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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事,他體內的樹靈不夠了,這種跟氧氣瓶差不多原理的東西是有限的,阿爾瑟們要控製藤蔓絆住埃隆,哪兒有空給他補充樹靈。

必須得快點找到樹精才行。剛才下來的時候要是降落在他們身邊就好了……

他還沒來得及精打細算怎麼靠剩餘的樹靈抗到找到友軍或者被找到,奄奄一息的埃隆忽然動了動,慢慢地、慢慢地站了起來。

他還活著。並且,沒有想象中糟糕。

許遊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目光一錯不錯地盯著敵手。

埃隆的左半邊身體被他燒出一個窟窿,看起來心臟直接被紮了個對穿。可他沒事人似的,活動活動身體,一潭死水的龍瞳閉上再睜開,聚焦在許遊身上。

“真是不知好歹……陪你們玩玩兒,還來勁兒了是吧?”埃隆像個小孩子嫌棄聖誕禮物,不滿地撅起嘴,“你們不會覺得,護心之鱗就是我的殺手鐧吧?”

“……”

“也隻是錦上添花罷了。你以為我那麼想得到虯是為了什麼?你們姓季的———哦,抱歉,忘了,你不姓季———實在太蠢了,手握王牌,卻不加以使用。也好,把這樣寶貴的機會讓給我。”他禮貌地笑笑,儘管以龍的麵部很難看出那是一個微笑,“作為報答,我會讓你死得痛快一些,許先生。”

*

和外世界相反,陽光充沛的午後反而是秘境森林霧氣最為濃重的時刻。霧氣猶如有生命,黑團團地飄浮包圍著他們。

受了傷的埃隆·赫定晃晃悠悠飛起來,不怎麼穩,但看得出來力量正在複原。

無論是要做什麼,許遊知道自己該阻止他,然而他殘存的樹靈很可能撐不到他飛到同等海拔,隻能眼睜睜看著埃隆緩緩上升。

紅龍飛到開闊處,張開雙翼,仰天長嘯。

龍吼應是低沉、渾厚的,可他此刻的聲音卻尖銳得能刺穿耳膜,高頻震動使得許多生物感到不適,頭暈目眩,站立不住。

聲波擊碎了藤蔓,盧修斯再一次調整策略,他自己也感到樹靈流失的窘境,更彆提許遊了,當務之急是找到許遊為他輸送樹靈,否則森林裡的致命毒氣會比埃隆更先要了他的命。

徹底沒了桎梏的埃隆持續地嘶吼,驚人的一幕出現了,霧氣隨著他的動作通通散開,天空愈發暗沉,轉眼陰雲密布,如同漩渦攪得天地間滿是渾濁,緊接著電閃雷鳴,隆隆作響,卻沒有一滴雨。

閃電並非常見的青紫色,而是……濃重得化不開的綠。

——那是森林的顏色。

墨綠色的閃電相互糾纏,以千軍萬馬之勢奔向寬闊地帶唯一突兀的靶心。

埃隆紋絲不動,姿勢宛若向神明獻祭。

感覺不對勁……

許遊心神一凜。

先前初次攻擊埃隆時,後者也沒躲;但那時候護心之鱗完好,他勝券在握,現在可沒有了。更何況,自己單獨一頭巨龍的個體,和閃電這種整個自然界凝結而成的力量壓根不可同日而語,為什麼他還不跑?

他想用閃電做什麼?

一定不對!

*

暴風雲卷著恐怖的電荷劈向猩紅的巨龍,同時,分割出觀戰區與主戰場的那條瑩藍河流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乾涸,河水憑空蒸發,肥沃的土壤迅速貧瘠沙化,草木枯黃、花朵凋零隻在一瞬。一張色彩斑斕、生機勃勃的畫卷,眨眼間成了灰白,遠比剛才被龍們打鬥中毀掉的景象更似地獄。

所有居民不約而同感受到了強盛的吸力,一股無形的力量正從身體中霸道地攝取生命力,如果不停下來,他們都會被抽乾。

要知道他們生老病死、一呼一吸間的依存,全部仰仗著森林的本源。現在竟然有誰在奪走它們———那該是多麼駭人的力量?

