊讓其餘人不要停下,孤身追了過去。

埃隆既然要逃跑,自然不會讓他輕易趕上。等許遊丟失了目標,才意識到自己來到一塊先前從未涉足的區域。

秘境森林的植物本就奇奇怪怪,玫瑰園、芝麻田都見識過了,彆的不足為奇。

他頓住腳步,抬起頭,發現自己正身處錯落有致的……蘑菇叢?

第一百一十三章 水星逆行9

再次成為犧牲的祭品

三個月前。

衣帽間的燈光並不明亮, 這是特意定製的光線,隻要照亮輪廓,其他的看不看得見都無所謂。埃隆·赫定站在落地鏡前, 一顆顆扣好襯衫扣子,整了整衣領, 為即將的出行做準備。

今日赴約, 其實無人邀請,準確來說,一定不會受歡迎。他拿出皮質的黑色手套,覆蓋住手部皮膚, 獲得奇異的安全感。

沒有任何聲息,甚至連鏡子都沒倒映出靠近的身影,有誰憑空出現, 纖細的雙臂從身後環住他的腰。

幾百年前,母親死在貧民窟以後,埃隆身邊再無親近之人。他不信任任何人,沒有對王位以外的野心, 無須多餘的欲求,鮮少與他人有身體接觸。在被摟住的瞬間他僵硬了一刻, 旋即放鬆下來, 戴上皮手套的雙手輕輕握住那雙白皙的、柔若無骨的手。

耶利米比他矮上一截, 額頭抵著他的後背, 嗓音怏怏:“一定要去嗎?”

埃隆溫聲安慰:“很快就回來。”

耶利米不信, 要是進了秘境森林, 等的可就不是一天兩天了。

“不能帶我一起?”

“太危險了。”

“你一個人也危險。”

“你跟我去, 會成為他們要挾我的把柄。你不想拖我的後腿, 對吧?”

少年不說話了。

埃隆望著鏡子裡的自己, 看起來紳士,其實藏著野獸的心。他對他講話的語氣從來溫柔,可道出的言語並不客氣。

男孩兒賭氣似的不說話,他有耐心,對方沉默,他也沉默,不信能對抗到地老天荒。耶利米在這種事情上就沒贏過,很快敗下陣來,忍不住再次開口:“就那麼需要成為王麼?”

耶利米不理解。季家離開政./壇幾百年,從季淳到季辭都沒有任何覬覦,眼下沒有任何一方勢力比得過赫定,另一位家主伊迪絲同樣無心於權力,甘心做金絲雀。不管誰來看,埃隆早就一家獨大,王座於他囊中之物,唾手可得。

但他還是不甘心,一定要剿滅了季家才行。

*

耶利米對季家的感情是複雜的,他們是他最初的家人,曾經付出過全部的信任,卻遭到毫不留情的利用和拋棄。但若讓他眼睜睜看著埃隆殺光他們,他也做不到無動於衷。

更重要的是,埃隆現在單槍匹馬去對付他們,一個到達臨界的S級,去對付其他的S級和超A級,就算有自己血液的加持,不能保證百分百完整地回來。

他擔心他。怕自己再一次失去生命中的依賴。

“當然。”埃隆轉過身,捏住少年的下巴,“為什麼還問這個?你一直陪在我身邊,我以為你懂。”

耶利米淺色的眸子望著他。孩子長得非常之快,幼年哭泣恐懼的模樣早就遠去,如今那雙眼睛無雨無晴,什麼情緒都如同一縷煙,不留痕跡。此刻他卻窺見一絲孩子氣的焦慮。

“我們現在的生活不好嗎?”

“不爬上最高點,總會有人想把我拽下去。”埃隆說,“到那時,生活也許就不好了,我的小甜心。”

“那也許,彆人並不會想殺你。”耶利米躊躇片刻,還是說出那兩個名字,“季辭,許遊,他們都……是心善的人。”

“心善到把你交給我嗎?”

少年的臉色變了,埃隆笑著搖搖頭:“就算他們是良善之輩,但你保不準五十年後,一百年後,五百年後又會冒出什麼野心家來。我隻能把任何可能都扼死在搖籃裡。”

耶利米不理解,但也不再固執地反對。他是埃隆的拐杖,並不能越位決定去往何方。

埃隆抽出推拉的衣櫃,對著碼得整整齊齊的領帶們下巴揚了揚:“幫我挑一個。”

少年選了挑寶藍色斜紋的,布料絲滑如綢緞,掠過他漂亮的手指。

“為什麼是這個?”埃隆低著頭,看著為自己係領帶的人。

“很襯你的眼睛。”

藍色的,如同大海,會溫柔托舉,也會無情溺斃。

埃隆偏過頭,嘴唇碰了碰他的頸側,那兒看起來光滑的皮膚之下,藏著無數次被咬開又愈合的傷口,光是靠近就能聽見血液甜美的流動。他自覺像個吸血鬼,汲取著血袋,在上癮和自持中來回拉扯。

等我回來。他對他耳語。

少年看著門在麵前闔上,心臟悠悠下墜,總覺得,好像他再也不回來。

*

現在。

見識過比樹還高的芝麻與玫瑰,相比之下,眼前這些也就比人高不了多少的蘑菇,從體型上來說也沒那麼離譜。個個敦實得像小房子,好似隨便在哪兒停下,就會有毛茸茸的小動物打開門說一句歡迎光臨,不知道的還以為誤入什麼兒童劇的片場。

