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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涸的唇瓣抖了抖:“你是……”

宿陵茫然地抬眸。

然而趙無涯看見了宿陵握在手裡的懷表,很快清醒了過來:“是我看錯了,怎麼會是那個人呢。”

他搖了搖頭,這才回答雲清的問題:“他們還沒有來得及結婚,秋辭就走了。”

雲清不解地問:“為什麼?”

趙無涯深深地望著油畫裡的二人,轉而道:“他能留你在身邊,也是因為你和秋辭很像。”

雲清沉默了一會兒,輕聲說:“他一定很想念秋辭。”

“是嗎?”一個帶笑的聲音在宿陵身後響起,蕭薄毓雙手插在白大褂的兜裡,“好一個如此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可據我所知,是大哥親手殺了秋辭。”

“趙將軍不會不知道吧?”

趙無涯沉默著,沒有理會。

蕭薄毓也不惱,微微一笑:“等雲清到了科學部,還有機會聽到很多類似的故事。”

“原來你是為了這個,”趙無涯冷笑了一聲,看穿了他的意圖,“雲清是留給軍部的,與你們無關。”

“趙將軍這是說哪裡話。既然是未經契約的武器,又是由巡邏艦帶回的,自然是要由科學部接手。趙將軍今天來,到底是為了祭奠老友,還是為了軍部說話?”蕭薄毓笑眯眯地問道。

趙無涯頓時氣黑了臉;“你有什麼資格在這裡跟我說話!”

他的拐杖指著蕭薄毓:“我一個馬上要去北方養老的人,哪裡還在乎你們這些勾當。科學部私下藏了多少人形兵器,你們心裡有數。”

“趙將軍這話說的我就聽不懂了,科學部的每一個實驗對象都有明確的編號檔案。反而黑市上的那些都是軍部流出來的,”蕭薄毓不卑不亢地點頭,“為了保護雲清,我想大哥也願意托付給我們。更何況,雲清是登記在大哥名下的私人財產,按照規矩,遺囑不涉的物品將交由軍部。但由於她的特殊性,科學部有優先過問的權力。”

趙無涯斬釘截鐵:“不可能。”

“你們吵夠了嗎?”黑色的靴子壓彎了鮮綠的草葉。

趙無涯看見蕭淮硯時,稍稍緩了緩:“淮硯啊,你來得正好。換作是你,你的人形兵器現在到底該怎麼處理?”

宿陵察覺到蕭淮硯極淡的目光經過了自己。

“那要看他自己的意思了。”

“說得不錯,那麼雲清,你想去哪兒?”蕭薄毓溫柔地問道。眼鏡的金屬框反射著光澤。

在周遭的目光下,雲清從油畫後抽出了一個長方形的盒子,翻出了裡麵蓋了紅色印泥的紙。

“主人說,任何願望都需要用真心交換。因此,他所有的東西,包括我,都會進行拍賣。”

蕭淮硯微微皺眉,太陽%e7%a9%b4突突地作痛。

按蕭時越的一貫作風——

果然,趙無涯瞥了一眼那張紙,大驚失色:“這老東西連一隻臭襪子都要拍賣?!”

第35章 貪狼(10)

“主人說, 願意花錢的喜歡才是真正的喜歡。”

周遭的私語中,雲清站在蕭時越的棺木前,神情天真單純。

蕭薄毓捂著嘴笑出了聲, 目光在雲清和宿陵身上流連, 而後低聲朝蕭淮硯笑道:“要是宿陵的話, 應該能賣上一個南方星係的價格。”

宿陵看見蕭淮硯繃緊了神情。

“我開玩笑的, 你生什麼氣,”蕭薄毓扭頭看他,不鹹不淡地勾唇, “反正你的壽命也比不過他。”

他丟完這句話, 轉身走到了草地中央。

蕭淮硯踩在了宿陵被日光拉長的影子上,抿唇道:“你彆聽他胡說。”

