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又跑回去撿，一片都不想放過。

“滴答、滴答——”

突兀的，前方隱約傳來水滴聲。

伽亞停下手中的動作，透過黑暗悄悄看過去。

一汪清澈的池水被冷硬的大理石包圍，大理石表麵光滑如冰，映照出自己傻愣愣的模樣。

而在那汪池水的一邊，高大的身影默默依靠在池壁上，黑色微卷的長發傾瀉下來，發梢飄浮於水麵，隱隱遮擋住雪白的脊背。

但透過發絲間的縫隙，伽亞還是看到了脊背上幾條礙眼的傷痕，已經變成了深深的疤痕。

聽到聲音，池裡的男人稍稍側過頭，伸出一隻手，水珠順著手腕流下。

“過來。”

伽亞四處看了看，最後迷茫地指指自己的鼻子。

“讓你過來。”男人似乎真的沒什麼耐心，從語氣聽來也是明顯的不耐煩。

伽亞抱著寶貝的小餅乾慢慢走過去。

走近了才確定，果然自己猜得沒錯，正在這悠哉泡澡的就是天上地下超級無敵大壞蛋達克尼斯。

達克尼斯伸出一根手指點了點池邊的浴巾，聲音冷冽：“擦背。”

伽亞：？？？

見伽亞無動於衷，達克尼斯終於沒了耐心，忽地伸出手，一把抓住團子把他往池子裡拖。

“嚶嚶嚶！”伽亞一時沒反應過來，或者說就算反應過來也無力抵抗，就這麼生生被拽進了水池裡。

暖融融的熱水包裹著他臟兮兮的身子，原本極度抗拒的內心也在接觸到熱水的刹那變得腐朽。

他瞬間放棄掙紮，雙手合十置於%e8%83%b8`前，緩緩飄浮在水麵，表情愜意安詳。

“我讓你，給我，擦背。”

即便身體泡在熱水裡，伽亞還是禁不住哆嗦了下。

達克尼斯的聲音和他本人一樣，冷的像千年寒冰。

伽亞也不敢耽擱，趕緊抄起浴巾遊到他的背後，兩隻小爪爪舉著毛巾，使出渾身力氣像是泄憤一樣在達克尼斯的後背上亂搓一起。

但這力道對於達克尼斯來講就像撓癢癢。

“達克尼斯先生，這個力道您喜歡麼？”

“伊恩。”

伽亞：“嗯？”

“我叫伊恩。”

伽亞：你好意思叫伊恩嘛！這是我給起的！我起的！

“好的伊恩先生，這個力道您覺得如何。”

沉默許久，伊.達克尼斯.恩終於給出了最中肯的評價：

“已經在擦了？”

伽亞：T_T

也不知擦了多久，擦到伽亞流著口水昏昏欲睡之際，身體冷不丁又被提了起來。

伊恩將他提到池邊，隨手扯過浴袍，還不等伽亞看清，潔白的浴袍已經將他的身體完全包裹起來，隻露出%e8%83%b8`前一片蒼白的皮膚。

他那張和神上一模一樣的臉，光是瞧著，伽亞都覺得鼻酸。

現在非常想念神上，想念他溫暖的懷抱以及柔聲細語的哄慰，自己到底還要在這鬼地方待多久，神上為什麼不來尋找自己呢？是不是像天使列車上的司機叔叔一樣把自己給忘了QAQ。

“換下的衣服，洗了。”係好浴帶，踏過溼潤的大理石地板，伊恩扔下這麼一句話便徑直離開了浴池。

伽亞望著地上那堆頂自己十個大的衣物，眼睛乾乾的，有想哭的心情。

****

盆裡的水在極寒的溫度下開始一點點結冰，兩隻觸須一樣的小手揪著衣領一角奮力搓洗。

但他在神界時從未親自動手做過這些事情，該洗到什麼程度才算乾淨，他也一概不知。

簡單在水裡揉了揉，就算是洗好了一件。

小團子手腳並用將衣服從盆裡拽出來，濕濕嗒嗒淌了一地的水。

他就這樣拖著衣服猶如伏爾加河畔上拉船的纖夫，最後實在是沒了力氣，就隨便找了處台階給平鋪上去，絲毫沒注意到衣服拖過地麵時沾滿的沙土……

他拖著圓潤的身體來到伊恩的臥室，扒著門框往裡探頭探腦。

沙發裡，身穿浴袍的男人雙腿優雅交疊，細瘦的手指抵住下巴，偏著頭看向窗外。

“伊恩先生，衣服都洗好啦，還有什麼要我做的。”

