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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還沒恢複,一直要求我每天飯前出去活動一下,然後八點左右回去,一起在店裡吃飯。”

“你每天都去街景公園?”

“前段時間下暴雨那天沒去。”戴維帶著口音的普通話聽起來老實巴交的,卻每次都剛好避過了預審人員詢問的點。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桌上的筆錄也在不斷的增加。

山海市警察局最專業的預審人員依舊穩穩的掌控著問話的節奏,隻是戴維這邊,卻也自始至終都是一副眼神茫然的懵逼狀態。

在審訊過程中,相同的、或者是相似的問題被預審人員無數次反反複複的提及,力圖通過對重複問題的微小變化來抓出被審問者邏輯上一星半點的漏洞。

然而,戴維雖然一直都在跟著預審人員的問題走,並且也在多次重複回答後不可避免的出現了煩躁抗拒的情緒,可是,他回答的內容,卻一直都不存在任何矛盾。

“就對方現在的反應,不太像是在撒謊。”周隊盯著戴維已經從最初的茫然變得有些煩悶的表情,輕聲說道。

聞聽非其實也有著相同的看法,尤其,戴維是否每天都去街景公園這件事,也非常容易調查清楚,對方不太可能在這上麵說假話。

劉胖嘴裡叼著根煙,一直沒點燃,忍不住又嚼了兩口提神,這才道:“如果確定不是他,回頭出入境那邊就要把人遣返回國了……”

而戴維一旦被遣返回國,如果之後真的發現他身上還有問題,再想抓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審訊室裡膠著的審訊還在繼續。

周隊沉默了片刻,卻突然道:“這起案子我之前已經上報了。”

“上報?”劉胖不由得愣了一下。

聞聽非也下意識的轉過頭來看向周隊。

山海市刑偵總局的權限其實已經非常高了,已經交到他們手裡的案子,即便是被上級領導點名,往往也隻是督辦,不太可能繼續轉手交給他人。

再往上報,那基本就是因為涉案的人員已經到了另外一個層麵的關係,比如抓殺人案結果最後扯出了間諜活動,遇到這種特殊情況,國家安全局那邊肯定得下場了。

“先繼續查著,”周隊沒有明確的回答為什麼,隻是道:“這起案子裡的疑點太多,線索也讓人摸不清,胖胖,你從事刑偵工作也有些念頭了,應該能感覺出來,這個案子從一開始就透著邪門,我懷疑裡麵很可能還有彆的問題。”

劉胖嚼著嘴裡的煙草,點了點頭,“是,這個案子一直給人一種雲裡霧裡的感覺,就連裡麵那個——”劉胖指了指還在回答問題的戴維,

“一個失憶的黑戶外國人,他出現的太巧了,如果他真的和這起案子無關的話,我現在甚至懷疑,他的存在,是否也是幕後黑手推出來在轉移我們的視線。”

聞聽非還是個剛剛入行的新人,這種時候,劉胖和周隊兩位前輩交流的這種基於多年刑偵經驗的比較微妙的感覺,在她身上,還體現的很不明顯。

聞聽非很快便把注意力從周隊身上移開,重新落在了審訊室裡的戴維身上,看著戴維臉上開始變得冷漠和不耐的表情,她怔了怔,突然間發現,除了情緒上的變化,戴維的臉色似乎也變得有些難看。

“你們看他的臉。”聞聽非直接開口,打斷了劉胖和周隊的話語。

周隊和劉胖依言望過去。

審訊室裡超過800勒克斯照度的白熾燈正對著戴維,這並不是一個會讓人感到舒適的範圍,倒是預審人員的座位稍稍背著燈光,減少過亮的照度對人體產生的不適刺激。

微微有些刺眼的光照下,戴維原本健康而紅潤的麵色漸漸變得愈發蒼白。

不同於西方人本就偏粉白的膚色,戴維的臉上,現在的狀態,反而更加類似於受刺激之後不正常的強烈應激反應,或者是大量失血後的虛弱和蒼白。

劉胖難以置信道:“他這是車禍的後遺症?”不是看到路上的車輛發生創傷後應激反應,而是在審訊的過程中出現健康問題?

