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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農活,像是剛從牆外回來的農民,帶著農具與挎著一籃子蔬果,一臉笑意地跟她擦肩而過。

泊瑟芬大著膽子過去問一句,“你們剛才從哪裡過來的?”

幾個農民停住腳步,一臉開心笑著說:“從城外的農田回來,我們剛收獲了一茬茬的糧食,放在驢背上馱到城裡,供奉我們的主神。”

這笑的,真熱情,卻總有種設定好的僵硬感。

泊瑟芬覺得自己遇到遊戲裡的npc,就怕多觀察一下,他們臉上都是像素馬賽克。

也不知道能不能像是遊戲裡一樣,問出正確的答案後,路就突然蹦出來?

泊瑟芬看著逐漸轉暗的天空,黑夜要到了,疲憊如夜色一樣安靜湧過來,讓她迫不及待想要找到一個安全地方休息。

“到外麵的路要怎麼走?”泊瑟芬的手放在短劍手柄上,聲音輕柔,姿態輕鬆,可是握劍的手指卻用力到發白。

她的黑色的眼眸因為高度警惕,而呈現出一種冷冽的色澤。

幾位農民完全沒有發現她防備的姿態,毫無戒心地伸出手給她指方向,“那裡(那裡就是了)。”

幾個人幾張口,幾隻手,說的,指著的都是不同的方向。

泊瑟芬就知道沒法那麼簡單找到答案,非常淡定繼續追問下去,“我隨便選擇一個方向就能出去嗎?”

一個農夫立刻搖頭,“你要有供奉的主神,然後通過主神指定的方向,才能走出這裡,我指的方向是我供奉的神的神廟。”

還真的像是哪個辣雞遊戲公司,頭一拍隨便做出的破遊戲,不止有亂來的揭秘問題,還有老套的冒險任務。

泊瑟芬對這個用心做畫麵,用腳摳劇情的大型劣質遊戲默默地倒豎手指。

但來都來了,隻能硬著頭皮繼續玩。

“你們供奉的神是誰?”

幾個農夫七嘴八舌起來。

“偉大的榮耀者,聲名遠播的眾神之父宙斯。”

“是教授我耕種,賜我溫飽的穀物豐收神,她是讓大地繁榮的德墨忒爾。”

“保護我的家庭,讓我的妻子與孩子永遠健康歡樂的神王妻子赫拉。”

