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了張貴滿是惡意與威脅的視線。
張貴狠狠地呸了一口,陰沉著臉罵道:“小畜生,一會兒再跟你算賬。”
他的視線最終落在了仍拎著半個酒瓶子的裴謹修身上。
屁大點的小孩,到底哪兒來的勇氣,敢來管他家的家事,敢對他動手?
張貴憤怒到臉部扭曲,滿是戾氣的想:他要把那令人生厭的腦袋砸成肉泥。
他扭了扭脖子,眼睛森寒,掄起拳頭,驟然間出手了。
室內霎時間乒乒乓乓地打作一團,張貴力氣很大,速度很快,十分擅長打架。
霍淩宇到底沒怎麼打過架,他幾次想衝進去幫忙,但總是找不到切入的機會,隻能內心焦急地乾站在一旁。
而正在打架的裴謹修則神色懨懨,冷著一張臉,看起來很不耐煩。
他大概是嫌臟,能動腿就不動手。眨眼間,剛才還趾高氣昂的施暴者已經被他連踢帶踹了好幾下,氣喘籲籲地縮在了角落裡,戒備地盯著裴謹修看。
這下終於被霍淩宇找到了加入的契機,一拳一腳地施展了起來。
徐怡熟練地哄起了正躺在床上嚎啕大哭的嬰兒。池緒則守在了那名婦女身旁。
張緒芬會一點醫,大概地檢查著她的情況。
看了一會兒,張緒芬搖了搖頭道:“不行,傷得太重了,得送醫院。”
這時,她懷裡尚且還有意識的女人突然掙紮了一下,劇烈地搖了搖頭。
一旁的張婷明白媽媽的意思,她流著淚,既心痛又無力道:“校長,我們家沒錢,去不起大醫院。”
師甜甜果斷道:“我打電話,去我家醫院。”
她又加重音安撫道,“放心,婷婷,免費的。”
簡簡單單的七個字,卻如同驅散黑暗的太陽一般,讓張婷慘淡的人生重見了一縷來之不易的光明。
這一刻,張婷感覺自己仿佛遇到了救世神。
另一邊,張貴已經被裴謹修和霍淩宇兩個人揍得爬也爬不起來。
裴謹修用隨身攜帶的濕巾擦了擦手,而後拿出手機,先報了警,後叫了律師。
他蹲下`身,在被揍成豬頭的張貴耳邊冷冷地說道:“一會兒律師就來了,勸你識相地簽了離婚協議,不然我有一百種合法合規的方法讓你生不如死。”
張貴自師甜甜說出那句“我家的醫院”後就開始魂不守舍,尤其在師甜甜打電話時,他隱約聽到了“西林醫院”四個字。
西林醫院!!
那個小畜生……不是,他的女兒,竟然結交到了如此富裕權貴的朋友!!
