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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弟 則慕 4221 字 6個月前

至帕裡黛向來疼愛的妹妹阿娜爾來看望她,她也躺在床上躲在被子裡,隻隨意說上兩句便故意裝作頭暈要休息。

如此到了五月,草原女醫來的更加頻繁,甚至如同侍女一般開始守夜,一日女醫因故沒有守夜,換成柳素守夜,聽見帕裡黛似在呼喊著什麼,她匆忙入內,掀開被子一看,才發現帕裡黛被上全是血,而她的肚子更是大的不像話,她已破了羊水。

柳素強作鎮定,讓人快馬加鞭將女醫帶來,又將棉氈扣的嚴嚴實實,以免有人入內,等女醫來到,實在不知如何是好的柳素還是找到了阿娜爾公主,說明了此事。

阿娜爾震驚不已,隨柳素悄然入帳,那是個難以言說的一夜,她們隻有四個女人,所有人都小心翼翼,阿娜爾見柳素忙不過來,親手一盆盆同柳素一起去換上新的熱水,將血水悄悄倒入木桶之中。

好在一夜的折磨後,帕裡黛誕下一名健康的男嬰,托帕裡黛身體強健的福,母子平安,帕裡黛奄奄一息,卻仍拉著阿娜爾的手,說要留下這個孩子。

阿娜爾問她這孩子究竟是誰所出,帕裡黛卻閉口不言,阿娜爾算了算時間,猜到是怎麼一回事——十個月前,生性不安分的帕裡黛騎著馬,裝作是合坦商人之女,混在商隊中去了大同鎮遊玩,見識大炆風情。

本想著隻是去去就回,誰料回來的路上卻遭大同的地痞所擄,足足消失了大半個月,當時合坦族人著急到不行,甚至認為帕裡黛可能已遇害,誰知帕裡黛卻好端端地回來了,一身大炆女子的打扮,隻說自己遇到地痞後很快遭人所救,隻是她在大同玩的開心,竟一時間忘記歸家。

阿娜爾心下明白,帕裡黛遭擄後,隻怕發生的事情絕沒有她自己說的那麼輕鬆,這孩子,很可能是那些地痞流氓的孽種,阿娜爾咬牙切齒地讓柳素將這孽種直接丟入河中淹死便罷,帕裡黛卻聲淚俱下,想要留下這孩子。

但這如何可能?

柳素仍記得那一幕——向來安靜溫和的阿娜爾小公主是如何一點點掰開自己姐姐的手指的。

她輕聲道:“阿姐,無論這孩子的父親是誰,隻要他的母親是你,他便活不過日出之時……天一亮,任何一個人發現你帳篷裡憑空多了個孩子,你就無法去胡達和親,我們合坦無法承擔此後的後果,最重要的是……即便你留下他,他也活不了。”

帕裡黛神色憔悴:“讓他活著,隻要能讓他活著……”

阿娜爾到底是不忍,給了柳素一些錢財,讓她隻身帶著這些錢財和那個孩子去大炆,從此不要再回來,阿娜爾當時已知自己很快要同姐姐一般離開合坦,遠嫁大炆,待她去了大炆,柳素再帶著這孩子來找自己便是。

帕裡黛明白自己絕不可能留下這個孩子,便將自己的長命鎖解下,放在孩子身上,以此為信物,柳素是孤兒,本就無牽無掛,受此吩咐,隻能帶著孩子夜奔離開了合坦,之後各種曲折不必多說,到了青州後,更名改姓,化為柳素,此後十五年,再未回歸故土。

隻是她那時也才十六,毫無經驗,在路上走了小道,還沒到青州時,便被搶了所有錢財,最後隻能委身扶香苑,還帶著華君遠,更是步履維艱,後來華君遠患上天花,為了救治華君遠,她將那長命鎖典當,換得的錢儘數為華君遠看病,但治好之後直到自己實在無力供養華君遠,也怕他在扶香苑長大會變成猥瑣不堪之人,便陷入了掙紮之中。