反觀本應在被劈中瞬間灰飛煙滅的埃隆·赫定,竟然在……吸收閃電!

不止閃電,山川河湖,草木生靈,都聽他一人調配。

他究竟是怎麼做到的,為什麼可以挪用整座森林的能量?!

原住民們在森林裡生活了幾百年,就算森林的天氣瞬息萬變沒個準兒,可也從沒見過這樣的場麵。

連最見多識廣的阿爾瑟都說不出話了,一直長在豌豆藤溫柔鄉沒怎麼經曆過風雨的年輕樹精帶著哭腔央求:“我們跑嗎?跑吧?”

盧修斯急得額上滲出豆大的汗珠,心說抱歉老弟你隻能自求多福了,當機立斷:“跑!”

*

另一邊的殘垣之上,許遊怔怔地望著這一切,深綠的光芒勢不可擋在大地肆虐,映亮了荒原和廢墟,竟有幾分詭譎的美感。

若說先前還是勢均力敵,尚可放手一搏,如今在絕對的差值麵前,連試探的必要都沒有了。

沒補刀的後果就是反派升級變身,他投資過那麼多人類的影視劇,比誰都懂這個道理。

恐怕接下來的第一刀,會悉數奉還到自己這兒來吧。

逃無可逃,到了臨終一刻,心裡反而格外澄淨。許遊腦海中閃現一幕幕與季辭有關的畫麵。從小小軟軟、總是討厭被他抱的幼年,到後來對他依賴又彆扭的少年,再是生死相依後坦誠一切、從此把自己放心交給他的青年。

笑著的,急促的,生氣的,眼眶紅紅的,掉眼淚的,他的小辭啊……

他們一同走過的這二十年,比他隻身一人浪蕩來的六百年還要美妙,每分每秒都那麼令人心醉。

要是可以,他想多享受享受這樣甜蜜的時光,還想再多看看季辭,親%e5%90%bb人類溫暖的皮膚,多多地擁抱和親%e5%90%bb,多說幾句我愛你,我很愛你。

可惜都來不及了。

知道自己死了,一定會哭的吧。

抱歉啊,寶貝,這次不能幫你擦眼淚了。

他閉上眼。

然而預想中的劇痛並未發生,降臨的也非死神———

【停下!】

蒼茫、威嚴、渺遠的女聲高喝。

那是龍語,世間最繁複和聖潔的語言。

第一百一十章 水星逆行7

想知道他怎麼死的嗎

外世界, 大學禮堂。

小溫早就是炙手可熱的女星,她24歲,站在二十和三十的中軸線, 正是最好的年華,既有偶像派的青春靚麗, 又有實力派的沉澱轉型, 年紀輕輕斬下好幾個金獎,檔期通告密集得喘不上氣。即便如此她還是從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參加寧延年的畢業典禮。

人生得二三知己足以,她、寧延年和季辭, 對彼此來說就是這樣的存在。

當初跳級上學的寧延年在高中時是小溫的學長,實際上還要小一歲,23歲的他今天碩士研究生畢業, 手裡拿了好幾個理想的offer,即將進入新一茬的世界,人生從此乘風破浪。

相比之下,他們之中最年長的季辭, 到了25歲,雖然有古生物研究員這個穩定的工作在, 心卻總在龍類和人類之間的囫圇地帶漂泊。

換算時間, 許遊進入秘境森林三個月了, 仍舊沒有消息, 他沒法心情不低落。朋友們都清楚他家發生的種種, 平凡的人類在龍類的鬥爭中連個車輪印都留不下來, 幫不了忙, 也因此更執意要他一定參加典禮, 換換地方, 散散心。

幾年前小溫的電影首映式,是季辭和寧延年獻花,這回輪到小溫送給寧延年了,不得不偽裝自己的女明星從帽子和墨鏡底下露出笑容:“恭喜畢業呀,大學霸。”

寧延年的碩士帽還沒摘,集體合照一拍完就跑過來找他倆,掏出手機:“快快快,我們多拍幾張!”

