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拒絕,而是隨他戴上。
灰白色的毛茸茸手感很好。宿陵捏了捏,冷淡的神色柔軟了起來。但他眼角有點紅。
蕭淮硯以為他是困了,問了一句要不要先去找地方休息。
“不用。”宿陵說。
“真的不用?”
見宿陵仍然堅持,蕭淮硯才把早就準備好的功課亮出來:“我們先去白堊紀區玩過山車,然後搭礦車去工業區的鬼屋怎麼樣?”
宿陵靜靜地看著他,說了聲“好”。
一開始蕭淮硯還沒覺出什麼不對,以為是宿陵還沒睡醒。可是明顯在那麼刺激的過山車之後,宿陵的表情都沒怎麼變。
而且還隻玩了一遍,就換了同一個區域的下一個項目。
連什麼恐龍迷宮之類專門給小朋友的都走了一遍,還要排長長的隊伍。
“下次再來嘛。”蕭淮硯的下巴壓在宿陵肩上,蹭了蹭。
宿陵低聲說:“……還有下次麼。”
蕭淮硯疑惑地抬起頭:“啊?你該不會看到了什麼不好的事吧?”
宿陵搖了搖頭,又說“沒事”。
涉及到蕭淮硯的時候,他總是格外小心。那種事情……不看也好。
在鬼屋彆墅漆黑的通道裡,蕭淮硯從後麵抱住宿陵,低聲道:“你明明不高興,又不告訴我。”
“……我沒有不高興。”宿陵的嗓音有些乾澀。
“那怎麼了,哪裡不舒服?還是生病了?但昨天明明有很乾淨……”
宿陵聽到“生病”那個詞的時候,整個人跟毛都豎起來了一樣。
從破碎的簾子後突然鑽出的鬼魂NPC腳還沒站穩,就聽見前麵那位客人說:“彆說了。”
後麵那位說:“到底怎麼了嘛,大不了下次不用那些東西了——”
鑒於NPC本人昨天才分手,故而摩拳擦掌準備大乾一番,還沒走一步就見前麵的客人“砰”地關上了門,把他鎖在了房間裡。
還撞到了鼻子。
……啊,不是,這算工傷吧?!
等出了鬼屋,宿陵感覺那雙桃花眼充滿了委屈。他也不忍心再說什麼,儘量調整了心情,輕聲問:“你還有什麼願望嗎?”
“什麼?”蕭淮硯一頓。
“有什麼,今天一定要實現的願望?”
蕭淮硯將他拉入懷裡,狡黠地笑意在眼底閃過:“那可太多了。你都要滿足我嗎?”
宿陵點了點頭。
像是他說什麼都會答應。
“那你今天不可以說不。”
“好。”
宿陵和他一起參觀了恐龍仿生博物館、看了一場電影,幾乎把所有園區的過山車都玩了一遍,還嘗試一種新型的全息末日模擬遊戲。
結束的時候恰逢落日,二人徒步到了一處山丘。
剛走到頂部時,宿陵就怔住了。
這裡幾乎是複刻了遠方星海中他的那顆小行星——青草茵茵,柔軟的小花漫山遍野,金色的胡楊樹,還有不遠處的海浪。
隻是這裡的海風偶爾狂呼,將山丘下的歡呼聲和軌道上的尖叫聲也卷在了浪潮裡。金色的海平線儘頭,是成群結隊的飛鳥和遠航的白色船帆。
更像是,在人間。
每時每刻,都是真實的,生動的。
“……喜歡嗎?”蕭淮硯彎著眼睛。
這可是他親自參與設計的部分!保證每個細節都是真實複刻——噢,再加上一些想象力。
他看上去和十二年前幾乎一樣,沉靜深邃的外表下,仍然是一顆熱烈的毫無保留的心臟。
過了很久,宿陵說:“很喜歡。”
“那你怎麼哭了?”蕭淮硯微微低頭,親%e5%90%bb了他發紅的眼角。
“……是嗎?”宿陵喃喃道。
“不用這麼感動吧,”蕭淮硯親著他,笑道,“以後還有呢。”
等金色的夕陽不那麼刺眼了,宿陵低聲道:“我們今晚就回遠方星海吧。”
蕭淮硯遲疑了片刻,關心道:“怎麼了,你想家了?”
宿陵搖了搖頭,抓著他的手:“那裡有一些東西,可以治病,就算是人類科學難以攻克的病症,也有可能治愈。”
“你病了?!”蕭淮硯眉心一皺,緊張得扶著宿陵的肩,“什麼時候的事,很嚴重?”
宿陵定定地看著他,輕聲道:“今天早上,我都聽見了。”
“你聽見什麼了?”蕭淮硯一頓,他們今天好像也沒做過什麼檢查啊?
宿陵決定還是直接一些:“……你的病。”
話一出口,蕭淮硯露出了迷惑的神色。
宿陵微微蹙眉,漸漸也覺得不對。
“你今天,在那個‘急救中心’乾什麼?”
蕭淮硯一聽,立刻反應了過來——不僅放下了心,還得清清嗓子,掩飾自己美滋滋的心情。
“咳咳、咳咳咳咳!!”蕭淮硯故意咳嗽起來。
“你怎麼——”宿陵被牢牢攥住了手腕。
他感覺到了溫熱的手掌,有力的手指,倒也確實看不出有些什麼跡象。忽然意識到了,這一整天都是自己的誤會。
……虛驚一場。
仍有餘悸。
柔軟的金光光線落了二人一身。
在交纏的親%e5%90%bb中,宿陵感覺有什麼涼冰冰的東西順著左手無名指推了上來。
尺寸剛剛好,一點也不差。
銀色的表麵還刻著微小的時鐘指針。
“雖然隻是一個不太重要的形式,但我想,你說了今天不會拒絕我,”蕭淮硯低笑著去親他的眼睛,放慢了聲音,“所以,宿陵,你願意和我結婚嗎?”
