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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性難馴 籠中月 4386 字 6個月前

第1章 閻王駕到

“雁嶺區到了,請要下車的乘客拿好隨身物品。”

剛出站,熱浪就撲到莊紹臉上。

最近天氣燥熱得讓人受不了,樹上的知了也跟玩兒命一樣,整天沒完沒了地叫喚。

作為市裡比較窮的一個區,雁嶺火車站修得不怎麼樣,廣場上全是拉人的黑車司機,公交車等了半個鐘頭才來。莊紹找了個靠後的位置,卸下雙肩包抱在身前,座位下麵發動機的溫度燙得連呼吸都灼熱。

“到哪兒?”

售票員滿頭熱汗擠過來,粗肥的手臂在椅背上一挨就是一塊濕印。莊紹頭朝窗外,不知道他在跟自己說話。對方不耐煩地提起聲音:“到哪兒啊!”

旁邊好心提醒:“問你呢。”

莊紹這才回過頭。

熾烈的陽光沒跟任何人客氣,他半邊臉被烤得發紅,不過這一點也不影響他好看。是那種年輕的好看,五官立體,輪廓俊朗,再簡單的藍白色短袖也精神,渾身上下透著初出茅廬的銳氣。

非要說缺點就是黑眼圈有點重。

都說黑眼圈重的人心思也重,想想也是,心思重容易熬夜。什麼事都往心裡裝,裝到裝不下了就失眠,眼圈不黑才怪。

他跟售票員對視兩秒,慢慢坐直身體。

“到雁嶺一中。”

“早說啊!”對方白他一眼,眼白都快翻上天靈蓋的那種,“兩塊!”

一手交錢一手交票,那種最原始的小紅票,上麵印著公交公司的名字。前十七年莊紹沒見過,因為臨江早就都投幣和掃碼了。

“不是放暑假呢嗎,小夥子你去那兒乾嘛?”旁邊的一位大姐打量著問,“補課啊?現在都不讓補課,你們老師還敢鋌而走險呢?那也不能明目張膽到在學校補吧。”

“哎這政府的政策就跟放屁一樣。我們家那孩子也是,上周就臊眉耷眼地上課去了,還張口就要兩千補課費!錢是大風刮來的嗎?”

莊紹扭頭繼續看向窗外,陽光和陌生的街道晃得他睜不開眼。

車裡開著冷氣呢,不過也跟沒開一樣。旁邊的絮絮叨叨跟窗外熱風一起掠過耳邊,車身被凹凸不平的地麵硌得左搖右晃,他胃裡難受。

漸漸的聊天聲沒了,電話卻震起來。

高中生有手機不是件稀罕事,不過在雁嶺,高中生有這麼貴的手機還是少見。這是家裡上個月剛給他買的,算是讓他轉學的補償。

“到了吧。”

莊紹睜開眼,嗯了聲。

那邊特彆安靜,說話還帶點小心翼翼,估計不是在自己家。

“到了就去找劉阿姨,我都跟她打過招呼了,開學前你先在她家住著。”

“學校那邊要買什麼跟我說。我聽她兒子講學校住宿條件蠻好的,是個安心讀書的好地方,他還讓你報到之後去找他,說願意跟你住一個宿舍。這孩子不錯,體貼,懂得替大人分憂。”

“到時候你要跟人家好好相處聽到沒,不要少爺脾氣一上來又不管不顧的,外麵不比家裡。”

家,他哪還有家。

聽見這邊一直沒聲音,那邊及時收住了話匣子。一陣沉默過後,輕聲道:“你就沒什麼話要跟媽媽講?”

