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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弟 則慕 4288 字 6個月前

來水井時很快就到了,回去的路卻變得格外遙遠,莊常曦走了幾十步,隻覺得自己手臂都要脫臼了,將那木桶往地上一放,道:“王婆婆,我,我有點累,要不您先回去,我休息一下,馬上跟上。”

王婆婆走過來,道:“沒事,你把水倒掉一點,我來提……”

莊常曦方才還在疑惑王婆婆平日如何打水運水的,這才意識到,她平日想必每次隻打一點點水,多打幾次也就是了,當下有些心酸,道:“不必了,我休息一下,馬上就能好。這麼多人呢,肯定要很多水的。”

王婆婆還是堅持讓她倒掉大部分水,自己來提,莊常曦索性重新把木桶提起來,道:“我不累了,咱們回去吧,真的。”

見她快步往前走,王婆婆也隻好跟上,莊常曦方才停下來的時候看了一眼手掌,嬌嫩的掌心都被木桶粗糙的邊緣弄的有點泛紅,這下硬撐著猛地往前走了十幾步,隻覺得手心疼的厲害。

迎麵走來一個男子,瘸了一條腿,臉上是大片的火燒痕跡,看著極為猙獰可怖,莊常曦嚇了一大跳,腳步一亂,地上泥地結了一層薄冰,被這麼一嚇,整個人便驚叫朝前撲去。

容景謙不知什麼時候醒的,從院子裡走出來,步履匆忙地尋找莊常曦,正好聽見她的聲音,看見她整個人往前撲去,他足尖輕點,身姿往前一騰,好歹是在莊常曦徹底撲街前接住了她,隻是腳下也被那塊冰帶著一滑,兩人極為好笑地轉了一圈,才勉強立住。

至於莊常曦手裡的木桶早就滾到了一邊,水也灑了一地。

王婆婆眯著眼睛連聲道:“姑娘,你沒事吧?你沒事吧?”

那瘸腿之人也嚇了一跳,他張嘴,卻隻發出一陣嘶啞的聲音,完全聽不懂他在說什麼,莊常曦渾身發抖,都不敢看他,容景謙卻對他點點頭:“她沒事,抱歉。”

那瘸腿之人搖搖頭,又愧疚地點點頭,拄著一個很破的拐杖轉身就一晃一晃的走了。

☆、玉鐲

莊常曦驚魂未定地倚在容景謙懷裡, 喘了好幾口氣,才重新站穩, 倒也沒覺得兩人姿勢有什麼親昵, 她退開一點,對王婆婆道:“沒事沒事, 就是水撒了……”

那邊華子和賀泉也出來了, 華子見狀,連忙大步跑了過來, 一邊道:“娘!我說過多少次了,您這身子骨, 就好好在家裡先休息著, 千萬彆出來打水!這下好了, 你還帶莊公子的妹妹來打水,這簡直是……”

賀泉走過來,拿起那木桶, 華子趕緊接過,道:“你們先回屋吧, 我來打,快一些。”

王婆婆被華子訓了一通,有些為難, 莊常曦道:“啊,沒有,是我自己好奇,跟出來看看的……王婆婆, 那咱們先回去吧。”

王婆婆點點頭,和他們一道重新回了屋子,他們坐在外屋裡,容景謙把莊常曦的手翻出來看了一下,蹙了蹙眉,莊常曦低頭,這才發現方才手心劇痛是因為那木桶邊緣有一根小小的木刺卡進了掌心。

不知道還好,一看到,莊常曦立刻倒抽一口涼氣,隻覺得痛感比之前強烈許多倍,容景謙看了她一眼,道:“忍著點。”

莊常曦點點頭,容景謙把那塊肉一擠,再一捏,將木刺給弄了出來,莊常曦連連道:“哎喲……輕點,嘶……”

容景謙將那木刺丟去一邊,道:“你不在屋內待著,出去做什麼?”

“那我也不能讓王婆婆一個人出去打水吧?”莊常曦看著有些無措地坐在一旁的有些佝僂的王婆婆,低聲道,“她身子那麼小,力氣也沒有,萬一栽進去怎麼辦?”

