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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弟 則慕 4227 字 6個月前

…”容常曦嘴唇輕顫,把手抽出,退到窗口往下看著,“你分明看出我對華君遠有意,卻偏生讓我看到他這副惡心的模樣!我本以為……我本以為他可以成為我的駙馬……”

華君遠一行人已到了樓下,老鴇歡天喜地地迎著他們,柳素仍在哭,華君遠微笑地遞上自己的帕子,溫聲安慰著,他絲毫不知,幾步之遙的二樓包間裡,有一位公主也在為他而哭泣。

容景謙起身,站在她身邊看了一會兒:“辰元心善,僅此而已。”

“滿嘴胡言,你真當我什麼都不懂?!”容常曦瞪大了眼睛望著他,惱怒不已,“他,他竟喜歡那個老女人!!!”

容景謙隻道:“皇姐方才也想替柳素贖身。”

容常曦一時竟不曉得如何反駁,隻能愣愣地站在原地,容景謙卻忽然笑了。

這是容常曦第一回見容景謙在自己麵前笑,從前他見到自己,大多低著頭,即便抬著頭,也多是麵無表情,誰也看不出他的情緒,可他卻居然對著她笑了,笑的如此發自內心,以至於這五年多的時光裡,容常曦第一次發現,原來容景謙笑起來,左邊嘴角居然還有個小小的酒窩,從前罵他男生女相,確實沒罵錯。

是了,這也是容常曦第一回在容景謙麵前表現的如此痛苦又狼狽,他們兩人像是踩在一個翹板的兩邊,此消彼長,在今日以前,容常曦的氣焰遠勝容景謙,今日卻似一盆冰水澆滅了所有的火,她整個人濕漉漉地窘迫地站在容景謙麵前,低低地矮了下去。

這一笑讓容常曦渾身發冷,她正要說些話重新找回場子,容景謙忽斂了笑:“從前至今,多少宮人身亡隻因皇姐一句話,今日你隻是瞧見殺雞卻嚇得花容失色,正如方才皇姐說要替她贖身,轉念又恨不得她就此死去。”

容常曦張了張嘴,什麼也說不出來,她腦袋裡不期然地想起那老太傅的話——“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既欲其生,又欲其死,是為惑。”

容景謙又道:“華兄磊落,並不曾遮掩分毫,倒是皇姐,既非善人,何必作態?”

“住口……容景謙,你給我住口!”

“華兄確實不適合做皇姐的駙馬,卻並非是因為華兄配不上皇姐。”

言下之意,是容常曦半點配不上華君遠。

容常曦想抬手去打他,卻發現自己渾身顫唞,竟是連舉起手的力氣也沒有了,她倚著木欄,幾乎要往下墜去,容景謙不再說話,隻恢複到那麵無表情的模樣望著她,容常曦眼中重新蓄滿淚水,臉漲的通紅,一樓是喧嘩的人群,華君遠似已領著柳素離開了,今夜於華君遠而言是個確值千金的春宵,而她卻在這裡受著奇恥大辱。

最後容常曦顫巍巍地說:“容景謙,你給我滾——滾!”

容景謙轉身就走,聽話地滾了。

☆、情竇3

容常曦抱著膝蓋在角落裡蜷縮著哭了好久,最後還是一個龜公忽然進來,說時候不早了,問他有沒有看上的姑娘,容常曦茫然地望著他,最後捂住臉跑了出去,她一路穿過調笑著的男女,滿鼻子的胭脂水粉香氣,還被一個姑娘給攔下——但很快那姑娘就笑著說:“哎呀,原來是個女的?怎麼混進來的?”

