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全是黃色的黏液。長發黑袍的年輕人神情冷淡,離他最近的一頭全息擬態蟲癱倒在了地麵上,揚起了一片灰塵,隨即消失了。
“宿陵:擊殺1/4,瞬時擊殺1。”
外界的歡呼聲亦無法傳遞到鬥獸場中。
宿陵微微垂眸,手上都是擬態蟲惡心的液.體。但他毫不在意,反而是捕捉到了刀麵映出的危險。
“宿陵:擊殺2/4,瞬時擊殺2。”
“宿陵:擊殺3/4,瞬時擊殺3。”
“宿陵:擊殺4/4,瞬時擊殺4。”
“牛、牛哇……”希子都屏住了呼吸,拿長刀的手抖了抖,把武器扔了,“早知道我還是去學法律了,太恐怖了……歐楚楚,你怎麼沒聲啊?全都結束了,你還好嗎?”
結束了……嗎?
歐楚楚縮在鬥獸場看台北麵最後方的角落裡,緊緊地握著槍。
一個巨大的黑影正在看台上緩緩蠕動,無數的觸手在向四處蔓延,伴隨著隱秘的恐懼。
反正都是全息的,也死不了人,有什麼可怕的?大不了……也就是丟人而已。
她深吸了一口氣,將槍口壓在了石壁的空隙處,扶正了圓形的眼鏡。
這是一把消音槍。
然而子彈在沒入擬態蟲身體後卻從另一側安然無恙地出來了,什麼事也沒有發生。
血紅的眼睛忽然朝著歐楚楚的方向亮起。
弗蘭克的笑聲戛然而止:“看來蒼藍係統這一回是預測到了這一組爆表的平均戰鬥力,直接開啟了狂暴模式啊。任務目標已完成4/5,接下來進入黑箱模式,各位小心咯。”
所謂黑箱模式,即是殺掉所有場景內的擬態蟲才能從裡麵出來,與此同時外部的觀眾什麼也看不見,隻能等候最終的結果。
宿陵在觸手之前截住了歐楚楚,帶她到了稍稍安全的地方。
他聞到了一股強烈的腐蝕氣味,是那種混雜著腥臭和潮濕的死亡的味道。和先前擊殺的四隻擬態蟲完全不一樣。這一隻雖然體態更小、宛若幼蟲,但所過之處都會留下痕跡,一切都在恐懼中消蝕。
“喂,你們還好嗎?我怎麼什麼也看不見了?”希子都急切地問。
鬥獸場中央的空曠區域彌漫著一片黑霧,宛如一個通往深淵的洞%e7%a9%b4。
宿陵向那隻仿真擬態蟲俯衝而去。
然而匕首卻跟劃過了空氣一般,毫無殺傷力。
下一刻,進入攻擊狀態的擬態蟲迅猛地朝宿陵撲來,數條半透明的黏膩觸手瞬間纏繞住了他的手腕。
匕首落下的同時,宿陵的掌中多出了一道明亮的金色光束。
光如利刃,在彎曲時截斷了觸手。
宿陵聽見了它的嘶鳴,側身翻滾躲避了攻擊。
周圍轟隆隆地作響,仿佛整個鬥獸場都要坍塌了一般。塵土飛揚,沙礫和巨石齊齊震動。
這隻蟲子鬆開了支撐的觸手,朝半空中的宿陵掠取,眼中隻有那道刺眼的光束。
然而下一刻,光束出現在了它的下方。
迎接它的是朝黑色深淵無限的墜落。
蕭淮硯經過了漆黑的通道,場館中竟然一片寂靜。他下意識地抬起頭,然而隻看見了一個巨大的黑色長方體,裡麵的聲音暗示著激烈的打鬥。
片刻後,黑箱消失。
屏幕亮起。
“宿陵,已擊殺5/5。瞬時擊殺5。”
歡呼聲如潮,洶湧澎湃而至。彩帶和口哨聲齊飛,激動的尖叫淹沒了風箱。
而那個站在高處的年輕人似是有一瞬間的迷惘,回看了一眼身後,除了泛光燈之外一無所有。
那個黑漆漆的洞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
