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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會,就已經耗儘了所有的力量。

石榴長出來的所有葉子裂開,也全部消失了。

海水的影子退走,天空恢複正常,透明的屏障消失。

所有的一切都塵埃落定,泊瑟芬走了,留下了哈迪斯。

第104章 傻寶

嘩——嘩——

耳邊傳來風刮麥穗的噪音, 從遙遠的地方,一茬一茬地響著,她在這些混亂嘈雜的聲音中, 疲憊地撐開沉重的眼皮。

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是的亮的, 碎的,散開的,像是麥穗粒被風吹到眼皮上,沾到眼球裡,疼得隻想閉上。

可是她發現這個最本能的動作,卻困難得可怕,連呼吸……呼吸……

剛想到呼吸,窒息感鋪天蓋地就湧過來, 帶著冰冷的水汽紮入她的肺部。

任何生物都擁有的求生能力,被猛烈拉扯出來,她終於意識到眼前一切的景象不是什麼麥穗田。

而是水,無止境波湧著的水,水裡的碎麥是泛在水麵上起伏的陽光, 風刮的聲音是水在潮動。

掉到水裡了?

這個念頭讓她費儘全力想要搜尋回自己的四肢, 最先找回知覺的是手, 不顧一切掙開無處不在的澀力捆縛,探出的指尖揚起透明的水泡。

水泡中, 綠色薄小的葉子纏繞在手背上,在水與光中,有一種脆弱欲斷的感覺。

石榴葉?

連思索的時間都不用, 她立刻知道這個植物的名字, 然後才是奇怪怎麼那麼篤定。

疑惑剛出現, 頭頂上的碎光被一聲沉悶轟破開, 接著是一道道黑影朝著她靠過來。

她被那些黑影拉住了漂浮著的身體,不斷往上遊動,混亂的動作與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聲音,都讓她的腦子跟知覺遲滯得可怕。

一隻手突然重重托著她的臉,指甲挨著她的皮膚,細微的痛感觸電般出現,連帶著的是她所有的感知,耳邊的嘈雜清晰起來,有人在大叫,用她不熟悉的語言喊著什麼。

眼睛也恢複了清晰的視覺,水泡過去的世界,是熾白的光亮。恍惚地看著好幾隻手連拉帶拽,將她拖上一艘紅色的現代救生艇,陌生的幾個人繼續喊她。

他們的表情跟語氣似乎在問她是誰?

她是……誰呢?

這個問題如所有答案的開頭,讓她尋回了一些思考能力,好像……旅遊?

去哪裡旅遊……

然後呢,她落水了?

有人在拍著她的臉,讓她清醒點,又似乎在催促她回答什麼。

微麻的感覺從臉頰傳來,她張了張嘴,含著海潮味的空氣進入到口腔,她費力地回憶著自己是誰,是……

尖銳的疼痛突如其來,她身體抽搐了幾下,腦子突然閃過一個怪異的念頭,人類的軀體過於脆弱,承受不起……記憶。

隻要停止思考,疼痛就能停止。

她卻跟誰較勁上,咬著牙試著繼續回憶。有人立刻掐著她的下頜,扣著她的嘴,有人按壓她的腹部,似乎怕她出問題。

在這片混亂無比的嘈雜中,被打亂了回憶過程的她,意識不清地呢喃出一個名字。

“泊……梁又……梁又綠。”

耳邊還在回響著的潮水聲變得平緩,好像剛才她聽到的是兩個世界交疊的噪音,現在消失了一半聲音,整個世界就寧靜了。

她沒有發現,當她說出自己的名字時,手指上無人看到脆綠色石榴葉枯萎消失了。

畢業後第一次獨自跟團旅遊,跟著導遊在意大利一些景點走馬觀花晃了一圈後,又跟著上了要去西西裡的渡輪。

結果在甲板上腳一滑直接落入水裡,在失蹤了幾個鐘頭後,被救生艇跟救生人員找到撈起來。

從異國他鄉的醫院裡醒來的梁又綠,被動接收到的就是這種信息,為什麼是被動,因為她醒來後整個人都是懵的。

就連導遊跟導遊助理,還有同團幾個相處不久的同團旅遊者來看她。

不管是叫她的名字,還是跟她聊天,她都感到非常陌生。

這種陌生不是沒有經曆過的陌生,而是太久沒有見過的生疏感,好像腦子也被水淹壞了一半,不止身體反應變遲鈍,連帶記憶也出了些毛病。

不然為什麼當有人叫她的名字時,她都會遲疑一下,似乎這個名字很久沒有聽過。

更可怕的是,這個睜開眼就是整齊潔白的天花板,各種電器,床或者瓷磚地麵,都讓她有一種怪異的不自然感。

不該是這個模樣,又該是這個模樣。

難道這些玩意她都沒見過,才會產生這種格格不入的感覺?也不對啊,她又不是長期居住在哪個與世隔絕的深山老林裡,怎麼也不可能對這些現代玩意有隔閡才對。

這種間歇性清醒,長期性懵逼的狀態,讓她在麵對這個世界的時候,都開始無措起來。

直到在她看到自己父母急吼吼以最快的速度坐飛機趕來,將她緊緊抱入懷裡,揉臉摸頭哭哭啼啼表示自己的擔憂時,所有麻木遲緩的感覺,在緊貼著母親%e8%83%b8口,傾聽著一聲一聲急促的心跳聲,才徹底蘇醒過來。

懷念的、欣喜的、感激的、脆弱的、委屈的、一切不知道從哪裡來的情緒,從她蒼白的心靈裡噴湧出來。

她就像是一個拿錯地圖的迷路孩子,不知道走了多久,才尋到正確的道路般,反手緊緊抱著自己失而複得的家人,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她回家了,她回家了。

這個事實產生了巨大的滿足感,但是滿足感後,卻是一陣無底洞般的空虛,她似乎丟了什麼。

是行李嗎?還是她旅遊不離身,當作紀念一路經曆的旅遊手帳?