許遊晃晃腦袋,把多年前給小辭講過的童話故事甩出腦袋,再次打量著埃隆指引著他來到的地方。

如果說先前對戰的河流是飽和度很高的藍,那麼這一大片蘑菇林,就是藍到亮瞎了眼的色調。不僅藍,還各個發光,鬼火似的。長蘑菇的地方總是陰冷又潮濕,這兒也不例外,腳下的地麵雖不至沼澤那般險要,也泥濘得叫人難受,一陣陣冷風刮過皮膚,泛起雞皮疙瘩。

許遊從來沒有這麼討厭過藍色。它們讓他止不住地一陣陣眩暈,視網膜還會留下五彩斑斕的殘像。

秘境森林的蘑菇叢多半是致幻的,許遊懷疑埃隆是故意把他逼到這裡。

剛才心太急了,明知是陷進,還偏偏往裡跳。

好在幻覺這種東西,就是大腦和感官聯手合作的欺騙,終究不是真實。隻要心智不迷失,致幻攻擊是無用的,許遊不相信埃隆已經進化到可以操控幻象。

保持清醒。多想想季辭。

他的男孩兒現在會在做什麼?有沒有好好吃飯,晚上會不會睡不著覺?要是想他了怎麼辦,季先生他們能陪著他解悶嗎?

然後,許遊一轉頭,就見到了藍蘑菇旁的季辭。

人家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他這是前一秒剛想完,後一秒就實現,召喚獸都沒這麼靈敏。

許遊目瞪口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因為這個向自己走過來的不是二十五歲的季辭,而是……三歲。

*

三歲的季小辭,那許遊可太熟悉了。他們相遇之處,最嬌嫩、最難搞、最充滿敵意的季辭,就是這個年紀。

小男孩穿著印有噴火龍圖案的連帽衛衣和雪白的背帶褲,時尚又不失可愛,搭配一看就出自唯一的姐姐季悅梔之手。

許遊覺得眼熟,如果沒記錯,好像還是某次季越彭帶著他上台走秀時穿的衣服。彼時季小辭仍是炙手可熱的童星,萬眾矚目的國民崽崽,聚光燈一打,甜蜜且無瑕。

坐在台下的許遊麵帶微笑,不自然地把袖子往下拽了拽,遮住手腕上昨天剛被小崽子狠狠咬了一口的牙印。他就是想抱抱小孩兒,季辭跟被惹惱的貓似的連抓帶撓。%e4%b9%b3牙也就米粒大,怎麼那麼有勁兒?他對崽崽百般好,怎麼就被討厭成那樣?許總想不通。

想起二十來年前的那個牙印,現在的許遊甚至感到一絲憑空出現的疼痛來。

這一切是真實發生過的。那麼,眼前究竟是幻覺,還是記憶在重播?

崽崽明顯是迷路了,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兒,小臉都哭花了,抹著眼淚走得蹣跚,許遊提心吊膽,生怕他下一秒就啪嘰被絆倒摔地上。

崽崽看見他了,哭得更凶,跌跌撞撞衝他跑過來,張開手:“叔、叔叔……抱……”

百分百是假的了。季小辭從來不肯叫他叔叔,總是連名帶姓,無論三歲還是二十五歲。

許遊嗤之以鼻,看來埃隆·赫定的調研還不夠完全,有這麼大的破綻。

等等,這並不是埃隆施加的幻術,蘑菇叢沒有智慧,應當是他自己的幻象,映照出不曾見光的潛意識。許遊想,難道自己心底一直希望被季辭喊聲叔叔?

嘶,蠻怪的。

*

就算是虛影,許遊還是見不得崽崽哭。他撥開雜草走過去,剛蹲下想把孩子抱起來,崽崽就那麼憑空消失了。

果然是幻覺。許遊警惕地站起來,轉頭看見藍蘑菇後麵出現另一個季辭,這回稍微大了一些,看起來有七八歲模樣。小孩沒哭,就是神色驚恐。

許遊想問問他,看看孩子的記憶能不能和自己對上,然而出聲之前,這個季辭再次不見,接下來,仿佛電影放映輪轉,他在短短十幾分鐘內把從幾歲到二十幾歲的季辭都見了一遍,就好像重新體驗了一回陪他長大。

如果不是在如此危險的情況之下,許遊真希望每段幻覺都能夠再延長一些,畢竟這樣的機會絕無僅有,人類的壽命本來就短,男孩兒辛辛苦苦長大的幾千個日日夜夜,於龍而言不過彈指間。能夠重播,就好像偷來一次人生。

冬眠都能隨便睡個上百年,認識季辭之前,許遊從來沒有過珍惜時間的概念。然而現在不同了,在季辭身邊時,他都很少真的入睡,眼睛一秒都舍不得離開人類。

許遊不合時宜地想到了另一個問題。再過幾十年,等到季辭的壽命走到儘頭,他們該何去何從?

一條信奉唯物主義的龍祈求著,到底有沒有輪回轉世?若是有,翻山越嶺,上天入地,他也要在世界的儘頭重新找回季辭。

什麼金銀財寶,什麼地位名譽,他通通可以不要,隻要季辭能在身邊。

不同年齡的季辭影像明明滅滅,感傷和深情交錯著扣響龍的心弦,他乾脆找了個相對乾燥的地方一屁股坐下來,當起儘職儘責的觀眾,專心欣賞。

直到頭頂傳來「砰」的一聲。

許遊猛然抬起頭,接著,比幻覺還要戲劇化的一幕出現了,之前所有小時候的季辭影像瞬間消失不見,一個新的、最接近真實年齡的季辭,順著大蘑菇的傘柄摔在他麵前。

好在地麵潮濕柔軟,沒受傷,季辭揉了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