在往宿舍方向行駛的自動敞篷車上,宿陵側過頭,看見了一米距離外的蕭淮硯。發絲散亂,薄唇緊抿,似乎在不安。
後方跟著的一輛自動車傳來了大剌剌的聲音:“哇靠,今年怎麼總是大新聞啊!前段時間總長差點被刺殺,今天在北方星係考察又遇到橋塌了!我要是總長先生我就去算個命了。”
“幸好人沒事,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嘛。就是聽說總長夫人受了一點輕傷——”
蕭淮硯冷漠地關上了車窗。
“出什麼事了?”宿陵問。
蕭淮硯瞥了一眼,直視著前方:“沒什麼。”
蕭以沫在通話中說“隻是一點擦傷”,但更關注的是蕭淮硯的安全。
全息模擬賽雖然是帝國學院每年的內部賽,但總體關注度很高。蕭淮硯的參加引來了很多不必要的視線。如果是在半年前,比如帝國學院的預選賽中,他大可以出儘風頭。但現在並不是一個合適的時機。
“你想好了嗎?”蕭淮硯索性把問題丟給宿陵。
他斟酌了片刻,補充道:“你今天運氣不錯。”
自以為是的誇讚並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仿佛是對沉默耗儘了耐心,蕭淮硯微微抬眼,發現宿陵一直對著鐘樓的方向。時針停滯著,一動不動。
來自鐘樓的冷風吹起了漆黑的長發,發尾柔軟地垂在腰部,輕微地晃動。
“彆看了,明天就要修好了。”
他話音剛落,旁邊的人就低著頭靠在了椅子上,陷入了熟睡。
宿陵睡著時仍是平淡的神情,仿佛整個世界都與他無關。過了一會兒,或許是寒風太凜冽,宿陵因為失重歪歪扭扭地車欄倒去。
額頭猛地撞上了突然墊在了金屬表麵的掌心。
蕭淮硯微微皺眉,過了一會兒才抽回手。他不自覺地放輕了動作,稍稍扶了一下他歪歪扭扭的肩膀。輕軟的發絲穿過他的指間,帶起一陣異樣的觸覺。
整個世界都安靜了幾秒。以至於蕭淮硯今晚一直壓抑著的焦躁不安忽然減少了很多,繃緊的神經平和了下來,突然的鬆懈讓困倦有了可趁之機。
好像一切本來就該這樣,寧靜,平和。
這種完全陌生的感覺如同漩渦,來回拉扯著他的警惕。
第20章 飛廉(20)
誦詩聲悠揚而溫柔,穿過了樹梢,推動了鐘樓上巨大而精致的指針。
一塊藍色的晶體鑲嵌在了鐘麵頂端,如有熒光在其間湧動。
宿陵站在蕭淮硯身側,恰好被陰影遮住了日光。
排列整齊的人群中,歐楚楚正在跟連嘯分享見聞。
“……聽說是自由艦在躍遷時撿到的遠方星海的碎片,專門捐贈給咱們帝國學院的。”
“這有什麼稀奇的?星海的碎片多了去了,說白了就是太空垃圾。”旁側有人答道。
宿陵仰望著那枚藍色的晶體。腦海深處如未明的顫動,然而卻在觸碰到契約的一瞬間化為烏有。
這種細微的抓噬很難受。
仿佛他應該知道些什麼一樣。
蕭淮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鐘樓腰部的樓台間,白發蒼蒼的校長正在講話。
“……宇宙萬物生於塵土,遲早歸於塵土,即將歸於塵土。”
底下烏泱泱的人群重複了一遍。
宿陵望著再次轉動的指針,陷入了茫然。
“……什麼是時間?如果沒有了時間,一切都會停滯不前嗎?”瑞秋·楊雙手扣握,在課堂上講到。
“不一定。”宿陵答道。
