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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出真相。”

“或許不容易。”明祿低聲說,“真相對她太重要,她就是為了掩蓋和逃避這些,才會一直……我知道了。”

明祿忽然刹住話頭,他迎上明危亭眼底的冷沉,想起被自己忽略的部分。

真相對駱熾才重要。

沒有人聽駱熾的話,但駱熾一直都在說。他隻是想要一個真相,隻是想把所有事都弄明白。

駱熾願意用所有的家當,換一個萍水相逢的影子相信他沒有做過壞事。

“我知道了,先生。”明祿說,“會讓他們想辦法。”

明危亭垂了下視線,不再開口。

他仍握著駱熾的一隻手,單手打開電腦,在不靠著床的那一側戴上一隻耳機。

……

明家對駱家主的招待很客氣。

昨天淩晨,駱家主為了被扣押的集裝箱,帶著長子上了那艘泊在港口的郵輪。

駱承修不蠢,不會認為這是場無妄之災。

他很快就托人打聽到了駱熾那張票的門道,也輾轉查到了明危亭帶駱熾去的酒店,猜得到這場橫禍是怎麼砸在了駱家的命脈上。

雖然想不通這樣的一麵之緣,怎麼會讓明家這一代的“先生”親自動手替駱枳報複……但這種事對駱承修來說,原本也不在必須要弄清楚的範疇裡。

麵對既成的事實,駱承修直接帶駱鈞上了郵輪。

駱承修把駱鈞拖上甲板,對著帶人過來的明祿解釋,就是這個不成器的孽障害了駱枳,隨便明家怎麼處置。

駱鈞幽靈似的被拖著,腳步踉蹌,被父親扔在甲板上。

……

他並不是今天才開始變成這樣。

從海上回來,就已經有人覺得駱鈞的情形有些不對。

他似乎新添了某種停不下的古怪習慣,放著公司堆積的工作不管,必須一刻不停地去看那些獲救名單、救援錄像和最新救援進展。實在沒有什麼可看了,他又沒完沒了地去追查一些不起眼的舊事。

比如那個袖扣究竟是誰送的,比如多年前的某個快要崩盤的合同為什麼會忽然變得順利,比如公司前年遇到的嚴峻危機,簡副總拉來的那筆資金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這樣的事在五年前最多。要是往回找到十年前,駱鈞幾乎能在所有年節收到禮物,過了幾年就隻剩下生日。

再後來生日也不剩,隻有在公司形勢最嚴峻的時候,那一兩次突如其來的轉危為安。

駱鈞像是早就猜到了這些問題的答案,所以在得到答案的時候也並不驚訝。

他因為這些答案越來越恍惚,整個人陰沉冷鬱得幾乎駭人,卻偏要自虐似的一樣一樣去親自確認。

他一遍又一遍地追問這些人,為什麼不早把真相告訴他。

被他逼問的分公司經理幾乎要哭出來:“怎麼是我們不告訴……駱枳不是和您說過嗎!所有證據都給您了啊!”

駱鈞被這個答案砸得喉嚨裡都泛起血腥氣。他不信自己能做出這種事,於是他逼著對方把公司這些年的監控全都翻出來,一天一天地找。

……找到監控視頻的時候,幾乎是一看到那個畫麵,記憶就從仿佛被潛意識本能屏蔽了的深處翻上來。

那天駱枳來公司找他。

駱枳已經很久沒來找過他,那天來找他的時候神色也很平靜,把手裡的一個文件袋給他,很客氣也鄭重地叫他哥。

“哥。”駱枳對他說,“我剛知道,有些事你可能誤會了。”

駱枳對他說:“那筆款是我托人打過來的,你可以去查,我會讓人配合你……”

駱鈞看著監控裡的畫麵,他看著把文件袋暴怒地重重砸在駱枳身上的自己,像是在看一個怪物。

人總是會這樣,當自以為是的成見已經深到極點的時候,眼裡看到的就是自己想要看到的那個答案,也會自己補全自己願意接受的邏輯。

駱枳來找他的時候,他早已經認定駱枳是個不成器的頑劣的弟弟。所以他順理成章地認為,駱枳一定是在汙蔑簡懷逸,甚至無恥地想要去搶占簡懷逸辛苦得來的成果。

駱鈞甚至相信,自己當時一定已經有所懷疑——這種懷疑隻會激發更激烈的逆反和否定,隻會讓他更加惱羞成怒。

惱羞成怒的駱鈞本能地拒絕思考另外一種可能,拒絕相信和接受,居然是這樣一個隻會混日子惹禍的不成器的弟弟,在他最危急的時候有能力出手幫他。

比起駱鈞無端發作的虛弱暴怒,駱枳反而冷靜得有些異樣,隻是俯身撿起那個文件袋。

“我一直以為,你知道那些是我送給你的,我為這個很高興。”

駱枳的視線落在他的袖口,又慢慢轉向他的領帶:“塵白哥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駱枳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問他:“哥,你需要我的禮物嗎?”

駱鈞被駱枳這種詭異的平靜懾得沉默,被冒犯的怒氣卻又轉眼更鮮明地升起來。

他一定是說了很難聽和傷人的話,傷人到駱枳靠著門看他,反而慢慢彎起眼睛,輕輕笑了。

……

駱鈞被駱承修推出去,交給明家處置。

他這些天被罰跪的次數太多,腳下不穩地滾摔在甲板上,撐著手臂看駱承修:“父親,我想知道。”

駱鈞不是要問駱承修為什麼要把自己交出去,他害死了駱枳,他活該的,他隻是想知道另一件事:“那些禮物,是母親幫簡懷逸調換的嗎?”