周隊臉上的表情也跟著變得凝重起來,“先把審訊停了!嫌疑人的情況不對。”

最先發現不對的聞聽非已經從觀察室裡衝出去,敲開了審訊室的門。

——戴維要是在市局的審訊室裡直接被送去醫院搶救,哪怕他現在是個偷渡的黑戶,明天的新聞發出來,市局也是跳進東海裡也洗不清了。

見到聞聽非後,被反複問話極為不耐正陰沉著臉的戴維卻迅速恢複了一點精神,他臉上的表情變化之快,簡直讓人懷疑他剛剛的不對勁是在假裝的一般。

“啊,你是上次在店裡吃飯的那位小美女。”戴維蒼白的臉上已經重新掛上了頗為曖昧的笑容,他衝著聞聽非眨了眨眼睛,就連言語中都帶著一種微妙的勾引似的輕佻。

聞聽非:“……”

——臉色慘白的仿佛下一秒就要重度休克,卻還在堅持不懈的撩妹,這個歪果仁究竟是怎樣的一種精神?

聞聽非也在近距離仔細觀察著戴維。

除了剛剛在觀察室發現的,戴維的臉色已經非常不正常了,就連他的瞳孔也有些放大,然而,發生了這一切之後,戴維本身卻似乎並沒有下一秒就要昏迷過去的虛弱樣子,聞聽非毫不懷疑,如果換個場合,這裡不是警察局審訊室的話,戴維或許還能頂著那張蒼白的臉繼續和人調情。

而在聞聽非後麵,劉胖也已經朝著預審人員使了個眼色。

為了避免戴維倒在審訊室裡,再加上之前的過程中,不管是周隊還是劉胖,其實都已經減輕了對戴維的懷疑,接下來的審訊自然也就停了下來。

由於戴維現在的臉色實在是讓人擔心,聞聽非甚至親自送他下了樓。

之前被維護檢修過沒有任何問題的電梯裡,聞聽非依舊是剛剛抬手到了鍵盤的位置,便一臉木然的看到,電梯已經自動自發的把數字“1”給亮了起來。

電梯精:要努力做到善解人意=v=

聞聽非默默的把手收了回去。

至於旁邊站著的戴維,他正饒有興趣的打量著聞聽非的模樣。

年輕的女孩子紮著簡潔的馬尾,眼睛明亮,唇色也是自然的淡粉,應該隻塗了一點潤唇膏,身上隱約帶著一種極其清淺的草木香。

聞聽非的警服還沒發下來,更何況,對於經常出外勤的一線刑偵人員來說,警服這麼顯眼的東西,除了閒著無事在局裡坐班和開會,大多數時候反而都沒有硬性著裝要求。

剛剛參加工作就開始跟著劉胖每天加班的聞聽非,身上的衣服也大多都還是學生時代方便活動比較休閒的款,各種短袖、七分褲、運動鞋等一應俱全。

電梯很快停在一樓,還沉浸在自己又見到了小美女的興奮中的電梯精後知後覺的發現,這次和聞聽非一起下來的人,並非是劉胖他們那些市局的工作人員,而是一個陌生的西方麵孔。

電梯精:咦?這個歪果仁似乎不是人類0.0

等到電梯門完全打開後,聞聽非先一步從裡麵走出來,戴維緊隨其後。

此時已是傍晚,一樓的大廳中,夕陽斜照,光亮的地板都被籠上了一層暖調的金色。

聞聽非剛要轉身和戴維說話,請他離開,便和還帶著口罩、全副武裝的龔法醫打了個碰頭。

“龔法醫?”聞聽非輕聲道。

“什麼味道……”戴維幾乎是同時開口,他瞬間收斂了臉上輕佻的笑意,本能的皺著眉,似乎有些排斥的盯著龔法醫和幾位工作人員推著的東西。▲思▲兔▲網▲

龔法醫指了指推著的那個類似於鐵皮櫃的東西,然後衝著聞聽非擺了擺手,先示意其他工作人員把那個鐵皮櫃送了出去之後,才轉過身來,和聞聽非簡單道:“被害人的屍體。”