她所有拙劣的偽裝,旁人都是一看便知,一片衣香鬢影中,容常曦眼前陣陣發昏,猛然推開那女子,最後終於逃出了這破地方。可這條街都做的是這樣的營生,兩旁的姑娘袒著%e8%83%b8脯,或站在一樓,或坐在二樓窗台邊,搖曳生姿地招攬著客人,紅色的燈籠沿著街道而掛,擋住了月光原本的顏色,一地豔紅的光幾乎有些刺目。

容常曦踏著那紅色的燈火繼續朝前跑,她聽見兩邊女子嬌滴滴的笑聲,還有恩客同她們講價還價,同她們說些不入流的話,最後她什麼也聽不見了,隻聽到自己劇烈的心跳與喘熄聲,跑出那條街後,外頭也同樣熱鬨,人群熙攘,所有的道路看起來如此相似,容常曦獨自站在其中,發現自己迷路了。

她這時候才意識到自己乾了什麼。

瞞過所有人,單獨出來……跟一個自己很討厭,也一定很討厭自己的容景謙一起。

她怎麼能蠢到這個地步。

那個夜晚,十五歲的容常曦感覺到前所未有的絕望,之前她期待的宮外的熱鬨與繁華,夜晚的萬家燈火如同畫卷在她眼前鋪開,她卻看也不敢看一眼,貼著牆角漫無目的地走著,恨不得立刻飛回之前困住她的皇宮裡去。

她穿的不厚,外頭刮著風很有些刺骨,容常曦哆哆嗦嗦的,手冷,心更冷。

她不知道那些人什麼時候會發現自己不見了,又或是容景謙早就做好了萬全的準備會讓他們無法發現自己不見了——一定是這樣的。

容常曦背脊發冷,容景謙方才敢那樣直白地同她說話,想來那時候自己在他眼裡已是個死人了。

她被找到的時候估計屍體都冰涼了。

容常曦一邊走,一邊懷念明瑟宮自己的那些小物件,懷念寵愛自己的父皇,咋咋呼呼的五皇兄六皇兄,溫柔的三皇兄,還有尤笑趙嬤嬤,還有那個罪魁禍首華君遠,如果不是因為他,自己也不會被容景謙逮住軟肋,乾了這麼多無可挽回的傻事。

宮裡吃飯規矩極多,容常曦每回用膳,都有幾十道菜,聽著惹人羨慕,實際卻讓容常曦鬨了好幾回,原因無他,隻是這麼多菜,再喜歡也不能吃三口以上,一旦吃了第三口,平日裡溺愛容常曦的趙嬤嬤便一定會讓人撤了那道菜。

一直到此刻,容常曦才忽然明白他們的用心良苦,華君遠就是她的菜,容景謙沒幫她撤走,反而縱容她吃,接著偷偷在菜裡下毒,自己就這麼一命嗚呼了。

容常曦一邊想著一邊哭了起來,這眼淚混著三分悔三分悲四分恨,她想容景謙恨她也就算了,她反正也恨容景謙,可容景謙怎麼能讓她去死?在宮裡她一手遮天,若肯動動心思,容景謙早死透了!這人怎麼這樣,一點也不懂知恩圖報!

若自己當真死了,做鬼也不會放過容景謙的,到時候她要夜夜蹲在容景謙的床邊,在他耳邊說著“我好恨呐”,將他生生逼瘋了再索命。

愛與恨都是動力源泉,想著容景謙被自己嚇得屁滾尿流的場景,容常曦竟生出了一股莫名的力量,她擦了擦眼淚,觀察著周圍的小販,打算找個看起來麵善的去問問華府怎麼走。

宮門這時候應該已經關了,她隻能先去華府,讓他們第二日早上再將自己安然無恙地送回宮,最後,自己就可以在父皇麵前大哭特哭,把容景謙乾的混賬事一股腦說出來,讓他不死也得脫層皮。

容常曦在一個賣糖糕的小攤子旁停下來,攤主是個瘦瘦小小的男子,看起來十分和善,容常曦鼓足勇氣,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問路,好在小販果然和善,用手指了指前方的小巷:“從這裡插過去,便是白鶴街,你走到白鶴街最北,再找人問一次,應該就可以到了。”

容常曦得了他人的好意,且這份好意與她的身份無關,十分讓人感動,便想著要報答一番,她伸手摸了摸,發現自己手腕上有個成色極好的玉鐲換裝時並未取下,這似是南詔那邊進貢的,最純的和田玉,有一點天然的裂痕,乍一看像一朵蓮花,容常曦頗為喜歡,但也沒有特彆在乎。

她隨手指了個糖糕,道:“這個多少錢?”