這件事中間有很多人在插手。

任塵白一直在假托他的名義騙駱枳。

任塵白告訴駱枳,駱鈞很喜歡他的禮物,駱鈞收到禮物特彆高興,駱鈞其實很想把他接回家,隻是擔心會刺激到母親,所以才隻好暫時委屈他。

駱枳那時候的年紀還小,是因為相信了這些,所以才更開心地送他更多精心準備的禮物。

後來駱枳慢慢長大,開始察覺到其中的端倪,禮物就變得少了。

再後來駱枳不再送他禮物,隻是在公司情況不好的時候插手幫忙。

再接著就有了那次衝突,駱枳來找他說清楚,他暴怒著把駱枳轟了出去……那以後,駱枳不再送他禮物,不再過問駱家生意的任何事,也不再嚴肅地認真看他。

駱枳隻是一邊打遊戲一邊漫不經心地叫他“大哥”,笑著說一些沒什麼要緊、也清楚他不會聽進去的閒話。

駱鈞把那當做是不尊重,每次都會生出無名火氣,他從沒仔細看過駱枳打的遊戲。

他後來去玩了那款遊戲,他這些天都不眠不休地在打,但怎麼都沒辦法讓角色活下來。

屏幕上的小人不顧一切地往前跑,躲開迎麵撞來的地鐵,躲開背後追著的惡犬和檢察員,小人重重撞在柵欄上,滾到地上GAMEOVER,於是用掉一條命。

“你現在來和我翻這種舊賬?!”

在他耳邊,駱承修厲聲問他:“我怎麼會知道這種事?就算是你母親換了又怎麼樣?”

駱承修寒聲說:“駱鈞,你母親腦子不清楚。就算她真的做了,她也隻是想讓懷逸更親近你,我不知道這種小事就能讓你去害你的親弟弟……”

駱鈞搖頭,他不是想翻舊賬,也不是要給自己開脫:“是我自己的問題。”

“是我先對弟弟有成見。”駱鈞說,“是因為我。我要相信這個謊言,是我自己要信的。”

“我已經對弟弟那麼壞了,我不去保護他,不去幫他,我看著他被所有人欺負,他怎麼能送我禮物?”

“他怎麼敢送我禮物,難道是要證明我是世界上最差勁的人?”

駱鈞垂下頭,看著自己的手:“所以我願意相信這是簡懷逸送的,我什麼都不問,什麼都不查。”

駱承修麵色冷沉,他看著這個越來越古怪和神經質的長子,用力把人扯起來:“駱鈞,我告訴你——”°思°兔°網°

“你不用告訴我,是我有事要告訴你,父親。”

駱鈞看著冷眼站在遠處的明家人,他收回視線,依然看著自己的手:“父親,您還記得我那個領帶夾嗎?”

“那是弟弟送我的。”駱鈞說,“不是簡懷逸。”

駱承修的神色已經隱隱有了被冒犯的惱火。

他不明白自己一向引以為傲的長子怎麼忽然變成了這個樣子,也不明白明家人為什麼不來把這個罪魁禍首拖走,讓這件事儘快了結,而是讓他們就這樣在甲板上狼狽地說些毫無用處的廢話。

難道就是為了看他們的笑話?

駱家的笑話已經被人看得夠多了,那條郵輪就是個噩夢。

他從一開始就根本不該同意這次出行,就不該讓全家去那座彆墅。

駱承修再也壓不住上湧的劇烈煩躁,即使很清楚這是明家的地盤,這些天來越來越差的局麵也終於成了最後一根稻草,他徹底失控,一巴掌重重甩在長子臉上。

“你弟弟沒了,你是不是以為我不難過?!我要是知道他也在郵輪上,根本不會讓你去見他!”

駱承修厲聲開口:“我明明已經準備好好對他了!是你把他推下了海,現在什麼都來不及了!”

“是,我過去是忽略了他一些,可我讓你們害他了嗎?!”駱承修死死扯著長子的衣領,“誰讓你這麼做的?!你怎麼敢——”

“父親。”駱鈞垂著頭說,“領帶夾,是弟弟送的。”

駱承修沒想到他竟然還敢在這時候問這個,整個人幾乎怒不可遏起來,劇烈地喘熄著,盯著這個變得完全陌生的長子。

“我告訴您這件事,是因為這個領帶夾的設計方,是一位很有名的設計師。”

駱鈞像是全然沒有察覺到他的怒火:“這是我管轄的公司的生意,您不太了解,可能不清楚。”

駱鈞說:“這位設計師,是一家跨國珠寶集團的創始人。”

駱承修一隻手已經揚起來,卻忽然在某個熟悉的字眼上驀地頓住,原本強行壓抑的激烈怒火也凝固在眼底。

駱鈞報了個名字,笑了笑:“熟嗎?父親。”

駱承修定在原地。

……怎麼不熟?

怎麼可能會不熟?

駱家借著給養子辦的那場生日宴,和幾家跨國公司牽上了線,正在搶幾個鑽石礦場的大項目,想要搶到礦場的開采權。

這種博弈一旦進去了就沒法抽身,錢越燒越多,駱家不可能就地止損,子公司的資金流也全填了進去。

就是因為卡住了那批貨,這幾個項目正在燒的錢斷了流,才會被天價違約金一瞬間燒出個深不見底的窟窿。

“你是什麼意思?”駱承修的手腳忽然冰冷,他莫名有些天旋地轉,好像是整艘郵輪都忽然晃了晃,“你說這個,什麼意思?”

駱鈞摸索著自己的領帶,他的手在某個位置停頓了一下,才繼續慢慢捋下去,好像那裡依然有一個完好的領帶夾。

任霜梅的人脈遠比駱家廣,這麼多年和對手在商場上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