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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生怕錯過龔寒柔導演那邊的什麼機會,自己卻被耽擱在郵輪上趕不及。

所以她提前簽好了那份協議,交給了任塵白代為保管。

她信心滿滿地覺得自己已經做好了準備。

“塵白哥,我不想去了,我不去了……我的實力不足,會拖累劇組的。”

駱橙慌亂地竭力找著理由:“劇組肯定會嫌棄我,我——”

“有A角,你隻是替補,已經和那邊談好了。”任塵白說,“合同也寄過去了……”

“任塵白!你到底要怎麼樣?”駱橙坐不住地晃了晃,她死死蜷起身體,狼狽躲避著投過來的視線,崩潰地哭喊出聲,“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二哥的狀況原來已經那麼壞了,我那天半夜看見他的時候他還好好——”

駱橙從沒直麵過這個問題,直到這個時候,她才忽然被自己這句話當頭重重擊了一棒。

……

那天半夜。

那天半夜,駱枳拖著右腿,往樹林裡慢慢地走。

駱枳走不動,他走幾步就要休息很久,不會繞開麵前的障礙,像是已經失去了一部分知覺。

……還好好的?

這樣的駱枳,要怎麼在海難裡活下來?

任塵白沒有問她這個問題,隻是輕輕地隔著電話,在她耳邊說:“我們都要下地獄。”

駱橙的那一邊沒有聲音。

……

任塵白掛斷了電話。

他現在坐在那個駱橙口中的“雜物間”裡,來到這裡之前,他剛親自搜過了彆墅的每一個角落。

他找了每一個駱枳可能藏著的地方,下樓梯的時候他不小心踩空了,好像摔斷了腿,他才知道原來把腿摔斷有這麼疼。

知道駱枳把腿摔斷的時候,他還在為自己把駱枳引回駱家、讓駱枳看清楚駱夫人的真麵目的計劃滿意。他想得太入神,從書桌前抬起頭,卻看見蹙緊眉神色複雜的母親。

那天是母親第一次罰他,母親讓他發誓,以後不論發生什麼,都一定不能傷害小火苗。

把駱枳從醫院接回家休養,任塵白躲在門縫外,看到母親坐在駱枳的病床前,抱著駱枳哽咽著不停地說對不起。

任塵白從沒見過母親掉淚,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慌得定在門口。

“以後難過了就快跑,往遠跑。”母親抱著駱枳,一遍遍對駱枳說,“不要管哥哥,不要你照顧他,不要照顧他,要記得跑。”

任塵白從來都沒有問過母親,為什麼要對駱枳說那些話。

他隻是在想,駱枳好像真的很不擅長逃跑。

任塵白拿過手機,點開龔寒柔劇組發過來的樣片。

通過對諸多當事人的走訪,拚湊起的龐雜線索,其實已經能還原一部分當時的場景。

小演員演得不錯,但畢竟都是被精心寵著長大的孩子,歸根結底還是差了那麼一點感覺。

任塵白看著樣片,他慢慢看見七歲的駱熾,渾身是傷的男孩子背著妹妹,跌跌撞撞地往外逃。

身後的腳步聲越追越近,已經能看見隱約人影,但離輔警例行巡邏到這裡還差了兩分鐘。這樣下去等不到人來,兩個人都會被抓回去打到沒命。

駱熾咬著牙,把妹妹放下來。

“不要哭。”駱熾低聲說,“捉迷藏。小橙,捉迷藏。”

空無一人的偏僻巷子黑得懾人,妹妹嚇得不敢動,滿臉都是淚,軟軟的小手緊捏著他的手指。

駱熾把手一點點抽出來。

他不再抬頭,隻是扯下妹妹身上那件外套,隨便在路邊撿些裹落葉進去,抱在懷裡掉頭就往另一條被路燈照著的巷子裡跑。

那些人追上他,發現他懷裡抱著的居然是捧落葉,火冒三丈,一巴掌重重把他扇倒在地上。

落下來的拳腳裡,駱熾蜷起身體護住頭頸,護住那件衣服。

“不要緊。”駱熾說,“不要緊。”

他被尖銳的耳鳴聲吞沒,昏沉地護著那些落葉:“有哥哥。”

第30章 許願

明祿從碼頭回來, 正撞見送到病房外的餐盒。

今天一早,明危亭帶著駱熾下船,來了醫院檢查身體。

這家私立醫院是明家一個附屬家族旗下的, 足夠可靠。駱熾一入院, 就立刻被細致安置妥當, 做了詳儘的全身檢查,正邀請相關的專家組討論病情。

這一路上駱熾都睡得很熟, 就連被推進核磁艙檢查、做抽血化驗也沒有半點反應。

明祿還以為駱熾不會醒,就沒有特地讓人安排早餐,按明危亭的吩咐抽空出去處理了些事。

明祿接過那個餐盒, 輕敲了下虛掩著的門:“先生?”