他仰起頭:“你也沒問我喜不喜歡這兒。”

那邊卡了殼,半晌沒接上話。

也對,沒什麼好問的。這裡要是好,她就會更心安理得地把自己扔下,要是不好也改變不了什麼。現在對所有人來說他莊紹就是個多餘的,最好永遠彆再出現在他們麵前。

因為內疚,那邊聲音更小了:“你彆怨我,我也是沒辦法,乖、乖兒子。”

這稱呼還有點不熟練,所以聽著很諷刺。

“彆叫我兒子,你不是我媽。”

莊紹皺起眉把電話掛了。

聽到報站他提起包下車,熱氣順著樹葉罅隙湧來。

來之前想過這地方破,沒想到會這麼破,連一處像樣的高樓都找不到。馬路兩邊開著各式小吃店跟文具店,路上跑的全是灰撲撲的貨車和三輪,電線歪歪斜斜雜亂無章。

校門也破,就連雁嶺一中的招牌都掉了漆。

也許是因為還沒開學,周圍的人並不多。對麵好像也是所學校,幾個女生穿著青春活力的小短裙,臉上化著多餘的妝。

來的時候水土不服,一路上莊紹沒吃什麼東西。他一聲不吭地走到牆蔭下站著,抬頭看向湛藍的天空,慢慢地感覺有點頭暈。

有女生衝他吹口哨:“帥哥借個火!”

他不抽煙,隻好搖搖頭。

大概是沒想到會得到回應,女生們愣了兩秒,爆笑著圍過來逗他。莊紹有點喘不過氣了,眼前也忽明忽暗的,很恍惚,隻能強撐著往遠離馬路的方向走了幾步。

“你肯定不是一中的吧,以前沒見過你,剛轉學來的?”

“惠惠你少套近乎啦,一中那麼多男生難不成你全認識?”

“全認識當然不可能,但是像他這麼帥的我還能沒印象?!”

說著說著她們打鬨起來,嬌嗔地推了他一下,誰知道這大帥哥居然一推就倒,碰瓷啊!

倒下的那瞬間莊紹就一個感覺——

真燙。

太陽把地麵烤得燙手,皮膚一貼上去幾乎被灼傷。

“搞什麼啊,哪來的病秧子,你們可看見了啊我就輕輕推了他一下!”

“不會是裝的吧,惠惠咱們要不要試試他,把他衣服扒了看他醒不醒。”

“算了算了快走吧,彆惹麻煩啦,再記個大過我們全都彆想畢業。”

小雀們嘰嘰喳喳離開,莊紹懷疑自己是低血糖,側過臉試圖站起來。

沒過幾秒鐘頭頂卻飄來一片雲。

“喂,病秧子,不要緊吧。”

有道身影在他麵前蹲下,替他擋住快把人烤化的太陽,並且搖了搖他,把他搖得睜開眼睛。

先進入視線的是一雙小腿,勻稱緊實的小腿,皮膚泛著健康的光澤。

然後才是深藍色運動短褲、灰短袖、貼滿汗珠的鎖骨、漆黑的發絲,和一對濕而亮的眼睛。

過後很多年想起這一眼莊紹都會覺得奇怪,那個時候怎麼沒發現孟野特彆好看,特彆招人疼,特彆招人惦記?

總之這一眼沒讓莊紹徹底醒過來,他難受著呢。

孟野跟打量外星人一樣打量他,既不扶他也不走,發梢的熱汗順著滴到他鼻梁側麵。

真是好一張禁欲臉,好一個麵癱。

“中暑了?”

莊紹這人有潔癖,尤其是對汗這類東西非常敏[gǎn]。他咬緊牙關扶著牆站起來,手臂用力蹭掉臉上那兩滴水,眉頭擰成螺絲狀。

孟野也跟著站起來,赫然發現好家夥,這病秧子比自己高!

彆看莊紹偏瘦,那隻是男生發育太快。他這麼站在牆影下,像根筆直的標槍,又挺拔又修長還他媽銳不可當。

這得有一米八五吧。

孟野心裡有點不服氣。作為練體育的,差半厘米到一米八的身高他一直引以為恨。

“剛才從後麵看你半天了,我就猜到你要倒。行了,沒事就好。”

見他手伸過來,莊紹下意識往後退開,表情非常冷漠。

操。

孟野在心裡低罵,這人多少有點不識好歹。

“以為我愛管閒事?告訴你,那幫小太妹不是好惹的,以後見著她們最好繞著走。”

因為他擋在身前,莊紹的視野被遮得密不透風,%e8%83%b8口更悶了。

“借過。”

“操!”孟野終於罵出聲。

莊紹頭也不回地走了。

可是離開這裡也不知道還能去哪兒。學校他是不會住的,那個劉姨的兒子從小就跟他不對付,現在知道了他身世的秘密,滿肚子汙言穢語等著說給他聽。\思\兔\網\

然後呢?