此時她聽聞華大人乃是個清廉正直之人,其長子華景策似乎又罹患天花,且聽說始終沒有醫好,便將華君遠放在華府門口,見華大人收養了華君遠,這才離開。

後來她認識了後來的丈夫王生,王生出錢將她從扶香苑贖出,她便跟著王生來到了京城。

雖然後來華家人也舉家歸京,但她深知此時去找華君遠,隻會給華君遠平添困擾,所以便再未打擾,不料華君遠其實從來不曾放棄追尋自己身世的真相。

而她本也打算平靜地度過一生,誰料突遭變故,自己被紈絝子弟盯上,還連累丈夫王生命喪黃泉……

柳素說到這裡,已是泣不成聲,甚至連隔牆在偷聽的容常曦,都捂著嘴巴,為這多舛的命途默默流下兩滴淚來。

她當然不光是為柳素而哭,更是為華君遠而哭。

她一直覺得,華君遠與其他男子不同,所有男子在這個年紀,嬉笑怒罵都擺在臉上,因他們都不經世事,過的恣意瀟灑,既不需要知道自己從何而來,也不去思考自己將要去往何處,於天地的洪流之中,心甘情願地束手淌過,不留下分毫痕跡。

但華君遠看著便總有心事,他總是那樣不動聲色地微笑著,好像什麼事情也無法讓他為難,什麼事情也無法讓他發怒,但容常曦沒有料到,讓他與眾不同的,竟是如此跌宕,甚至堪稱不幸的身世。

她想起前世,自己在包廂中,聽著華君遠的聲音,依然如風清水流,悅耳溫和,她恨他到了這樣的時刻,還是用這樣不急不躁的語調去同人競價,但如今她卻心疼他,到了那樣的時刻,還在不急不躁地同人競價。

而前世她生日宴上開始的,所有對華君遠同葉瀟曼的曲解,也在這一刻得到了修正。

他什麼壞事都沒做過。

沒有去買柳素同她親熱,沒有與葉瀟曼私相授受,她是他的表妹,在她生日宴時,他們兩個顯然已都知曉此事,所以才會那麼親密。

容常曦對他所有的誤會,一直猶如一團烏雲籠罩在容常曦的心頭,而此刻撥雲見月,她看到了一個更加高尚,皎潔,卻也更加脆弱的華君遠。

容常曦被自己的腦補弄的一把鼻涕一把淚,勉勉強強才忍住不哭出聲,卻聽得容景謙在那邊淡淡道:“好感人的故事。”

容常曦:“……”

這人是不是真的沒心啊!!!

☆、遇刺

詭異的沉默後, 容景謙又道:“方才平良縣主漏說了,扶香苑的老鴇不但記得你, 還記得王生。”

柳素愣了半響, 嘴唇輕顫,最終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容景謙冷冷地看著他, 不再開口, 倒是華君遠苦笑道:“莊兄說,隻要隱瞞我們早已知道王生之事, 你便會現出原形,不料當真如此……”

葉瀟曼也有些憤懣地道:“柳素, 你未免也太過分了些!若不是老鴇記得王生, 我們也調查了一番, 那王生當初窮的響叮當,家徒四壁,有上頓沒下頓, 雖是儒生,卻連進京的錢都湊不齊, 他這樣的人,哪裡能拿的出一大筆錢,又是替你贖身, 又是帶你去京城!還有,若華公子那麼小就發天花,如何可能活得下來,又如何會在八歲時再發一次天花?!”

柳素耳邊那朵白色的簪花隨著她發抖的動作整個地掉了下來, 她將頭垂的很低,輕聲道:“我,我並非有意欺瞞……隻是當時一念之差,本以為會釀成大錯,誰料陰差陽錯,卻反倒讓華公子有如今的境遇……”

華君遠啼笑皆非道:“聽柳大家的意思,在下還應當感謝你?”