鐵門外的道路不知何時已經清場。一輛純黑的車停在了門口。十幾個安保人員排列整齊, 為首的正在用掃描器觀測在場的每一個人。

在靜默聲裡, 聯盟總長方簡率先下車,他支起臂彎,扶著蕭以沫出現在了眾人的視野裡。

二人走到最前方時, 蕭以沫轉過身, 替蕭淮硯拍掉了肩上的落葉:“舊星的航線有一些突發狀況,爸媽恐怕沒辦法到場了。你得像點樣子,成熟一點。”

“知道了知道了,”方簡搭上她的腰, 低聲催促, “這明明是喜喪, 你數落淮硯乾什麼。”

蕭以沫瞪了他一眼, 方簡立刻恢複了嚴肅的樣子, 清了清嗓子。

在鋪滿了白色花朵的草地上,倒滿伏特加的酒杯圍繞著棺木排列。一切符合邏輯的或是滑稽的安排都嚴格按照蕭時越生前的構想, 由蕭以沫主持他的葬禮,連音樂都是他喜歡的歌劇選段。

在高亢的背景女聲中,蕭以沫清聲念著悼詞。

她偶爾溼潤了眼眶,短暫地沉默著。

每當這時,站在她身旁的男人總會輕輕撫摸她的背部,傳達著安慰。在這樣的安撫下,蕭以沫很快調整了情緒。

宿陵觀察了一陣子,側過頭發現蕭淮硯泛紅的眼角,暴.露出了輕微的迷茫。於是模仿著這樣的動作,撫上了黑色的西裝外套。

身側的人僵硬了一瞬,扭過頭去。

風吹起他耳邊的碎發時,宿陵總覺得那眼尾更紅了。

葬禮的儀式走到了最後。在天狼九一名執業律師的監督下,除了一個上鎖的盒子指明留給遠在舊星的蕭夏以外,蕭時越的所有遺物都按照拍賣清單整理完畢。

隨後棺木運進了他指定的黑色跑車,一起裝入了一艘大型越遷類航行艦。按照預定的計劃,在抵達指定坐標後,跑車將會釋出,在漆黑的宇宙中迎來安靜而耀眼的爆炸。

這樣高規格的太空葬禮也是一種身份的象征。因為大多數人相信進入宇宙的塵埃將會與星辰同生。

宿陵站在巨大的弧形玻璃邊,望見了那抹刺眼的白光在沉寂的遠方迸發。隻是短短一瞬的耀眼,然後在空曠的宇宙深處歸於永久的沉寂。

“祝你旅途愉快,老朋友。”趙無涯望著遠方的光點,釋然般地歎息道。

過了一會兒,他瞟了一眼沉默的蕭淮硯,緩緩道:“很多年前,秋辭告訴過我和時越,死亡並不是生命的終點。意誌、身體都會成為曆史的塵埃,但無數的顆粒永遠都在浩渺的宇宙裡,總有一天,無論相隔多遠,都會重新找到彼此,凝結成新的生命。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神靈,那麼神是萬物,萬物為神。”

淺色的眸中露出了一絲迷惘。宿陵低聲地重複道:“神是萬物,萬物為神。”

蕭時越留下的木盒子躺在台邊,盒體表麵的小凹槽露出了一塊藍色的薄片。透明如晶體,反射著穹頂的燈光。

那些跳躍的光斑如同呼應著來自宇宙深處的呼喚,蠱惑著宿陵。

細長的手指慢慢靠近,輕柔地撫摸著那塊星海碎片。

隻是接觸到的短短一秒,碎片不見了。$思$兔$在$線$閱$讀$

與其說消失,不如說通過接觸被吸收了。

隨著隱秘的刺痛從指尖進入身體,宿陵再次感覺到了契約壓製下的那股悸動。好像原本黑漆漆的空間裡忽然多出了浪潮的聲音,清晰地告訴他,原本應該存儲記憶的地方並不是空空如也。