瑞秋·楊微微一笑:“沒錯。在古老的記載中寫道,事件的排列並不一定是按照時間順序,無法被一個巨大的鐘表測量,甚至沒有形成一種四維幾何。它是一個又一個的量子組成的網絡,無限,無序。”(注1)
曆史課的下課鈴響起時,隔了兩條寬闊道路的格鬥課上,已經換好了格鬥服的蕭淮硯尚未走近全息模擬艙,就聽見了裡頭的議論聲。
等他還沒走近全息格鬥艙就聽見了幾個人的議論聲。
“昨天的比賽真的太刺激了——喂,但要我說的話,那個宿陵上場就有點不公平了。”
“可不是麼,他憑什麼和我們同台競技?充其量也就是個陪床的,想必技術一定很好吧。”●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你小聲點,人家陪的可是那一位。”
“那又怎麼了,說不定就是安插來的奸細……誰知道那些死蟲子到底是什麼樣的。”一個高年級的男生染了黃毛,雙手一撐,從台子上跳了下來。
這時,“哐當”一聲,門被踹開了。
蕭淮硯雙手插兜,發帶撩起了前額的碎發,眼神犀利冷漠。
方才說話的幾人麵麵相覷。其中一個膽子大的立刻換上了笑臉,諂%e5%aa%9a著迎了上去:“蕭少,你來了?”
“剛剛說,誰是奸細?”蕭淮硯問。
“我、他們……這就是胡說的,沒誰沒誰。”
蕭淮硯輕鬆地躍上了格鬥台,衝著他們招了招手。
“過來。”
沒人敢動。
他有些不耐煩:“彆讓我說第二次。”
那個黃毛明顯有點害怕,但還是被推了上去。畢竟這群人裡就屬他的體格最好。
開玩笑,誰想和蕭淮硯對擂,是嫌活得不夠長嗎。之前一起和蕭淮硯上這門的課的同學可是換了又換,最後直接把蕭淮硯換到了高年級班。
“準備好了嗎?”蕭淮硯站在黃毛麵前,似笑非笑地拉緊了手套。
“好、好了。”
話音剛落,拳風自下而上,隨即“咣當”一聲,黃毛四仰八叉地摔在了台子上,活像個王八。
“起來。”蕭淮硯麵無表情。
黃毛勉強地撐著冰涼的地麵 ,好不容易支起了身,又是毫無征兆的一拳。
蕭淮硯似乎等得很不耐,冷冷道:“下一個。”
“叮”地一聲,場館中央的全息屏幕亮了。
【第二輪,淘汰賽】
【宿陵:已擊殺6/6,擂台戰4/4】
【宿陵:當前排名,001】
滾動的界麵上,原本列在前麵的“蕭淮硯”後麵出現了【超時】,隨即被一連串的名字超過了。
宿陵剛從一個焚燒工廠的全息場景出來,潤濕的發絲捋到了耳後。
他摘下納米裝置,在山呼海嘯般的尖叫中忽略了弗蘭克遞來的話筒,徑自離開了。
“cool~”弗蘭克笑嘻嘻地給他點了個煙花彈。
瞧瞧那迷人的身手,安靜的氣質,嗯……給蕭淮硯還真是有一些浪費。
柔軟的夕陽落在了N區12號的門前,宿陵坐在台階上發呆。
不遠處,橘貓刨了刨放糧的小碗,吃得心滿意足。末了,它走去蹭了蹭宿陵的腿,算是報答一下對方的上貢。
摸著它腦袋的冰涼手指慢慢地滑到了頸部,然後是腿上。它和那一截機械腿相處得還算融洽,反應也日漸靈敏了起來。
蕭淮硯回來時,看見的就是一大一小縮在門口睡著的景象。
橘貓的呼嚕聲在十米開外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宿陵是在他開門的時候醒來的。
而希子都和連嘯恰好抱著一堆各式各樣的禮物盒過來了。什麼粉色的蝴蝶結、小熊玩偶、還有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