柳素立刻道:“我絕非此意!我承認,當時我同王生相戀,卻無法解釋你的由來,怕他知道後起疑,便想儘快同他離開青州,這不假。但,但我不希望你在煙花之地長大,同樣不假。”

“若當時父親沒有將我抱入華府,你會怎麼做?”

柳素雙?唇發白,一句話也不敢說。

華君遠輕輕地歎了口氣:“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你這般做,我也無話好說,隻是後來你不該錯上加錯,明知阿娜爾公主就在京城,卻從未想過要告訴她此事。惹得她最後鬱結而亡。”_本_作_品_由_思_兔_在_線_閱_讀_網_友_整_理_上_傳_

葉瀟曼垂眸,滴下眼淚來,她咬著唇,眉頭緊緊皺著,大約是想起母親死前還對此事念念不忘的模樣。

阿娜爾公主沒有機會再回到家鄉,在丟棄了姐姐的孩子之後,姐姐很快嫁去胡達,而她來到大炆,她們再沒有相見的機會,她們甚至無法用書信來提到這個孩子,因為路途遙遠,誰也不敢保證這件事會否泄密。

她以為自己會等到柳素和那個孩子,然後可以重新打點,讓柳素帶著孩子去胡達,那時帕裡黛公主在胡達已站穩腳跟,她已是胡達的可敦,並懷上了二王子阿紮布,她可以給華君遠一千萬個名分,讓他在胡達安身立命。

但她和帕裡黛最後也沒等來那個孩子,更沒等來姐妹的和解。

“我娘跟我提過那個帶走我表兄的侍女,她說你是草原上的孤兒,被養母所虐待,整日與羊同吃同睡,帕裡黛公主見你可憐,將你帶回身邊成為貼身侍女,教你歌舞,習字,騎射,我的母親同樣也有教你這些,她們姐妹二人,待你極為親切。”

葉瀟曼擦乾眼淚,有些恍惚地道。

“是,我對不起兩位公主,我對不起她們……可華公子已經好好長大了,已經好好長大了啊!!”柳素左顧右盼,指望著能從三人臉上看出他們的想法,“華公子長到了如今的模樣,是京城裡赫赫有名的華家二公子,我想不到還有任何更好的發展了……無論當初我會不會將他從華府外抱走,華大人都將他給抱入了華府啊!還去思考當時我的想法,又有什麼意義呢!”

她頓了頓,大約覺得這樣講不對,又補充道:“何況阿娜爾公主貴為親王妃,我如何能輕易見得……我,我也想過要去見她的,隻是實在不得其法,不知如何才能見到……”

葉瀟曼與華君遠都沒有開口,容景謙這才緩緩道:“去年年末,我追查到你們時,見過王生。”

柳素愣住,呆呆地看向容景謙。

“他說自己的妻子才貌驚人,從來離達官貴人遠遠的。”容景謙道,“尤其是華家和葉家,堪稱避之不及。”

謊言當場被戳破,柳素捂著嘴唇,道:“我……我若說了又能怎麼樣!不過是讓她和華公子平添困擾,我自己也難逃一罰……華公子,你也說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我,我並未做任何壞事啊!”

饒是華君遠,都閉目搖了搖頭,為這樣的爭辯感到可笑一般。

容景謙繼續道:“彼時王生正被洪家下人所追捕,我救他一命,將他拉入酒館。”

柳素更加不敢相信地看著容景謙,漸漸停止了哭泣。

“酒過三巡,他無話不談,說起當年,不應慫恿妻子,將她所帶著的嬰孩的長命鎖給賣了,更不應讓妻子將那孩子丟棄。也不知那孩子被丟在了哪裡,想來早已去世……以至於冤魂不散,讓他這些年來科舉無名,妻子無所出,如今又被紈絝看上。”

柳素愣愣地回憶起,有一夜王生第二天清早才回來,一身酒氣,她擔心了一整夜,不由得大發雷霆,王生卻說遇到了貴人,從洪家人手裡救下自己,還請自己去了上好的酒樓,隻可惜醒來後對方不知所蹤,錢也都結了,簡直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