容景謙不語,那邊華子也回來了,大約是容景謙給了不少銀子,他態度幾乎可以稱得上恭敬了,先是連連道歉,又主動提起那瘸腿之人:“莊姑娘,你不必太害怕,那瘸子是好人呢。”

莊常曦確實心中記掛著此事,不由得道:“他是你們村子裡的人?”

華子點頭:“是呀,我們喊他大孟,也是個可憐人,五年前被征兵,去駐守金州,女楨人打過來的時候,大部隊沒趕過來,他們守城呢,後來沒守下來,女楨人打進來以後,他們和女楨人打。最後,被女楨人砍了腿丟在一個民屋裡,女楨人以為他死啦,放了把火。也就他回來了,和他一起去的啊,基本都死啦!不過他這樣……哎,活著也沒比死了好到哪裡去。”

莊常曦愣愣地點點頭,容景謙沉默片刻,華子見氣氛有些凝重,趕緊道:“不過咱們這裡還是很太平的,我先去弄點吃的啊,不過這天氣,也沒啥能吃的,弄點玉米糊,你們彆嫌棄。”

容景謙道:“沒關係,謝謝。”

賀泉道:“我一起。”

華子說不必,賀泉卻一定要跟上,這是防止華子在吃食中加料,雖然華子顯然隻是個普通不過的農戶,但小心駛得萬年船。

華子和賀泉一道去弄吃食,王婆婆也回屋內炕上去休息了,外屋裡隻剩下容景謙和莊常曦,莊常曦呆呆的,顯然還沒有完全回過神來,容景謙道:“怎麼了?”

莊常曦有些猶豫地看向容景謙,道:“這個村子的人這麼貧苦可憐,在宮中我們過的那麼好,我的明瑟殿裡隨便丟一些東西出來,或許就可以讓這個村子的人過的很好,可是我什麼也不知道。我不知道就算了,難道其他皇子和皇上不知道嗎?他們為什麼不來幫幫他們呢?還有那個大孟……”

容景謙沒有正麵回答這個問題,反問道:“他們貧苦可憐嗎?”

莊常曦呆了:“不可憐嗎?”

“戰亂不曾波及到這裡,他們還沒有妻離子散,家破人亡,還有井水可打,有家禽,有一點田地。”容景謙道,“這已經很好了。至於大孟……他至少活下來了。”

莊常曦道:“可是就像王華說的一樣,這樣簡直生不如死……”

容景謙道:“之前藍山口附近的村落被屠殺和瘟疫侵襲,十室九空,屍堆至人高……存活下來的人,你猜,他們能吃什麼?”

莊常曦輕輕搖搖頭:“我不想猜……”

“那就不猜了。”容景謙卻沒有逼她,隻是道,“你將整個明瑟殿搬空,也不可能拯救天下的苦難。”

莊常曦道:“那誰能拯救他們呢?”

“無戰亂,四海康平,修生養息,輕徭役薄賦稅,為官者清廉……”容景謙慢慢道。

莊常曦聽的一個頭兩個大,道:“光是要完成一項,便已十分困難,遑論全部做到……”

容景謙頷首,莊常曦輕輕歎了口氣,沒再說話,容景謙道:“吃過玉米糊便要動身了。”

莊常曦點點頭,外邊華子已經把玉米糊弄好了,直接給他們端了過來,這玉米糊和昨天的炒米粥也沒什麼區彆,隻是華子還蒸了幾個從雞窩裡剛收的雞蛋,勉強算是加餐,華子道:“先將就著吃一下,我晚點再宰一頭雞,中午可以吃雞肉。”

雞肉……

莊常曦喝了兩天這種粥類的東西,嘴巴都淡出個鳥了,聞言有些心動,容景謙看了她一眼,莊常曦把嘴裡的玉米糊咽下去,道:“不必了。”

容景謙卻道:“那就勞煩了。不過我們一會兒就要動身,還請現在就去殺雞,將雞肉烤柴,方便我們攜帶。”

華子連聲說不麻煩,又跑了出去,莊常曦道:“人家家裡就那麼些雞,你好意思吃啊?”