聽完的泊瑟芬更加確定這個地方真的很大,一個城市那麼多主神,聽他們描述,個個神的神廟都高聳雄偉,內部空間大到能騎馬亂跑。

這個任務的核心,就是要她去找個神拜一下。就是不知道找哪個神正確。

又問了一些問題,可是除了祭典的時間與趣事外,彆的也回答不出來。

泊瑟芬揉了揉鼻梁,呼吸沉重起來。她又拿出阿波羅的藥水,隻喝了一小半瓶,生怕還沒有出去呢,藥就喝完直接灰飛煙滅。

喝下藥物後,她狀態並沒有變得多好,真實的疲憊感如鉛重,將她的腳都壓在地上,每一步都踏得無比艱辛。

知道幾個農夫npc也問不出什麼,泊瑟芬告彆了這幾個儘責的提示者。

趕在黑暗吞噬白晝的最後一絲光亮前,找到一個搭在外麵的皮棚子,下麵是大捆的乾草料,再遠點就是圈著等著賣掉的牛羊。

商人晚上大概是參加宴會了,她剛好能借用這裡躺一下。

生怕馬會吃了人家的糧草,泊瑟芬手法熟稔地從手袋裡掏出了一大把麥穗,給馬當晚餐。又從袋子裡拿出一罐乾淨的泉水,給馬補充水分。

伺候完了阿波羅給的神馬,泊瑟芬自己也吃了點東西後,才苦巴巴地去附近的泉水處打水,做一些簡單的洗漱。弄乾淨自己後,她掏出新的衣物,將身體重新裹得嚴實。

頭發還濕著,她將洗好的頭發落在衣物外麵晾著。接著安靜坐在一堆草料上,靠還留有白日餘溫的牆壁,半眯著眼小憩。

月光將她的影子拉到對麵的牆上,帶出灰白的影子邊緣線。

泊瑟芬呆滯地看著自己影子,漸漸的,那個影子開始變形,變得更大,更黑暗,糊成一團的長發也縮短起來,變成更加清晰的男性頭部輪廓。

她眨了眨眼,卻發現影子依舊是自己的影子,剛才的一切隻是自己勞累過度,思念過度的幻想。

泊瑟芬默默地用雙手環著曲起的雙腿,靠著牆的身體,開始感受到冰涼。而草料棚外,是各家各戶燃起的燈油火光。

隔著一條街那裡,還能聽到夜遊人群的歡聲笑語。可能是習慣了冥府的冷肅,人間的煙火落到她腳邊,她都宛如遇到刺般往旁邊縮開。

這種感覺讓她更加體會到孤獨的重量,將她壓得呼吸都不順暢。

泊瑟芬歪著頭看著對麵的牆,隨著月光與燈光的變化,影子的顏色也在變淡或者變濃。

變了很多次,她看到開始連連打哈欠,也沒有再次看到自己日思夜想的那個神的影子。

看來還是自己的想象力不夠,她從迷你口袋裡掏出畫筆,然後起身走到牆邊蹲下,隨著她的移動,影子早已經換了位置。

她以為自己畫的時候會費一番功夫,沒有料到的是,筆尖剛落到粗糲的牆麵上的時候,接下去的所有動作自然而然,就像日出日落潮漲潮處那樣,從她的筆下輕鬆地流淌而出。

從頭發的邊緣線,到臉部輪廓到肩膀手臂,最後因為蹲的位置低,畫到膝蓋就沒有位置。

泊瑟芬重新靠著牆側坐著,看著自己繪製出來的影子。雖然沒有臉跟五官,可是手臂上蛇環簡略圖,飄逸的衣物跟身體肌肉弧度,都一一對應上了她愛人的模樣。

怪誕無邊的城市帶來的壓抑與孤獨,都化在這個畫出來的影子裡。

泊瑟芬看著看著,眼皮漸沉,終於身體靠著乾草料,頭抵著牆麵睡著了。

巨大的月亮下,她沒有看到自己畫出來的影子開始變得濃鬱黑暗,霧氣從影子裡想要溢出來,卻像是遇到了透明的屏障,遲遲無法接觸到泊瑟芬。

影子畫試著邁出牆壁,沒有成功。

在宙斯利用規則之力創造出來的地方,遭受大地厭惡,又遭受命運力量譴責的神,竟然遲遲掙脫不了這個束縛,跨不到大地之上來。

影子畫知道自己短時間內無法化出實體出現在泊瑟芬身邊,連神魂都隻能徘徊地下與地上的灰色邊緣。

除了凝視她,很難做出更多的動作。

他隻好撩起長袍,直接坐了下來,在牆裡也儘量與泊瑟芬更加貼近。

整個無重量的身體都斜靠在她的肩側,然後歪著頭,與她接觸牆麵的頭相抵著。

這是一個異常可愛親密的姿勢,像是互相倚靠的情侶,在月色裡打盹。

前提是能忽略在這個親昵的場景中,其中一個參與者沒有臉,是一幅隻有線條跟純黑色塊組成的簡體畫。

泊瑟芬似乎察覺到他的氣息,在睡夢裡輕聲呢喃,“哈迪斯?”

牆裡的影子在牆壁裡,無聲回應:“我在。”