對於這個壞蛋害自己這麼慘，還老是使喚自己，伽亞覺得應該生氣應該對他冷眼相待，但隻要看到他那張同神上一模一樣的臉，就一點氣也沒有了。

伊恩依然麵無表情地望著窗外，不知是沒聽到這隻小團子細若蚊%e5%90%9f的聲音還是根本不想理會他。

伽亞試探著向前挪動兩步：“伊恩先生？”

伊恩沒出聲，隻是手指隨意點了點桌麵，似乎是在示意什麼。

循著他的指尖看過去，一塊糖漿小甜餅安靜躺在瓷盤裡，散發著淡淡的甜香氣。

“是，是給我的麼？”一瞬間，伽亞小團子的大眼睛裡折射出點點水光，他激動的搓著兩隻小手，視線早已被香甜糖餅吸引了過去。

伊恩點點頭，但目光始終未曾在他身上停留半分。

“謝謝！”團子蹦著高跳到椅子上，手腳並用爬上了圓桌，雙手抱起小糖餅，“啊嗚”一大口，腮幫子瞬間鼓起一塊。

不得不說，這團子實在太好養活了，隻要有吃的就肯努力乾活，也不需要工錢，也沒什麼精神物質追求。

吃著吃著，伽亞悄悄抬眼看了看對麵的男人。

從自己進門起，他就一直保持著看向窗外的動作，無論是表情還是語氣都透不出一點情緒，仿佛一個沒有生氣的假人，這一點倒是和神上大相徑庭，神上永遠滿目溫柔地微笑著，用實際行動教誨神界要用愛和寬容拯救那些處於黑暗中的可憐之人。

考慮些有的沒的，伽亞咀嚼的動作慢了下來。

他覺得，達克尼斯看起來很孤獨，或許這是命運對他的懲罰，那麼在為數不多相處的時日中，自己能不能給他帶去哪怕一點點的熱絡呢。

雖然他曾經十惡不赦，但沒有人願意一輩子苟活於黑暗中，達克尼斯應該也不例外吧。

而且，他不喜歡彆人叫他達克尼斯，或許他自己也迫切想要擺脫這個命運的代名詞。

隻是想悔改的時候，卻發現沒有人再願意接納他。

伽亞知道自己不能強求彆人用愛與寬容去對待這個黑暗的厄運，因為很多人因為他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而寬容不能用來要求彆人，隻能規束自己。

“伊恩先生，或許，你想聽故事嘛？”伽亞歪著小腦袋，努力擺出笑容。

*

第15章 黑色之所以是黑色是因為它吸收了所有顏色的光。

伊恩不為所動，宛若雕像。③思③兔③文③檔③共③享③與③線③上③閱③讀③

“我的朋友給我講過一個烏鴉的故事。傳聞神創世時，將世間都造成了白色，因為他覺得白色象征著高貴聖潔。但有一隻小鳥，在出生時便身披黑色羽毛，叫聲也不如其他鳥兒那般婉轉動聽，並且他有九條命，所以他遭到了同類的排斥，認為他是不祥之兆，會給世界帶來厄運，人們為他取名為烏鴉，寓意黑色的不祥的鳥兒。”

說到這兒，團子忍不住深深歎了口氣。

“烏鴉很努力的想要獲得同伴們的認可，他做了很多好事，比如為瀕死的鳥兒拔下一根自己的羽毛，將自己的生命賦予這隻瀕死鳥，令他獲得重生。可無論他怎麼努力，眾口鑠金，他還是在同類口中落不下一點好，他被欺負被毆打，時間長了，就連烏鴉自己都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隻會給他人帶來麻煩。”