“我們給的銀子,夠他去市集買好幾籠雞。”容景謙喝了一口玉米糊,臉上倒是沒什麼嫌棄的表情,“有善心可以,但不必善過頭。損害自己利益去為他人做好事,反而難以持久,保證自己所需,再行善,方得長久。”

莊常曦被他弄的一愣一愣的,道:“可聖人都說,應當舍生取義,先天下之憂而憂……”

“我不當聖者。”容景謙淡淡道,“常曦想當?”

莊常曦猶豫片刻,搖頭:“我才當不了呢。”

容景謙指了指她的碗:“快點吃,一會兒涼了。”-_-!思-_-!兔-_-!文-_-!檔-_-!共-_-!享-_-!與-_-!線-_-!上-_-!閱-_-!讀-_-!

莊常曦囫圇把玉米粥喝了,又想去外頭走走,可頭發還是披散著的,身邊也隻有個小鏡子,這屋子裡隻有一個銅鏡,上頭鏽跡斑斑,勉強能照出點人影,莊常曦對著鏡子左顧右盼,最後頭發比起昨日她所弄的也絲毫沒有長進,容景謙道:“過來。”

莊常曦回頭看他:“你又要幫我梳頭?”

“你這樣能見人嗎?”容景謙伸手,隨便撥了一下勉強被插於發絲間的木簪,立刻就有一堆頭發垂落。

莊常曦道:“那我也不能總讓你幫我梳頭啊!授人予魚不如授人予漁,你教教我唄?”

容景謙竟然點頭:“可以。”

莊常曦這才坐到了他麵前,容景謙拿著篦子,輕輕幫她梳著頭發,莊常曦道:“這一步我會,不用你教。”

容景謙才不理她,慢吞吞把一頭秀發梳的柔順以後,又用手和篦子一起,將所有的頭發握在虎口處,堆至頭頂下方的位置,道:“看。”

莊常曦拿著小鏡子照著,斜眼去看:“嗯,這個也簡單。”

容景謙手腕一動,扭著那一束頭發,頭發慢慢成了一個卷,容景謙將頭發一層層纏進下方,最後用木簪前端斜著插進頭發中,勾住下邊的頭發,再一繞,橫著一插,一下就全部固定住了。

“很簡單。”容景謙道。

莊常曦眼睛都快歪了,完全看不到簪子是如何固定住頭發的,茫然道:“簡單?哪裡簡單了!我沒看懂!”

容景謙說:“那明天再教一次。”

莊常曦回頭懷疑地看著他:“你這樣教,我一輩子也學不會啊,我都看不到那木簪是怎麼弄的。”

容景謙道:“那就慢慢教,急什麼?”

“……就知道嘲笑我笨。”莊常曦把小鏡子放在旁邊,站了起來,“我出去隨便走走,很快回來。”

容景謙也沒多問,點頭目送她離開,莊常曦走到外頭,周圍的人漸漸多了起來,不過這個村落畢竟很小,莊常曦按照記憶中大孟離開的方向一路走著,很快看見了一個極小極破舊的屋子,這麼冷的天氣,那還不是個完整的木屋,一半和那種棚屋差不多,隻堆了許多老舊的稻草。

門也十分破舊,看起來應該是彆家人給的,莊常曦在門口停了一會兒,鼓起勇氣敲了敲門。

過了好一會兒,門才被吱呀一聲從裡打開,雖然已有心理準備,但驟然再見大孟這張臉,莊常曦還是小小地被嚇了一跳,大孟看見她顯然而已嚇了一跳,微微低下頭,嘴裡咿呀地發出一些莊常曦聽不懂的聲音。

但她隱約能明白,這是大孟在問她發生何事了。

莊常曦道:“今早,今早對不起,我們是過路的商旅,我,我不知道……總之,冒犯你了……”

大孟還是低著頭,像是不想被人看見自己的臉一般,不停地擺著手,像在說沒有關係。

“我聽華子兄說了你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