該去哪吃飯,去哪睡覺,去哪%e8%88%94%e8%88%94傷口,他不知道。

另一邊孟野順過氣往家走。

今天一下午跑了兩個五公裡,感覺還行,準備回去扒口飯衝個澡悶頭就睡。

到家附近發覺不對勁。

自家賓館門前圍得裡三層外三層,妹妹於娜慌張的聲音傳出來:“有話好好說,大哥彆動手行嗎,彆砸壞了東西!”

說來也奇怪,最近來捉奸的這已經是第三波了。虧得孟野的媽是個彪悍的,這幾年小破旅館經營下來沒出過什麼大事,但也架不住回回都鬨得雞飛狗跳。

“把這狗娘養的給我往死裡打!”

為首的女人凶神惡煞,手底下還帶著幾個小弟,手臂上個個都紋著亂七八糟的紋身。被捉奸在床的老公頭破血流跟鬼一樣,叫著喊著東躲西藏。

“趕緊住手!我剛買的驗鈔機!!”

眼見前台機器被砸得開裂,孟野的媽心疼到衝上去就要跟對方乾仗。沒想到對方打急眼了分不清是敵是友,回手就是一棍子揮過去。

“哎喲——”她心知要遭殃,趕緊把眼一捂蹲下`身,可是想象中的重擊卻並沒有落下。

張開指縫,隻見寶貝兒子從天而降,跟堵牆一樣擋在自己麵前。

孟野手裡握著剛搶下的木棍,臉上沒什麼表情,眼神卻又狠又陰沉,配上淩厲短發跟深色皮膚還真有點唬人的意思。

他媽念了聲阿彌陀佛,低聲啐罵道:“臭小子怎麼沒等我死了再回來。”

“你們想乾什麼?”他虎視眈眈,冷靜得瘮人。

為首的女人倒被震得愣了一下,上上下下地打量,發現這小逼崽子看似非常年輕,眉眼之間卻有一種懾人的驍悍。

不過再怎麼懾人也就是個毛沒長齊的小屁孩,自己小弟成群五個乾一個怕什麼?於是恢複那副盛氣淩人的架勢。

“讓那個狗男人滾出來!”

小三不知所蹤(大概是被孟野他媽放走的),奸夫赤身%e8%a3%b8體,縮在前台的桌子下麵瑟瑟發抖。

孟野回身瞟了眼,懂了。手裡的棍子敲敲桌壁:“她讓你滾出來。”

男人抬起眼皮來了個雙手合十,希望他能行行好救自己一命。

“沒種。”

孟野冷笑一聲,隨即伸手將人一把拽出,拎著後頸摔到女人麵前。

他媽在後麵湊近低語:“不會死人吧。”

鬨出刑事案件了可是要封店的,所以要死出去死。

話音剛落男人就已經被五花大綁聽候發落了。女人帶著小弟轉身就走,沒走出店門又被喊住,孟野的媽抻著脖子:“還沒賠錢呢!”

“死八婆。”

孟野抬了下眼皮。

那女的走近又淬了口:“賠你媽個卵,下回再敢乾這種勾當老娘把你這裡砸個精光。”

“我們乾什麼勾當了?乾什麼勾當了?”他媽氣得跳腳,“你男人來偷情關我們什麼事,自己的男人都看不住還來怪彆人,哪來的臉!”

“老娘我讓你罵——”

孟野倏地握住那隻揚起的手,猛地將人搡到一邊。旁邊一個小弟見狀立刻圍過來,還沒舉起家夥就被他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