小販道:“一文錢一個。”

容常曦愣了一會兒,看著他被凍的發紅的鼻頭和身上夾襖的縫補處道:“這麼便宜?那你大晚上守在這兒,一晚上才能賺幾個錢啊。”

小販神色有點不太好:“不都是這般掙錢的麼?”?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在容常曦的人生中,一文錢什麼的,都隻是個數字而已,她甚至沒見過單獨的一文錢銅幣,她想到方才華君遠為了柳素一擲千金,而那些錢是這些小販一輩子也賺不到的,心中不免又添了幾分厭惡——當然,她這時候也忘了自己那明瑟殿裡頭隨便一樣東西都價值連城可以幫柳素贖幾十次身——容常曦輕輕歎了口氣,將那玉鐲從手腕上拔下來,遞給小販。

小販不識貨,可看著那光華流轉的玉鐲,也曉得價值不菲,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容常曦將玉鐲塞入他手中,自己隨手拿了一塊白糖糕,衝他微微一笑,轉身就瀟灑地按他的指引向著那個小巷子走去。

容常曦覺得自己此時必然像個義薄雲天的大俠,或者將來這一帶還會流傳著自己的傳說,可能就叫“鐲居士”一類的……

她咬了口那白糖糕,發現難吃的要死,粗糙的口感劣質的糖味,完全不配和宮裡的小甜品相比較,哎,也難怪隻配賣一文錢了。

容常曦嘖了一聲,剛打算將白糖糕丟了,忽然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容常曦直覺不好,卻已然完晚了,這條小巷雖然兩邊都通著大道,也有燈火,但行人極少,道路也狹窄,容常曦邁著小短腿剛跑兩步就被人狠狠扯住了肩膀。

“站住,跑什麼啊?”

是個粗獷的男聲,他一邊說,一邊手上的力道還在加重,容常曦哪裡受過這種禸體上的折磨,下意識就尖叫了一聲,這一聲完全暴露了她的性彆,那人將她一扭,容常曦才看清,居然足有三個彪形大漢,看起來都凶神惡煞的,而那個賣糖糕的小販,畏畏縮縮地跟在三個大漢身後,有些愧疚地不敢直視容常曦。

容常曦不可置信地望著他,揪著容常曦的大漢說:“你不是說是個臭小子嗎?這是個女娃啊!”

“方,方才看不太清……”小販說。

大漢斥道:“要是個男娃,綁了他,肯定要多少錢他家都肯給,這是個女的有啥用啊?!”

另一個大漢道:“老大,不是啊,一個女的,還隨手能送人那麼貴的玉鐲,可見家裡比我們想的還有些錢!”

“嗯?說的不錯,哈哈哈!”

“你們,你們想乾什麼……”容常曦的眼淚在眼裡打著轉,純粹是被嚇的,“你們想要錢?我,我家裡人會給你們錢的,你們彆傷害我……”

“你身上還有什麼好東西,先都給我交出來!”

容常曦搖著頭:“真的沒有了,我出門就帶了個玉鐲子……”

“放狗屁!”

那大漢不信,伸手就開始摸容常曦的衣袖,想看看裡頭藏了什麼沒有,他又高又壯,也不曉得幾天沒沐浴了,散發著濃厚的汗臭與油煙味還有酒氣,容常曦剛一被他抓住手,感受到那雙手上的汗和油膩感,便忍不住尖叫著手腳並用地掙紮起來:“放開我!放開我!”

此前那大漢的注意力全在金銀珠寶上,容常曦這麼一晃動,他便借著那點子光看清了容常曦的臉,雖然這時候容常曦穿著男裝,頭發也散落了一些,整個人看起來亂糟糟的,可細細看去,膚白似雪,五官精致,通紅的雙眼中含著一汪水,實在是我見猶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