張貴到底是個混不吝的老油條,雖然被兩個初中生小孩打趴下了,但沒那麼容易被嚇退。
他嗬嗬了兩聲,又被口中的血給嗆住,斷斷續續,笑得愈發癲狂道:“哈哈哈哈哈!不……不可能,我這輩子都不離婚!哈哈哈哈哈哈,不可能!祝琳,我要賴你一輩子!!你死了也得是我老婆,你下地獄也得伺候我!哈哈哈哈哈哈。”
氣得霍淩宇又踹了他兩腳。
事情沒那麼容易解決,裴謹修、白欣還有張緒芬都不意外。
池緒相對來說也比較平靜,畢竟像張貴一樣惡心的人渣敗類他從小到大可見太多了。
但這幾個小孩的臉色都很難看,畢竟他們順風順水慣了,也見慣了上流階級的體麵人,從沒遇到過這種原始而又野蠻的暴力行為,麵對這種一點臉也不要的地痞流氓,更是又氣又無可奈何。
他們等了一會兒,最早到的是師甜甜的保鏢姐姐們,救護車和警察稍遲一些,最後同時到了。
兩名警察連同張緒芬、師甜甜、張婷、還有抱著嬰兒的徐怡陪同張婷的媽媽祝琳一起去了醫院。
其他人則留下來配合警察。
車上,張婷壓抑已久的情緒突然爆發,抱著師甜甜哭得一塌糊塗。
她泣不成聲道:
“我還有個姐姐。姐姐,他要賣了姐姐,給村裡一個老光棍當老婆。媽媽提前知道了,她把這輩子攢的所有錢都給了姐姐,讓姐姐趕快逃出去,換個城市,再也彆回來了。嗚嗚,我好想我姐姐,嗚嗚嗚,我已經三年沒見她了,不知道她過得好不好。”
師甜甜心如刀割一般,她輕柔地拍著張婷的後背,安撫道:“放心,沒事了,你姐姐可以回來了,我會幫你找到你姐姐,你和你姐姐可以團聚了。”
“小老師,我媽媽會死嗎?她流了好多好多血,她才剛生完孩子沒多久,我保護不了她,嗚嗚嗚,我保護不了她!”
“不會的,你媽媽會沒事的。婷婷,我向你保證,你媽媽一定會恢複健康,你們以後一定會過上好日子的。”
“再也不會有這樣的事發生了。”
帶著仿佛在神明殿前立下了誓言般的信念感,師甜甜目視著前方,語氣鄭重。
張緒芬意味深長地看了師甜甜一眼,她輕微地皺了皺眉,但最終還是一句話都沒說。
到了醫院以後,醫生給祝琳和那名不滿一個月的小嬰兒都做起了全方位檢查。
張婷身上也有傷,況且她從小到大都沒體檢過,她本來是不願意的,但耐不住師甜甜的強烈要求,也被帶去做檢查了。
西林醫院的vip休息室裡,張緒芬、師甜甜、還有徐怡相對而坐。
做檢查需要起碼幾個小時的時間。
一片靜默中,張緒芬校長突然說道:“……其實這種事情還有很多。”
師甜甜抬起頭,不解地望向她。
張校長繼續說道:“馬家溝村有很多,雲清縣內有更多,洛津也不少見,全國上下那就更數不勝數了。”
張緒芬歎了口氣,仿佛看穿了師甜甜心中所想般,無奈道:“甜甜,我知道你家境不錯,你救了張婷一家已經很了不起了,你有誌於此,以後或許可以救一個村、一個縣,但是你救不了全天下正在受罪的女人。”
小孩的心思在大人麵前總是無所遁形,更何況張緒芬校長已經年過半百了,她當然看得出來師甜甜在想什麼。
熱血沸騰的年輕人不是沒有過,但這種事情其實既複雜又危險,張緒芬曾於五年前親手送走了一位因為調節類似家暴案而被男方惡意謀殺的女老師,當時那名女老師才剛滿二十三歲。
以前的張緒芬或許會歡迎來自這些理想主義者無私的奉獻,但現在的張緒芬卻覺得,或許每個人的命運真的是生來就注定的,而這也意味著,那些介入彆人因果的人要付出額外的高昂代價。
張校長最終總結道:“甜甜,你有愛心的話,捐款就夠了。有些事不要參與太過,對你不好。”
安靜地聽完張校長的話,師甜甜的內心卻是出奇的安定。
她沒有再迷茫、焦慮、困惑,甚至也沒有產生過一絲搖擺不定。
她從小到大都是個三分鐘熱度的人,曾喜歡過很多東西,尤其是那些外表光鮮亮麗的、精致動人的人或物。