“他很生氣，對這個世界感到無比失望，於是他決定放棄善良，他變得離經叛道，開始做壞事，拆散原本幸福的家庭，為大地帶去死亡和瘟疫，後來他被神懲罰，關進了永無天日的監牢中，並被立下詛咒，永遠無法活在光芒下。”

伽亞撇撇嘴，似乎是被自己編造的小故事傷心到了。

“可是他好想看看太陽，想再次感受陽光帶來的溫暖，但無人成全他，仿佛從出生起便因為黑色的羽毛就既定了自己悲慘的命運。”

倏然間，伊恩的指尖微微顫動了下，稍縱即逝。

伽亞吸了下小鼻子，眼眶裡噙滿淚花：“用顏色來定義一個人這真的很殘忍，白色之所以是白色，是因為他可以反射所有顏色的光；而黑色，則是因為吸收了所有顏色的光。伊恩先生，我很喜歡黑色，因為他默默的，吸收了所有人的苦難，卻無人信任他，所以就算他想反抗，我也能理解。”

終於，伊恩慢慢回過了頭，漆黑的瞳仁中映照出白色團子傷心的麵龐。

伽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為此感到難過，原本隻是想同這個壞蛋說說話，但遲鈍的他卻在自己一步步編造的故事中沉淪進去，也忽然就想明白了，為什麼生於聖潔神界的達克尼斯卻選擇了叛亂、與黑暗為伍。

而伊恩卻更覺得好笑，這世界無人理解他，卻隻有一隻看起來毫無用處的糯米團子看到了他的內心。

“你還想吃什麼。”沒由來的，伊恩忽然問了這樣一句。

“芒果千層！”伽亞原本傷心的情緒很快被美味誘人的甜點取而代之。

他向來不願拘泥於過去的悲傷，因為他知道，人之所以能一次次創造奇跡，是因為他們有無數次重新來過的機會。

****

深夜，靜悄悄。

床上的男人發出平穩的呼吸聲，床底的團子卻因為睡前吃了太多甜點而全無睡意，儘管眼睛已經很疲憊，大腦也在不斷發出要他趕緊睡覺的信號，可他就是精神百倍，甚至還能爬起來跳到男人床上偷偷看一眼他的睡顏。

這張令人熟悉且溫暖的臉，看的伽亞一陣心酸。

他挪動著圓潤的身軀，從男人枕邊找了個合適的位置窩進去，悄悄扯過一點被角蓋住寒冷的身體，小臉蛋輕輕貼著男人微涼的臉頰。

神上不在身邊的日子，或許這張臉就成了他最大的慰藉。

舒適溫暖的被窩傳來陣陣困意，伽亞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伸手無意識揪住伊恩的一縷發絲，眼皮越來越沉，儘管內心還在不斷叫囂著一定要在伊恩醒來前離開他的床，但意誌被困意徹底摧毀後，剩下的隻有美夢。

“吧唧吧唧，神上我真的不能再吃了，什麼，非要我吃？那就再吃兩……三個哦。”團子翻了個麵，嘴裡絮絮叨叨。

男人緩緩睜開了眼，耳中敏[gǎn]地捕捉到了那個令人不快的稱呼。

他側過一點腦袋，就看到那隻白色的軟團子正靠在自己的頸窩裡，嘴裡還咬著觸須一樣的小手，正吧唧吧唧嚼個不停。

男人伸出一隻手，將團子的小爪子從嘴裡扯出來，看著他縮在那裡打著寒顫的身體，良久，微微扯過被角蓋在他身上，繼而躺下轉過身去背對著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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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窸窸窣窣——”

也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忽然傳來一陣衣物摩攃的聲音。

伽亞迷茫地睜開眼，剛醒來還有發懵，他就保持著那個姿勢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