季辭心知自己的情緒不該帶給朋友們,尤其在對方如此重要的日子。畫麵中的他儘力在微笑,雖然怎麼看怎麼勉強。

拍了好幾張寧延年都不滿意,轉轉眼睛,把手機交給小溫,悄聲讓她三秒鐘後按下快門,然後自己潛伏到季辭身後,以千鈞一發之際用兩邊食指牽住季辭的臉頰向上提———

喀嚓一聲,照片裡的季辭定格成了……也不知該算鬼臉還是笑臉,眼神裡還帶著幾分吃驚。

那模樣太過滑稽,不禁小溫咯咯直笑,就連季辭本人,也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

“這樣才是我們顛倒眾生的男神嘛。”寧延年誇張地歎了口氣,繼而認真地看著他,“不管發生了什麼,隻要你需要,一聲令下,我們立刻趕到。”他撓了撓頭發,有點兒不好意思,“雖然我也幫不上什麼忙……好歹能逗你開心。”≡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旁邊的小溫也柔聲道:“我們都會在。”

季辭望著友人明亮而誠摯的眼眸,彎了彎嘴角:“好。”

他知道他們不需要他的道謝。

可他也由衷地感謝過去的十餘年裡,有他們相伴身邊。

*

白天在校園裡,被耍寶的寧延年、跟著一唱一和的小溫好不容易逗弄出的輕快氛圍,回到家後蕩然無存。

城堡裡空蕩蕩的,許遊還是沒有音訊,小舅和兩個哥哥都不在,姐姐倒是在家,坐在客廳看曾被她詬病過太虛假的綜藝節目,背景音裡人工合成的嬉笑聲聽起來格外枯燥。

季悅梔左手一袋芝士櫻花味薯片,右手一桶摩卡、抹茶、海鹽三合一口味的冰淇淋,龍類就是好,永遠不需要為卡路裡發愁,再胡吃海塞高熱量,依舊是令人嫉妒的魔鬼身材。

鏡頭裡總是無比冷豔的前國際超模,正毫無形象地笑得前仰後合,叉著腿歪倒在沙發上,餘光瞥見弟弟進門:“小辭回來啦。”

年輕人悶悶地換了鞋:“嗯……”

心再大也能發現幺弟的不對勁,季悅梔摁了暫停,轉過身:“怎麼了,心情不好嗎?來吃點兒垃圾食品?”

季辭搖搖頭:“我想去睡一會兒,可能有點兒暈車。”

今天加西亞跟著季淳出門了,是彆的司機接送,車技沒法比,城市回到森林怎麼也得幾個小時,季辭是個人類,人類總體弱多病,不舒服也正常。

季悅梔沒多想:“去吧,難受得厲害記得跟醫生說。”

“好。”

*

季辭回到房間,關上門,脫力地靠在門板上垂著頭,慢慢呼出一口氣。

好安靜。

城市的燈紅酒綠24小時不打烊,總有快節奏的噪音推著人往前奔跑。相比之下,森林就太靜、太靜了,尤其現在快要入冬,更是斂去了一切聲息。

冬天啊……

去年大雪的清晨,他外出散步被埃隆擄走,一連串的災禍接踵而至,平靜的日子分崩離析。不知不覺,都過去一年了。

他的小龍崽,也離開一年了。

季辭的目光遊弋,床上還蓋著件許遊洗淨後收納好的襯衫,這三個月裡,他隻有抱著它才能入睡,儘管上麵的梨子香早就所剩無幾。

他走過去,剛把它的一角攥在手裡,驀地感到一陣鑽心的痛楚,疼得叫他彎下了腰,幸好即時扶住床沿才不至於摔下去。

怎麼———難道是許遊———

不。不可能。無論是龍還是人,都沒掌握心靈鏈接的本領,更不可能隔空感應到。

是錯覺。思慮過度的幻覺。

季辭頹然躺下,嗅了嗅襯衫的味道,卻隻聞到虛無。他蜷起身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