有秋葉落日為證,白頭的誓言說多少遍也不會膩。
潮水周而複始,夕陽明天還會再升起,金色的梧桐下一個春天還會綠。這一秒,或許也還會在宇宙漫長的生命中反複出現。
一切粒子的過去都指向現在,一切故事的未來也從此時此刻開始。
在每一個時間儘頭,他都會給出同樣的答案。
“我當然,願意。”
第101章 番外五:在星河的轉彎處
宿陵有時會問起蕭淮硯, 關於過去的那十二年。
最近的一次是他們在一顆偏遠的荒蕪行星,坐在早已廢棄的神廟邊望著浩瀚的星河。
宿陵背靠著冰涼的柱子,身後是一片廢墟殘垣。
他們原本是循著線索來找一個失落的古文明, 卻沒有尋到什麼有價值的線索——這顆星球或許曾經有過文明, 但時間已經太久了。久到無法辨認, 全數消弭, 隻留下了一些建築殘骸。
“早知道就換個地方了。”蕭淮硯懶洋洋地從那堆廢墟中走了出來。
他看了眼沉著灰的地麵。還好,宿陵坐在他的風衣外套上。
“那群開荒者的筆記裡非說這鬼地方能看見拐彎的星空,簡直是虛假評論。”
蕭淮硯的語氣倒也沒有生氣, 反而微微翹起嘴角。從某種程度上來說, 這顆小行星也挺好。好就好在什麼都沒有。
剛來了就走也不太合適,何況宿陵看上去還挺喜歡這裡。
蕭淮硯索性得寸進尺, 裝作困倦地仰頭枕在宿陵的腿上。這樣宿陵望向夜空, 他就望向宿陵。
好像怎麼也看不夠。
“你之前,到過像這裡一樣的地方嗎?”宿陵問道。他微微垂眸,臉頰碰到了溫暖的手指。┇思┇兔┇在┇線┇閱┇讀┇
“你是指一樣荒無人煙嗎?……那還挺多的。軍部有一些開荒項目, 有時候自由艦也會參與。你知道的, 這些星球看上去什麼都沒有,有些可能隻是睡著了。就跟動物似的,被突然吵醒了就會發動攻擊。”
宿陵的左手抓著他的手,右手的五指隔著布料輕輕摩挲過他的左腹。他記得蕭淮硯跟他說過, 那裡曾經在一次拓荒中受過很嚴重的傷。當時蕭淮硯當時笑說:“好在沒留下什麼傷痕”。
而此時, 躺著的人隱隱有點心虛。受傷不是假的, 但“很嚴重”麼, 那就是質疑他的實力了。那種話偶爾用來跟宿陵示個弱, 簡直不要太好用。但時間一長,多來幾次, 總是容易出紕漏……
因此,他主動握著宿陵的手,溫聲道:“都是以前的事了。”
“但那都是發生過的,”宿陵輕聲說,“你都不會忘。”
“忘了挺多的。”蕭淮硯立刻說。
“——就隻記得和你有關的了。”
他捏了捏宿陵的手,已經被捂熱了一些,這樣的時候顯得很軟。他喜歡幫宿陵按摩手,會讓宿陵整個人都放鬆下來。
“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嗎?”宿陵忽然問。
“記得啊,在我生日那天。不僅第一次,我還記得第二次、第三次……”
“第二次見麵是在帝國學院門口。”
宿陵想了想,說:“還有雪城附近的一座噴泉池。”
那座噴泉池屬於淡去的那部分記憶。在這片宇宙當中,隻有他們兩人記得。
在那條時間線的開頭,宿陵在一直呆在雪城,偶爾會被抽調去執行任務。差不多是第一次見麵的半年後,他剛結束了一個相當危險的任務,經過那座噴泉池的時候停下了腳步。
他想把手洗乾淨。水很清很涼,像能去掉一切疲憊。
他坐在池水邊,直到一雙黑色的靴子出現在視野裡。
從帝國學院回來的蕭淮硯眉目冷峻,看著他一身血汙,略微嫌棄地挪開了視線。
從那以後,宿陵知道了他的潔癖。
“其實也不對,我那個時候隻是覺得不高興。明明是我的,為什麼把自己搞成那樣。”現在的蕭淮硯倒是比剛成年的那幾年要坦誠得多——無論是哪個時間線的。
“而且,還對你那麼凶。”
說到過去的事情,他的語氣懊惱,又顯得毛躁。
宿陵點了點頭,淡淡地說:“是很凶。”
蕭淮硯攤開他的手指,順著指縫扣住。
“那你會不會更喜歡在帝國學院的時候?更喜歡那個雖然愚蠢但是表現得稍微好那麼一點點的我?”
哪怕是現在,蕭淮硯還是會偶爾糾結這個問題。
當然主要是想從宿陵口中套出點話。不然每次宿陵看他都像看傻子,避而不談。
這一次,宿陵想了想,平靜地說道:“沒有區彆。”
……是愚蠢易怒、傲慢自大、又天天吃檸檬的家夥。
也都想著保護他,照料他,不顧一切地去見他。
很可愛。
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愛的。
“怎麼會沒有區彆!”蕭淮硯不同意了,“那個家夥,我當時……就知道欺負你——”
那時兩個人年紀太輕,懵懵懂懂,還沒談愛之前就先在契約的支配下稀裡糊塗地滾上了床。在那時不算什麼新鮮的事,尤其是不久就發生了擬態蟲入侵和內亂戰火,誰也沒有料到後來會產生那樣密不可分的命運。
“是我同意的。”宿陵說。
就算有契約,那種事情,也不可能靠強迫。
“那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