明危亭正扶著駱熾在沙發上坐穩, 點了下頭, 抬手打了個手勢。

明祿會意, 輕手輕腳進門,打開那個餐盒。

暫時還不確定駱熾的吞咽能力,流食一旦嗆到就又會有危險, 所以明危亭今天沒有讓人準備粥和湯水。

要是駱熾還能吃下東西,就可以逐步撤下每天都要輸的營養液。

……

不論怎麼說,能少輸些液總是好的。

駱熾的情況特殊, 藏在他身體深處的應激反應還殘存著自保的本能,埋留置針會有危險。可每天都要下幾次針, 手背和肘彎都已經有了大片的淤青。

明危亭收回視線,按照慣例,先是和駱熾問早安, 做了自我介紹。

駱熾沒有什麼反應。他被明危亭扶著靠在沙發上, 蒼白的脖頸卻像是吃不住重量,頭微垂下去, 目光茫然落在自己的指尖。

於是明危亭也走到那裡,半蹲在沙發前,仰頭迎著駱熾的眼睛。

他試著輕輕碰駱熾的手背,發現那隻手沒有發抖,就試著握住了指尖,再循序漸進地向上,握住那隻擱在駱熾腿上的手。

駱熾不反抗,掌心被明危亭攏著,手腕絲毫不著力地軟墜下去。

明危亭用熱毛巾幫他敷手背上的淤青。

大概是察覺到了手背上溼潤的熱意,駱熾慢慢有了一點反應,視線跟著動了動,從那片隻剩茫然的濃霧裡辨認出一個模糊的人影。

明危亭仰頭等他,一直到那雙漆黑空茫的眼睛裡凝起一點焦距,落在自己身上。

“早安。”明危亭輕聲說,“我是明危亭,非常喜歡你,在追你的星。”

明危亭把語速放得很慢:“我獲得了一個請你吃早餐的機會,可以嗎?如果你同意,我會很榮幸。”

明祿有點啞然,他知道駱熾暫時還沒辦法處理這麼複雜的信息,卻依然不想打擾這一幕,隻是儘量放輕自己手上的動作。

食盒裡的早餐豐盛精致,明祿挑了不同風味適合入口的小塊點心,放在餐車上推過去:“先生,小少爺還聽不懂。”

如果是一般的情況,經常進行對話交互的確會有幫助,但駱熾聽不見。

原本就陷在一片絕對的寂靜裡,如果這片寂靜又變成了安穩的、不再有任何傷害和疼痛的純粹空白,即使是在明祿看來,也很難找到一個已經累到極點的意識不留在裡麵的理由。

明危亭很清楚這件事,他點了點頭,拿過一個軟墊,把駱熾那隻手輕輕放在上麵:“我在練習。”

他轉回身,接過明祿遞過來的筷子,在餐車上仔細挑了挑,夾起一個小巧精致的蝦餃。

駱熾出道的時候,也走流程地在節目裡自我介紹過喜歡的東西。

明危亭知道駱熾今年二十三歲,生日剛過不久,喜歡吉他和畫畫,喜歡大海,還喜歡打遊戲,尤其是《地鐵跑酷》。▼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他知道駱熾不太喜歡吃蛋糕,因為對蛋清過敏。喜歡水晶蝦餃,喜歡一個人點一大桌早茶吃一天,喜歡各種各樣的糖。

這些信息一點都不難找,在百科頁上就能搜到。

雖然還無法向本人確認這些信息的準確性,但至少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作為參考,不至於完全沒有任何方向。

明危亭夾著那個蝦餃,在駱熾的唇邊試著碰了下。

駱熾沒有反應,依然靜靜坐著。

“不知道是不是合胃口。”明危亭說,“試一試,不喜歡就吐出來。”

他這樣慢慢說了一遍,又意識到自己考慮得太不周全,把話說得太複雜,重新換了個說法:“是吃的。”

明危亭給他解釋:“可以吃的東西。”

駱熾的眼睛這一會兒看起來很乾淨潤澤,被濃長的睫毛稍稍壓著,視線的移動雖然有些慢,但還是跟著眼前越來越具體的人影。

雖然那層霧還在,但至少有了落點,不再是前些天那樣渙散的樣子。

明危亭並不著急,把那個蝦餃暫時放回去。

他向一側偏了偏頭,想要確認駱熾是不是靠得舒服,餘光卻留意到駱熾也像是跟著輕輕偏了下頭。

明危亭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他握住駱熾的手,依然仰著頭:“火苗。”

駱熾對這個名字有反應,視線一點點跟上來。這種程度的反應對他來說已經很消耗力氣,掌心又開始泛涼,微微滲了層薄汗。

“火苗。”明危亭說,“晚安。”

駱熾的喉嚨輕輕動了下。

他有了明確要跟著學的反應,吃力地張開口,做出不算標準的口型,氣流聲淌出來。

明危亭在他的視野裡點頭,確認過這樣的動作幅度可以被駱熾看清,又繼續說:“早安。”

這次駱熾學得比之前更順利。

明危亭又點頭,他看著駱熾,不自覺地伸出手摸了摸駱熾的頭發。

他下意識這樣做,已經碰上那些柔軟的短發才想起不妥,想要給駱熾循序適應的空間,卻發現坐在沙發裡的人似乎並沒有生出多少抗拒。

即使是被掌心的溫度在發頂按實,駱熾的身體也隻是輕輕打了個顫,更多的注意力卻依然在明危亭身上。原本半垂著的眼睫抬起來,似乎在等著對方的下一個動作。

明危亭夾起一個蝦餃,放進自己的嘴裡仔細咀嚼,又做了個很明顯的吞咽動作。

然後他等了一會兒,又把剛才那個蝦餃重新夾起來,遞到駱熾嘴邊。

這次的流程有些複雜,駱熾又多停頓了十幾秒,才理解了動作的先後順序。

駱熾一點一點咬著那個蝦餃,把它含進嘴裡,慢慢咀嚼。進食畢竟還在身體的本能裡,隻要開了頭後麵就不算難,他甚至還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就發現嚼著嚼著嘴裡已經空了。

明危亭始終專注地看著他,迎上駱熾有些困惑的神色,不由透出些笑意。

他這些天的確在練習更和緩的神色,但又好像都不如這短暫的幾秒裡的體驗更有心得,一切都自然而然,沒有任何一個地方可覺得奇怪。

他看著駱熾,那點笑意在嘴角停留的時間很短,眼睛裡的卻還在,然後那一點笑影就好像也被教給了那雙空淨的眼睛。

明危亭仔細查看,駱熾的目光跟著他,學著他的樣子輕輕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