接下去的事情過得很快,出院辦理,回國安排,與旅遊團溝通意外賠償與保險賠付事宜,都是家人在辦理。

梁又綠覺得自己自從進了一腦子水後,經手的每一件不陌生的事情,都跟幾百年沒做過一樣,連怎麼坐飛機都忘得差不多。

難道是泡水太久,腦子缺氧變癡呆了?

上了飛機,直到飛機起飛了,坐在她旁邊的母親,才略微鬆開緊握著她的手。

她擔憂地說:“沒事的,我們回去再去檢查一下,彆擔心。”

梁又綠立刻露出一個笑容,這個笑還是私底下揉著臉練習了一陣子才變自然。

她睡醒後才發現自己不止世界變陌生了,連臉都僵了,做什麼表情都不太好使,幸好練習一陣子發現是能恢複的。

下了飛機,等候拿行李的時候,突然有人叫她。

梁又綠回頭,發現是一個頭發灰白的老先生,他有些擔心問:“沒事吧,小姑娘。”

梁又綠這幾天聽這句話都聽慣了,回複不用過腦自然而然就出來,“身體已經好了不少,謝謝關心。”

說完,才一陣恍惚,這是誰來著?模糊的過往經曆如塗上厚重的泥層,回憶成為一個困難的任務。

她還在費力撥拉那堆跟破銅爛鐵差不多的記憶時,對方已經拿出一本書,說了句:

“這是在渡輪上,我說要送給你的書,對沒有基礎的讀者比較友好。要是你出去看海的時候我阻止一下,你也不會落水。”

老先生有些愧疚地歎息了一下,將書遞給她。

梁又綠終於想起來,一個名字就脫口而出:“特裡納克裡亞。”

明明是拗口而難記的一個名字,卻比她自己的名字還來得有熟悉感,說完她才愣住,不太理解這份理所當然的熟稔是從哪裡來的。

老先生,也就是同團的古希臘史老教授欣慰笑了下,“拉著你一路聽我的嘮嘮叨叨,沒想到你竟然還記得住我囉嗦的東西。”

畢竟不是誰都對希臘史有興趣,還是在旅行過程中枯燥無味的過渡聊天,更不期待同行人能記得多少自己說過的話。㊣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梁又綠也疑惑自己彆的不記得,怎麼就光記得這些,而且不止特裡納克裡亞,更多細碎的關於地中海的知識浮現出來。

阿卡德語、細頸香水瓶、墓葬禮儀與陪葬品名單……

梁又綠不太理解這麼多從來沒有接觸過的東西是從哪裡出現的。

難道是跟老先生同行的時候,聽他講過?

她沒有發現自己想到這些東西的時候,翠綠的石榴葉子,若隱若現出現在她的發絲裡。

在飛機場逗留的時候很短,她很快就跟隨父母回去,帶著老教授給她的《世界文明史-希臘的生活》,書裡還夾著對方的聯係電話。

回國後,生活又開始變得忙碌起來,先是去醫院折騰來回折騰檢查了幾趟,也沒有檢查出什麼,最後定性也隻是驚嚇過度造成的心理障礙。

隨著回家的日子久了,她的各種怪異的症狀在家人的關心下,一日一日好轉起來。

陌生感也在不斷減少,出門也不會因為看到汽車而盯著看不放,一臉不習慣的樣子。

知道的她是落水後遺症,不知道的還以為她穿越遠古時代幾千年,剛剛才回家。

身體狀態恢複,又能吃能蹦能折騰自家的狗後,她終於在老父老母欣慰的眼神中,健健康康地製作簡曆,為自己的人生開啟新的旅程,找一份穩定的工作,好好賺錢養自己。

要說這趟旅程落下最大的一個後遺症,就是看到希臘史頭就痛,物理上的痛。

她閒暇時,想起了老教授送的書,順手拿起來看。

沒想到才翻開幾頁,看到愛情海群島如寶石般美麗這些文字片段,大片愛琴海的色塊就飛掠過眼前,鮮花與魚蝦掛在波光粼粼的海水上方,海水的色彩飛濺而起。

伴隨這些碎片畫麵而來的是,疼得活似要被鑿開的頭,再努力想得更深入,那股痛苦從頭就會開始延伸到身體各部。

痛到每片皮膚都在開裂般,手腳都止不住顫唞起來。

她立刻手腳顫唞,費力將這本書塞回書架裡。難道她是在墨西拿海峽落水後,得了心理創傷,連看個有關地中海曆史的書都受不了?

要不,以後彆看了。

這個念頭浮現後,被折騰得奄奄一息,連吐氣都覺得%e8%83%b8骨疼的梁又綠,才跟擺脫什麼詛咒一樣,渾身輕鬆起來,剛才出現的記憶片段又快速消退,重新塵封起來。

輕鬆後,她感受到的不是舒服,而是熟悉的空虛感。

這種空虛如深淵,每次呼吸,深淵都跟起了一場颶風,空洞洞地回響著什麼。

悲傷隨即而來,她艱難地控製呼吸的頻率。可是卻沒法子控製這種莫名的難過。

她是不是失去了什麼?

她應該是失去了什麼?

不然不該這麼痛苦,丟的不止是行李,還有什麼呢?

梁又綠想不起來,又加上模糊的記憶已經清晰。

不管是時間還是過往的經曆都是連貫的,她的人生線條確實沒有斷裂過。

至於在外國旅遊的時候,除了落水,也沒有遇到什麼影響一生的大事。

所有的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