疲倦上湧時,有什麼細微的東西也呼之欲出。

麵前的盒子被人抽走了。

蕭以沫的秘書在宿陵的注視下情不自禁地抖了抖,抱緊了長方形盒子,沒有主意到少了些什麼。他硬著頭皮朝蕭淮硯道:“夫人說,讓我負責護送回舊星。現在就出發。”

蕭淮硯冷淡地“嗯”了一聲,見宿陵犯困,從保溫箱取了一杯牛奶給他。

目睹了這一幕的趙無涯不由感慨萬分:“你還真是,和你大伯一樣。他當年對秋辭也無微不至,我那個時候就知道,他這輩子除了秋辭不會愛上任何人。”

宿陵捧著熱乎乎的牛奶杯,先嗅了嗅,才決定嘗一口。餘光裡,蕭淮硯微怔,忽然問:“他真的……殺死了他的人形兵器嗎?”

趙無涯深深地看了看宿陵,負手望向艙外無儘的黑暗。

“是,也不是。”

“在我們已知的檔案中,人形兵器是宇宙孕育出的古老生物。他們擁有很強的攻擊力和複原能力。除了重型納米武器會對他們構成威脅外,在科學部看來,契約是製衡強大的武器最有效的途徑。因為契約的主人也可以輕易將他們殺死。”

反之,出於安全考量,沒有契約的人形兵器都被視為危險的生物,需要銷毀。

“秋辭,她是我見過最熱愛和平的生命,”趙無涯回憶起那個年輕美麗的身影,嘴角浮現了一絲苦笑,“也因此,她跟隨著蕭時越做他最好的戰友,在那些年帝國的征伐戰爭中承受了許多痛苦。”

“一百七十年前,聯盟成立後的那幾年,也是蕭時越在收拾帝國的餘孽。那個時候,秋辭作為最早一批接受契約的人形兵器,契約的機製存在一些問題。她的精神狀態在經過長達數年的戰爭後開始恍惚,甚至有時控製不住自己,展現出了殺戮的本性。雖然時越一直陪著她,但她仍然處於混亂。”

蕭淮硯眉心微皺:“後來呢?”

“時越想了很多辦法解除契約,試圖讓秋辭重獲自由。但你也知道,這是不可逆的。後來,秋辭在知道自己即將控製不住甚至還會傷害到最愛的人的時候,主動要求結束這一切。”

趙無涯長歎了一口氣,握緊了拐杖:“蕭時越帶她去了他們第一次見麵的地方,就是你們現在看見的這一片宇宙。在這裡,秋辭選擇了安靜無痛的死亡。她也最終回到了宇宙的懷抱。”

蕭時越的艙艦在這個坐標待了一年,然後回到了聯盟。

自那以後,秋辭的名字漸漸被所有人淡忘了。

“已經過去太久了,當年那一批人都已經走得差不多了,”趙無涯搖了搖頭,“可惜跟秋辭同一批的那兩個人形兵器都已經失去了下落。後來巡邏艦帶回來的人形兵器,沒有一個比得上他們。當然,這一批S級倒是有點當年的影子。”

“秋辭是A002,虞冰是A001,他們都是科學部的試驗品?”蕭淮硯追問道。

趙無涯回憶了片刻,目光掠過宿陵:“不。這個編號來自於帝國。你或許也聽說過,帝國的科學局有一些很過分的實驗。這些編號裡,越小的數字代表著越強的破壞性。除了秋辭,還有一個最強大的人……不知道為什麼,當年的科學局不能對那個人進行契約,在決定進行銷毀之前,那個人失蹤了。我隻見過他一麵,一直記到了現在。”

“還剩下一個應該在科學局,帝國覆滅後失去了下落。”

蕭淮硯眸色漸深:“可是我親眼見過在采玉城的那個爆炸犯,就是A001。他和科學部有關。”

“科學部的內部說法是,那是一個拙劣的仿製品,”趙無涯否認道,“這些事情我所知不多,在時越的主導下,軍部已經決定永不啟用人形兵器,《人形兵器保護法案》也在穩步推進中。據我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