說完,他也才發現自己連聲音都無法傳達給泊瑟芬,隻能獨自生了會悶氣,才換了姿勢,環起雙臂,做出個將她抱入懷裡的姿勢。

月光冷而白,風也有點涼,泊瑟芬卻沒有醒過來,好像陷入了某個柔軟的美夢裡,終於獲得了片刻的安息。

第97章 母親

泊瑟芬睡得不沉, 在夢境裡的時間卻異常漫長。◇思◇兔◇網◇

她看到自己站在玻璃般透明的地麵上,地下是無儘的黑暗。哈迪斯站在黑暗中伸出手要擁抱她,卻受到透明地麵的阻隔, 隻能仰著頭, 安靜地凝望她。

安靜到她都能在他眼裡看到一種乾巴巴的傷心。

泊瑟芬隻能坐下去,趴在地上,跟他對視。四周寂靜如死,沒有任何生物,所有聲音都消失在出嘴前。

泊瑟芬一時分不清楚是真實的夢境,還是哈迪斯又跑到她夢裡。

有神的世界就隻有這一點不好,他們將虛幻與現實編織在一起,搞得她都很多時候都無法分清現實與虛構的界線。

泊瑟芬試著伸出手, 想要穿透無色的地麵。卻發現手指再用力,也無法給地麵刮出一絲痕跡。她也隻能雙手橫著交疊,將臉靠在手臂上,眼巴巴跟他對視。

哈迪斯抬起手,輕揉摸著那塊距離她臉最近的透明之地, 咫尺的距離, 天涯的分隔。

泊瑟芬隱約知道, 也許這不是思念過度的夢。所以藏著一分克製謹慎, 沒有無聲說出自己所有分彆後產生的負麵情緒,也藏住那句在夢裡幾乎就要脫口而出的告白之語。

她看著哈迪斯伸出的手,想碰她卻碰不到, 這種強烈的分彆預感, 第一次讓她產生了哪怕將箭拔出來後, 也彆告白的想法。

她隨口說句愛你後拔腿就跑這種行為, 怎麼看怎麼渣。哪怕哈迪斯那個時候已經沒那麼喜歡她,不會太難過,可是萬一他會感到遺憾呢?

喜歡到深處,沒想到連他遺憾不遺憾這種苦惱,都恨不得幫他隔絕掉。

泊瑟芬輕笑了下,用母語對自己說:“啊,你沒救了。”

回家後,是要百分百孤老終身的節奏。她對美好浪漫之事的所有想象,都用儘在這一段又長又短的絢爛旅程裡。

旅程完畢後,剩餘的歲月顏色大概率就剩下黑白灰。

怎麼能喜歡一個人,喜歡到無視他神明的身份,孤僻的性格與不太可能愛她的事實,就義無反顧投入所有感情,砸到他身上聽不到一個響字也覺得理所當然。

哈迪斯看到她說了話,沒有聽懂,低落的情緒卻不會騙人。

他的手指用力扣入隔絕他們的屏障,侵蝕的力量暴烈蔓延出去,劈裡啪啦的聲響率先出現,接著就是細微的裂縫如葉脈般舒展開,黑霧在「葉脈」上洶湧而過,撕出更大的傷口。屏障崩塌,化為飛揚而起的碎片。

泊瑟芬猛然下墜,眼看要落入哈迪斯的懷抱裡,身後一雙帶著詛咒氣息的女性之手,突兀出現,攬住了她的腰,將她死死抱住。

“泊瑟芬,我找到你了。”

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扭曲可怕的占有欲的動作,又帶著狂熱扭曲的愛意,讓泊瑟芬產生一種起雞皮疙瘩的熟悉感。

是認識的人?泊瑟芬剛這麼想,腳踝被哈迪斯用力攥住,她低頭看到他黑色的眼裡深處,倒影著她被人禁錮在懷裡的畫麵。

一個看不清楚麵目的女人,渾身爬滿枯萎的植物根係,糾纏在她身上,宛如與她纏成一體,永遠無法分開。

這個可怕的景象,直接將泊瑟芬從夢裡拉扯出來,她呼吸不暢地睜大眼,看著陽光從棚外投射到腳邊,這是早上?

她揉了揉眼,長舒了一口氣,還以為要死在夢裡。

回憶一下夢裡的遭遇,泊瑟芬覺得是自己潛意識確認這段感情沒可能,才在墜入到哈迪斯懷裡的瞬間,出現一個阻礙者,攔住她想要不顧一切衝向哈迪斯的動作。

泊瑟芬坐著緩了好一會,才拍拍臉起身。她去檢查了一下阿波羅的馬,很健康,就從袋子裡掏出一把麥穗,喂它吃飯。