身邊所有人都有理想有目標,隻有她沒有,生活富裕卻也稀裡糊塗,她物質上確實是充裕過頭的,精神上卻十分貧瘠,甚至有些渾渾噩噩。
有時候師甜甜會想,是不是她太過貪心了,明明在物質方麵已經擁有那麼多了,卻還奢求著精神的富足。
她將這些苦悶都傾訴給了徐怡,徐怡很溫柔地安慰她說,隻要是人,都有五個層次的需求:即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社交需求、尊重需求和自我實現需求。
前四個師甜甜都有了,追求最高一向的自我實現需求隻不過是人類本能而已。(注1)
人隻活一世,當然要活出自我。因此徐怡一直很鼓勵師甜甜勇於探索人生的道路,找到自己真正喜歡的、最想乾的事。
而現在,師甜甜已經無比確信,她確實找到自己這輩子最想做的事。
前路或許艱難,但她已不再害怕。
第68章
張貴被抓去拘留所關了十四天。
他以前也經常因為一些偷雞摸狗賭博鬥毆的小事進局子,因為人高馬大、體型彪悍,進去以後通常都是他欺負彆人,沒哪個沒眼界的敢欺負他。
久而久之,張貴一點也不把蹲局子當回事,甚至快把拘留所當成他第二個家。◇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因此得知這次也隻需要在拘留待十四天後,張貴內心還輕蔑地嗤笑了兩聲,十分不以為意。
他還以為這些有錢有勢的人能給他胡亂塞個罪名,讓他挨槍子呢。
就這點手段,有什麼了不起的?
然而這種輕鬆快意的心情在張貴進拘留所的第一天夜晚就蕩然無存了。
痛、渾身都痛,還一動都不敢動,張貴生怕發出一點動靜,驚醒了今天那個對他痛下狠手的“老大”。
十一月初的拘留所冷得令人,寒氣順著骨頭縫遊遍全身,張貴感覺自己已經快被凍成一具冰屍了。
從早到晚,他一口飯都沒吃,一口水也沒喝,身上的傷口痛,體內的腸胃更痙攣著絞痛,而這樣的日子,他還得再挨十三天。
臨近天亮時,張貴才半暈半睡地休息了一會兒。
他做了個美夢,夢到出獄後,他回家捅死了正心滿意滿以為自己脫離了苦海的祝琳。
還有張婷,那個胳膊肘向外扭,不認親爹的小賤人,小白眼狼。
啊,還有那個把他害到了這般田地裡的破小孩,叫什麼來著,裴謹修?
這個得慢點殺,一刀一刀地割下肉,再一口一口地吞吃入腹。
懷著這樣殘酷的信念,張貴硬生生地熬過了這漫長的十四天,出獄之時,他整整瘦了三十斤,臉頰凹陷,像一具剛出土的骷髏。
回村時他先去隔壁王家偷了一把砍刀,十分鋒利的砍刀,既然能殺雞剁豬,那麼就一定能把人體也完美地分割成塊。
他把砍刀藏在身後,小心翼翼地回到家。
院子裡圈養的羊和雞都不見了,小菜地裡為數不多的農作物已趨於枯萎,反而是雜草野蠻生長著。
農家小院維持著他被抓走前的模樣,房屋也一塵不變,徒餘乾涸了的血跡。
沒有人。
怎麼會沒有人?!
誰藏起來了?!白欣?!還是那個老不死的臭婆子!!
強烈的恨意湧上心頭,刺激得張貴神誌開始錯亂,他狠狠地拍了拍混亂癲狂的大腦。
在哪兒??!究竟在哪兒??!想……想……快想!!
突然之間,繁星小學湧入了張貴的腦海中。
對,沒錯,張婷!!
那個小賤人肯定還得上學!
張貴拎著砍刀,麵無表情地向繁星小學的方向走去。
繁星小學門口有個年邁的保安駐守著,負責檢查來往人員及車輛。
今天陽光好,他搬著凳子就坐在校門口曬太陽,一邊磕著瓜子,一邊跟新來的一個帥小夥聊天。
帥小夥叫高源,因此老李頭習慣喊他小高。
他先叫了聲小高,然後才十分好奇地問:“誰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