雖然市局的負一層也有冷庫,但是,在受害者親屬的強烈要求下,已經做過屍檢的屍體,不可能長期存放在這裡,早晚還是要送去火葬場焚燒然後安葬的。

聞聽非點了點頭,卻也忍不住奇怪的看了戴維一眼。

運送屍體的鐵皮櫃基本可以看作是密封的,在這種情況下,便是以聞聽非極為敏銳的嗅覺都不曾察覺到什麼刺鼻的味道,也不知道戴維怎麼會這麼大的反應。

因為這個意外的巧遇,戴維一直深深的擰著眉,甚至連那種似乎習以為常的輕佻曖昧笑容都無心維持了,頗有幾分想要躲避一樣,匆匆忙忙便離開了市局。

聞聽非和龔法醫又說了幾句話,才重新上樓,回了審訊室那邊找劉胖他們。

關於戴維這個偷渡黑戶的小插曲之後,劉胖基本已經快要放棄懷疑他了,隻打算過幾日就任由出入境的工作人員把他遣返回國。

沒了明確的目標嫌疑人,聞聽非等人自然是重新撲在了大量的摸排工作中,一幀一幀的繼續查找街景公園周圍攝像頭裡的可疑人員。

一直到了晚上,連續熬了好幾天的劉胖終於也撐不住了,坐在椅子上,話沒說完,便閉上眼睛睡著了。

“都先回去休息吧!”大宋伸了個懶腰,也忍不住打了個嗬欠。

聞聽非點點頭,毫不留情的伸手又將昏睡過去的劉胖給弄醒,“劉哥,下班了!”

劉胖還有些發懵,“啊?啊?嗯……”

從市局裡出來,依舊是聞聽非這唯一的姑娘開車送兩個快要累死的大男人回家,龔法醫坐在了副駕駛的位置,至於精力嚴重透支、格外疲憊的劉胖,誰都沒有管他,就任由他躺在後座上先睡一會兒。

不同於往日,市局對麵一直都是早早就打烊休息的毛血旺小飯館裡,今日卻還亮著燈,那位飯館老板的老人家更是有些坐立不安的在飯館裡轉著圈,時不時的走到門口張望一番。

聞聽非下意識的多看了一眼,大廚和服務員應該都下班了,小飯館裡隻有那位老人家一個人在,似乎是在等人。

靠近街景公園的路邊上,借著對麵車輛一掃而過的遠光,聞聽非正巧瞥見,路邊一處陰影裡似乎有個倒下的身影。

猛的一腳刹車後,若非體型夠寬,後座躺著的劉胖由於慣性差點悶頭從座位上往前滾下來,被震動得猛一下睜開眼睛後,劉胖泛著疲憊困倦紅血絲的眼睛裡,還帶著反應不過來的驚愕和茫然。

“路邊有人!”聞聽非飛快的說道。

龔法醫也一把扯開了安全帶,從副駕駛的座位上下來。

這裡正巧是兩個路燈之間的陰影處,若非剛剛對頭車輛的燈光,聞聽非可能也不會一眼察覺到這裡竟然還躺著一個人。

她直接打開了手機裡的手電筒功能,龔法醫也大步上前——如果是屍體,那是他最得心應手的專業所在,如果是昏迷的活人,作為一名優秀的法醫,其實他也是可以幫忙稍微簡單的檢查一下的……

走近之後,手機的燈光照過來,聞聽非卻愕然的發現,躺在這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